第31章 驚鴻影
驚鴻影
古城神秘的東巴文化，樸韻十足，城中一磚一瓦，一牆一檐，無不帶着少數民族的獨特風俗色彩，古樸蒼勁，輝煌絢爛。
夜晚來臨，燈火璀璨，銀色月影下，彩燈串串高低錯落，明暗閃爍。
“沒去過夜市酒吧的，嚴格意義來說，不能算真正來過古鎮！”
阿蘭話音剛落，遠遠望見二樓燈火通明的落地窗前，酒吧駐唱歌手們遙遙朝她們揮了揮手，又齊齊轉身面對着樓下擁擠的人群，邀請他們上樓玩耍。
在年輕男女們的笑鬧聲中，有人舉起手機對着二樓一陣狂拍，那樓上的歌手們紛紛擺出pose，直接将搞笑氣氛拉滿到頂。
“嘁……”阿蘭搖搖頭，顯然是對他們這舉動司空見慣。
許曼菲卻很好奇，“舞臺燈光那麽亮，确定能看清楚外面的人在拍他們嗎？”
阿蘭笑說：“能不能看清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完，直接拉着許曼菲朝小門而去。
阿蘭同店裏的人非常熟悉，可許曼菲卻是第一次進去，她難得清涼的裝扮又配上一張皎月般顧盼生輝的臉蛋，甫一露面，瞬間驚豔衆人，哄聲四起，同阿蘭熟悉的小夥子早已上趕着來刷臉了。
“把你們那些哈喇子都收一收！我這姐妹，她軟硬不吃，醜帥不好，所以，都…別！想！了！”
衆人哈哈大笑，有的舉杯，有的拍手，氛圍好到爆。
許曼菲有些無語，就近落座。
說是醜帥不分，的确是誇張了，但若論起帥哥，二人在意大利念書的時候，形形色色的外國型男和模特，的确是數不清到底看了多少又畫過多少，早都習以為常，見慣不驚。
哪怕回國後，單就從她身邊熟悉的人算起，類比宋醫生和季清林那樣的青年才俊又把審美拉高了好些層級，更別提那位風光霁月的豪門貴公子了！
可能，此刻比起臉，許曼菲對桌上的當地特色菜更有興趣得多。
“別看了！”阿蘭笑着拍開朋友殷勤遞上地酒杯，笑罵道：“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看出一個洞也沒有用！”
兩人本來也沒打算久坐，只随便點了些啤酒，再加上老板送給阿蘭的小食，倒也鋪滿了不大一張桌子。
許曼菲是個進到酒吧、KTV這些場所，就會變得極度安靜，仿佛靈魂出竅般的姑娘，任憑周圍光怪陸離，喧嚣吵鬧，同她之間似乎都隔着一層無形的壁壘，總能自動屏蔽嘈雜的聲音。
啤酒的泡沫在杯中滿滿升起又緩緩消失，像是時間在這一刻放慢了的腳步。
歌聲悠揚，酒吧裏的氣氛同樣輕松愉悅，來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坐下暢聊，分享彼此的故事和經歷。
“長得好看的人，是不是都不會有什麽煩惱呀？不像我，長相一般般，矮矮胖胖的，哪哪都不好，哪哪都被人嫌棄……”
邊上一個氣質頗佳的女生，侃侃而談道：“身材焦慮和容貌焦慮完全沒必要啊，而且人與人之間的鴻溝是不可能被彌補的，所以多少都會産生一種無力的挫敗感。”
另一個同伴接茬道：“可不就是嘛！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首先就要從內心裏明白一點，那就是，美本身就是一種稀缺性的資源，你永遠不可能像人民幣那樣人見人愛，既然如此，還強求什麽呢？活得松弛一點，通透一點，不好嗎？”
……
“漂亮姐姐，你呢？”
許曼菲被阿蘭戳了一下，順着她眼神示意的方向，一個圓圓臉的可愛姑娘，隔了些距離，正看着她。
“我？”
突然被人cue了，倒叫許曼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遠的不談，光近來的煩惱恐怕就有不少哦！
她實事求是道：“怎麽會沒有煩惱呢？喝多了茶，夜裏翻來覆去睡不着算嗎？嗯……還有偶爾冒出來的小痘痘！也很煩啊！”
近旁幾人“噗嗤”一笑，“痘痘确實！”
“另外，畫畫沒有靈感算不算？”
不然也不會穿得這麽随意就出門了，其實本來就打算附近随便逛逛，沒想到會被阿蘭拉到這裏。
阿蘭輕輕一笑，皺着鼻子煞有介事道：“嗯，我作證！沒靈感真的會很煩很煩！！”
其實還有一句許曼菲沒有說出口的話，喜歡的人不在身邊，算不算也是一種巨大又無力的煩惱呢？
周圍姑娘們這樣友好又和順的态度，倒叫那圓臉女生倍感窩心，一瞬間有被治愈到。
許曼菲一手撐臉，淡淡道：“當周圍人覺得你不夠高，不夠瘦，不夠漂亮，又不夠優秀的時候，何必委屈自己讓自己煩惱？你應該告訴他們，你不僅足夠好，而且還綽！綽！有！餘！”
阿蘭笑而不語，看她明明頂着一張絕美的臉蛋，說出這番話時的模樣，總感覺少了點信服力。
若不是因為阿蘭足夠了解許曼菲，知道她的外表在繪畫才能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倒要反過來取笑她是在妥妥的凡爾賽了！
阿蘭拿起酒瓶面向姑娘們，灑脫總結道：“越在意什麽，就越會被什麽束縛，大膽豁出去，你會發現，什麽問題，那都不是事兒！姑娘們！勇敢做自己！”
衆人笑着舉杯。
又談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女生說想下樓逛逛，身邊男孩卻說：“人那麽多，走丢了怎麽辦啊？人生地不熟的，一時半兒要到哪裏去找你？”
“那我們可以偶遇呀，想想都好浪漫哦！”女生雙手合十，眼裏是亮晶晶的光。
“只聽說過，偶遇要憑緣分，哪有人明明已經認識了，還要在這漫無目的互相找尋的？街溜子嗎？”男孩摸摸她的頭，可女生偏就不依不饒。
男孩将她摟入懷裏，無奈道：“古城裏那麽多分岔路，我怎麽可能找得到？你別為難我了……”
聽到這裏，許曼菲會心一笑靠向椅背，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發給他的那條消息：
“我們會否在人群中相遇？”
可他是怎麽回複她的？他重複了一遍反問她：許曼菲，我們會否在人群中相遇？
這沒頭腦的重複讓她柳眉微蹙，嘟起了嘴，心裏腹诽着，怎麽可能會相遇？我們之間明明還隔着浩瀚的太平洋和一個日升日落的時間差……
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這回答未免有些難受到讓人沮喪，索性選擇先當只鴕鳥，在還沒有想出最佳答案的時候，先假裝視而不見吧！
“曼菲？許曼菲……”阿蘭的聲音響起。
窗外的繁花在夜晚悄然綻放，姹紫嫣紅，惹人遐想。
“我下樓走走…”許曼菲止住阿蘭意欲起身陪她的動作，搖搖頭。
城中美女數不勝數，但像許曼菲這麽漂亮的着實不多，阿蘭不放心她晚上一個人出去，許曼菲卻笑着說，不走遠，就在樓下她能看見的地方坐坐。
“好吧～”阿蘭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
古鎮的夜，微風飄飄搖搖，只需輕輕一晃，似乎就能填滿凡人的三千夢境，腳步虛浮間，又像置身雲端，輕盈之感油然而生，許曼菲覺得在酒意緩慢潰散時，整個人有些迷迷瞪瞪與昏昏沉沉。
她站在許願鈴旁獨自放空，在光怪陸離的燈光裏感受這獨屬于夜的孤寂……
手機屏幕還亮在他那句“會否相逢”的反問句上，心中的想念有如浮萍生根，滋生出瘋長的藤蔓，掙脫開桎梏的那一刻起，誰知不是另一種羁絆的開始？
夾岸瓊樓綴映燈火，許曼菲長嘆一口氣，四周人潮分明湧動，卻矛盾地讓她覺得靜谧非常，夜晚深邃，她像被擁入了浩瀚的懷抱中，孤獨到喘不上氣，晚風拂去她面上的燥熱和心中混沌，湧動着的夜的潮汐頃刻間驚起一身寒涼。
河水宛若明鏡，倒映出一樹馥郁芬芳，空氣中彌漫着陣陣花香。
許願鈴“叮鈴鈴”作響，大約是風的低吟，此起彼伏，只為扣響那一人的名字……
人群熙攘，一步一晃，一晃一響，一響一想。
想他的情緒，在這一刻到達了沸點。
回眸時，闌珊處。
驚鴻照影下的交錯間，視線猝不及防越過衆人，手機屏幕還亮着光，她的目光卻一瞬不錯地頓在其中一人面上，他很高，卓然而立的身姿叫人無法忽視…
時間驟停，樹影婆娑。
周圍的喧嚣逐漸消失，那英俊非凡的男人此刻正背光站在熙攘的人群中，身後是大片璀璨燈光和模糊了面孔的如織游人，黑色的沖鋒衣一拉到頂，微分的蓬松墨發随風輕輕晃動，半張面孔為陰影所覆，那雙眼卻燦若星辰，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清冷的破碎感，敏感卻也多情，此刻，正一瞬不錯地看着她。
自認識他以來，許曼菲還從未見過他如此随性的衣着打扮，像是掙脫了城市裏鋼筋水泥的桎梏與束縛，終于回歸到了自然界中，返璞歸真後的放肆松弛，不羁卻也鮮活無比。
印象中，她也曾在無邊月下一遍遍悄悄描摹過他光風霁月的身影，然，卻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直面這再真實不過的強烈沖擊。
須臾間，她頓感天地皆非萬物空，目眩神馳間，心不由己地開始狂跳不止，鼻頭酸酸的，有種想要落淚的委屈感覺，她從來不知道，在陌生的地方，偶遇一個人，會是這般強烈的感覺。
他說，他對她的心意，就是來見她，所以，不管是寧城，還是春城；他重複那句，他們會否在人群中相遇？其實可能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想向她證明，不期而遇全憑緣分，可于他而言，卻早已是命中注定！
心中的蜜意以摧枯拉朽之勢将她擊潰，許曼菲眨了眨眼睛，笑了，顧盼生輝的小臉燦若天上皎月，一汪秋水眼眸晶瑩透亮，綴映着風華無邊的那個他。
輕風掠過，燈影憧憧，程越冉帶着熟悉的一味冷雪松香，步履堅定，朝她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