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穆念哥哥
暮色漸濃,太陽完全消失在天邊時,汴京又籠罩在一片靜默的黑暗中,歌瀾就一動不動的坐在牆頭,雙手環胸目光清冷的緊盯着眼前的槐樹。
歌昭也同樣睜大眼死死盯着這棵樹,只是才一會,他就有些不耐煩的轉身,嘀嘀咕咕的開始抱怨。
“楚大人怎麽還不來,這是要放我們鴿子嗎?還有這個穆念,說了一句話,就又變成悶葫蘆了。”
“天才剛黑,正是熱鬧開始的時候。”
歌瀾從利落的從牆頭一躍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滿臉惋惜之色,看來不給他點刺激,他就不現身。
她踱步圍着槐樹轉了一圈,然後聲音淡淡的說道。
“沈之慈現在很好,夫君疼愛,又順利産子,夫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可以說女人這一輩期盼的,她都有了。”
她這是想把這小子激出來,果然一聲憤怒的狂吼,由樹內穿出,歌昭忍不住擡手不悅的掏掏耳朵。
“你胡說。”
話音落定,一個素衣布袍的男子,從樹內疾飛而出,赤紅着雙眼喘着粗氣看向歌瀾,有些癫狂的不停揮動着雙手。
“不可能,之慈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
她盯着男子劇烈起伏的胸口,冷下臉。只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把他的情緒全部挑起,不被下冥淵迷惑才怪。
“你如此堅信你們之間的承諾,那為何還要殺害那麽多無辜的女子?”
歌昭逼近穆念,憤憤不平的質問道。穆念回過神,聽到歌昭的話,痛苦的抱頭跪倒在地,嘴裏不住的輕喊着。
“我不是故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耳邊一直有一個聲音重複着,背叛者是要被割顱剜心的,我不想聽,我想逃,可那個聲音像魔咒一樣如影随形,無論我怎麽掙紮抵抗,他就是不肯放過我。”
歌瀾看着地上五官扭曲,滿臉痛苦的穆念,眼裏閃過一絲不忍,又不禁自嘆,自己居然也會對犯案的妖鬼起了同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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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慈她死了,在你死後沒多久,用剪刀刺破自己的心髒,自殺而死。”
聽到歌瀾的陳述,穆念有些不知所措的擡起頭,之慈自殺了,自小她就最怕疼了,想着他就開始抽泣,可過了半天他才認清現實,他已經沒有眼淚了。
穆念最初選擇吊死在沈家,的确是懷着滿腔的恨意,可是當他有能力報仇,殺死沈家一家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恨意無處寄托了。
所以他想問問之慈,為什麽要這麽絕情的抛棄自己,那麽多年的情意還有花神樹下的許諾,都是南柯一夢嗎?他越是想不通執念便越深,他被困在這個地方不能遠離,心中越來越彷徨。
“是不是下冥淵教你這養陰之術的。”
歌瀾聲音冷冽的問到,穆念起身搖晃了兩下,木讷的開口。
“我不知道,他帶着面具,也未說自己的名諱,只說,如若我不這麽做,很快就會化作一縷青煙,在這人世間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再也找不到之慈了。”
“倒是符合下冥淵的性格,做事畏首畏尾,不算計缜密,絕不出手,他這是在和我們玩□□。”
歌昭氣的臉色鐵青,握緊雙拳不甘的說道。
“多少還是有些線索,總比當無頭蒼蠅要好。”
歌昭抽出斬妖刀,開啓八卦陰陽看着穆念,聲音平靜。
“從你殺了沈家一家,你就該知道自己會是什麽的結局,所以老實別動,一下子就解脫了。”
“不要!”
看到她要殺自己,穆念聲音尖銳的大吼。
“我要見之慈,求你讓我見之慈一面,就一面,見完之後,讓我怎麽消失都可以。”
歌昭聽到這話,氣的挽起袖子,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穆念
“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這麽磨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倒好別人兩三句話,你就不活了,還有你說沈之慈棄了你,你是親口聽到她說了,還是你親自證實了,本來你說你死後老實去冥府報到,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你還能再見到她,可是現在不可能了,你犯下這麽多的殺虐,不是在額鼻地獄贖罪就能了事的,你們注定不能去一個地方,都這麽久了,她怕早就投胎轉世了,所以人啊,時刻都要懷着一顆善心。你也痛快點,這追殺令就是冥府下的,我妹妹劍法很好,你還是痛快點吧。”
歌瀾轉頭面目表情的瞪向歌昭,他哪來那麽多廢話,都這節骨眼上了還說一堆刺激穆念的話,是想讓他徹底暴走嗎?
“真的不能了嗎?”
穆念懇求的看着歌瀾,目光充滿哀傷,她嘆息的搖搖頭。穆念死心的仰頭閉上雙眼。
一路上楚淩風就擔心,歌瀾她們會先動手,果不其然,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急得趕緊大喊。
“歌瀾不要殺他,我把沈之慈帶來了。”
“穆念哥哥,穆念哥哥”
沈之慈看到那個讓她思念成疾的臉龐,開心的快速奔向他,一旁的歌瀾和歌昭驚的說不出話,沈之慈居然沒有去投胎!都三年了,冥府辦事效率這麽低嗎?
“之慈”
穆念看着在自己懷裏笑成一朵花的沈之慈,忍不住啞然失笑,接着緊緊将她圈在懷裏,雖然彼此的身體冰冷刺骨,但心中對彼此的牽挂,讓一切都變得溫暖起來。
“穆念哥哥,我在下面等了你三年,你為什麽都不來找我?”
“之慈,之慈。”
穆念輕聲呢喃着,這個讓他愛入靈魂的名字,淺笑着擡手撫上她的面龐,指尖輕輕的描繪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瓣。
“我在這裏找了你三年,之慈當初你為何不出來見我。”
沈之慈緊緊摟住他的腰身,貪婪的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雖然她現在什麽都聞不到。
“父親,把我綁在屋子內,不讓我離開房間半步,直到我出嫁,阿蘭因為偷偷告訴我你的消息,被我爹賣到寒窯去了,就算我絕食明知,最後還是讓婆子擡上了花轎。”
看戲的兩人疑惑的轉頭看向楚淩風,他身後的青青看到歌瀾的雙眼時,吓的馬上躲到他身後,不敢探頭。
歌瀾看到他身後的女子,趕緊收起手中輕顫的斬妖劍,隐沒八卦陰陽眼。
“怎麽回事?沈之慈為什麽沒有投胎轉世,還有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歌昭湊上前,忍不住最先出聲,歌瀾目光探究的看向楚淩風。
“一兩句解釋不清楚,這樣等他們聚完,我們在找個地方慢慢說。”
歌瀾微轉頭,看了眼青青,眼神裏帶着警惕。
“先讓這位冥府的朋友除下能凍死人的陰氣,在找地方說事。”
聽到歌瀾冷清的聲音,楚淩風扶額,眼神無奈的看向青青,青青有些局促的紅了臉,她的确是能力不佳,不過這個姑娘好厲害,那眼!她就是表哥說的歌瀾。
啪的一聲,歌瀾重重的将斬妖劍扔在桌上,衆人都被這聲音吓了一跳。
“說吧!楚大人何時成了冥府的人。”
“歌瀾你說什麽呢?我只是個普通人,怎麽會和冥府扯上關系。”
“楚大人平時一定很喜歡聽戲,所以現在演起來得心應手,我這把劍本身對陰氣就有感知,晌午我們吃包子的時候,只要你稍稍靠近,劍身就會輕微抖動,等到剛才你和這位姑娘來了後,劍身就明顯的顫動起來,如何在?楚大人是想告訴我,你以一個凡人的身體在冥府來去自如不成。”
“你看出來了?”
楚淩風試探的問到,青青看着表哥看向歌瀾小心翼翼的表情,心裏酸澀無比,原來表哥真的喜歡歌瀾這樣果敢的女子。
“卑職不瞎。”
“好吧,我承認我的确是冥府的人,剛才和你們說有事,其實是回去調查下沈之慈的事情,因為上次壽命簿有幾本被燒了,所以我就沒去查沈之慈的命簿,我也是今日才知,她其實一直都待在枉死城。”
“枉死?她是枉死?”
歌昭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問道。
“是,陽壽陰壽加起來還有一百五十年,我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沈之慈的,她這三年一直站在往生橋上等穆念,所以我就動了恻隐之心,把她帶出來,好歹讓他們兩人見一面,畢竟以後再相守是不可能了。”
“沈之慈怕是不知道,穆念殺了她的家人。”
歌昭說完這句話,低頭看着桌上的木盒。
“也許她知道,這三年她每日都守在橋上,不可能沒看到自己的父母。我想穆念就不需要你動手,沒了陰氣的滋養,今日或者明天他就會消失不見。”
楚淩風說完話,看向歌瀾有些動搖的表情,她低頭沉思了一番道。
“後天就是輪回節,出什麽事情,楚大人要自己收拾爛攤子。”
“不會的,表哥做事都很穩妥,從來沒出過一絲纰漏。”
一間裝修精致的房內,蕭晔看着裝在瓷罐內,鮮活仍舊跳動的心髒,眼神溫柔的輕觸,仿佛擺在他眼前的是這世上的至寶。
“那個穆念怕是也被收了。”
清婉用發絲逗弄着阿貍,真是一個比一個沒用。
“我們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他們的死活便與我們無關,本就都是愚鈍之人,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上鈎,輪回節,我就讓他們安靜度過,暴風雨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