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時候,可以大膽一點

第24章 有時候,可以大膽一點。

當晚, 葉國棟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文件,署名[沈氏招标方案]。

葉國棟打電話回去,沒人接, 再打,顯示號碼已注銷, 是空號。

他将文件打印出來, 急匆匆去找葉成梁。

“爸, 這應該是葉亭瞳那小崽子發來的。”葉國棟興奮地滿臉紅光,“沒想到他真的偷到招标書了!”

沈燼就算再厲害又怎麽樣, 還不是被葉亭瞳這種蠢貨鑽了空子, 也不知道是誰把沈燼吹得這麽牛逼, 在他看來, 也不過如此。

不過有一件事他有些疑惑,葉亭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精明了,竟然還知道銷號……

他剛準備提一嘴,葉成梁已經從他手上拿過招标書, 他想了想, 還是沒提。

老練如葉成梁也難掩激動,他翻開招标書, 可看了幾分鐘就覺得頭暈腦脹, 只能不再勉強,“我眼睛不行了, 特別是晚上,看不清字, 你等會好好研究一下,再給胡成發過去。”

饒是沈燼上次跟葉亭瞳來了葉家,可是連飯都不吃就走了。

打過幾次電話, 沈燼也壓根沒有和葉家合作的意向,他們跟葉亭瞳說得到計劃書好投其所好就是騙人的,現在知道了沈氏的籌碼,之後的競标會就不可能是沈氏一枝獨秀了。

葉家沒資本跟人硬剛,可是聯合胡成,就有一戰之力。

翌日,競标會如期舉行,市內知名企業雲集。

政府的項目抛開油水不說,光是能跟政府搭上線,就讓所有企業趨之若鹜,不過他們心底門清,這次他們就是來陪跑的。

他們沒人能争得過勢大的沈氏。

葉家這次是跟胡家一起參與競标,連葉成梁也來湊熱鬧。

葉家是不中用了,可是他葉成梁的名聲依舊在,就算是在大佬雲集的競标會,這些人也會給他三份薄面,而沈燼,他三次打電話尋求合作,對方卻連面都不露。

人老了,更要面子,葉成梁咽不下這口氣,他必須親自看到沈燼被擊潰後的失意和悔恨。

會議正式開始前,市長姍姍來遲,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便落了座,顯然是準備親自把關,足見對這次項目的看重。

輪到各家報方案和價格時,胡成的手下拿着方案自信上臺,可等他說完,底下安靜一瞬,然後響起了竊竊私語。

白日裏的葉成梁眼睛夠用,加上有耳朵聽,他立馬反應過來這個方案存在一個巨大的漏洞,且工程量和報價完全不匹配,這個價格,完全是把政府當羊毛薅。

政府工作人員臉都黑了,他們實在沒想到,還有企業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敷衍做方案,甚至厚着臉皮占他們便宜。

饒是沒有當場發作,胡成卻看到市長偏頭跟旁邊的人說了一句話。

內容不難想象,無非就是把他們兩家列入政府合作的黑名單。

胡成氣得面色青白,咬牙低聲問旁邊的人,“葉成梁,你要是敢聯合沈家搞我,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要不是實在饞那個小美人,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淌兩家的渾水。

其實政府這次的招标并不在他的計劃內,論經驗,他比不過葉家,論實力,他拼不過沈氏,可是葉家主動找到了他,并說葉亭瞳搞到了內幕消息,他才信了這一手。

葉亭瞳要是背叛沈燼,沈燼肯定留不得他,到時候他再把人撈出來,不光拿到了政府的合作,還能玩到人,兩全其美。

可葉家給招标書的時間太晚,他沒來得及細算裏面的數據,加上不是他公司的主業務,他看不出裏面的門道。

葉成梁聽到胡成惡狠狠的質問,心也涼了半截,轉而問自己的兒子,“葉國棟,我是不是讓你看過方案之後再給胡總!你在幹什麽?”

葉國棟見矛頭指向自己,一臉心虛,“爸,昨天太晚了,我有些困,就沒仔細看……”

葉成梁被氣的心跳驟快,要不是葉國棟扶着他順氣,或者一下能厥過去。

他就不該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一個酒囊飯袋!

只不過,任誰都沒想到,向來唯唯諾諾,任人擺布的葉亭瞳竟然敢給他們一個近乎完美的假方案,反将他們一軍。

招标會結束,沈氏順利中标,底下全是掌聲,還有媒體争相上前采訪。

還有人不嫌事大問沈燼,“沈氏跟胡氏的方案似乎有些共通之處,對此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沈燼面色淡然,“那就要問他們了。”

媒體嗅到了點不對勁,話筒紛紛轉向,原本無人問津的胡葉兩家瞬間成為焦點。

葉成梁丢不起這個人,拽着葉國棟離開。

只不過,避開了媒體,胡成卻将他們攔住,“你們葉家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騷,他沒理由受這氣。

葉國棟也煩得不行,“你沒發現我們也是被坑的嗎?要怪也要怪葉亭瞳那個**崽子,竟然敢陰我。”

看來是他之前教訓的還不夠,這小子還玩起陽奉陰違那一套了。

“改天我把他弄出來,任由你出氣。”

葉國棟剛作出承諾,身後就傳來冷冷一句:“把誰弄出來?”

只聽其聲,就能感受到其中凍死人的寒意。

沈燼身後跟了三個工作人員,其中有一個人高馬大,還戴着墨鏡,顯然是個保镖類的人物。

葉國棟壓根就沒出席過多少正式的場合,如果不是葉亭瞳跟沈燼結婚,葉成梁注意力也不會放在他這個兒子身上。

現在,明明年齡比對方大不少,可剛打照面,葉國棟的氣勢就被壓了一大頭,慫得立馬噤聲。

葉成梁沒想到自己兒子這麽不中用,只能自己頂上去。

他看着氣勢淩人的沈燼,沉下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燼不置可否,“今天只是一個下酒菜,要是你們再靠近不該靠近的人,可不光是出醜這麽簡單。”

他淡淡地看着面容蒼老的葉成梁,“葉老,你肯定也不想看到葉家現在就被銀行查封宣布倒閉,自己晚年流落街頭,讓人看笑話吧?”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沒有明顯的起伏,像是在陳述,可其中的威脅和警告不言而喻。

葉成梁牙關緊咬:“你!”

葉家現在就是在強撐,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能堅持一陣的,當然,是沒人從中作梗的情況。

沈家要是想動他們,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葉成梁努力平複內心的不甘,“沈家小子,我們還是親家,你沒必要做得這麽絕。”

“我曾經也是這麽認為的。”沈燼面無表情,“可是,我後悔了。”

在葉亭瞳埋在他懷裏哭了小半個小時後,他覺得,葉家就該死。

可是,相比于給人個痛快,他更喜歡葉成梁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葉家慢慢崩塌的延遲絕望感。

兩人的對話并沒有避着人,來這裏的都是人精,不難看出沈葉兩家的對立,心中的天平輕而易舉地向沈家傾斜。

且來這裏競标的企業大多是葉家的同行,無論是關系遠近,從現在開始,都會跟葉家保持距離。

所有可能的後援被斬斷,連融資收購大家都會擔心吃到一個毒蘋果,葉家再無翻身之地。

沈氏招标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葉亭瞳也在財經網看到消息,徹底松了口氣。

“好不容易把你叫出來吃一頓飯,還操心你老公呢?”于歡歡咬着吸管喝了口奶茶,“這招标會,沈燼輕松拿捏,你好好操心你的期末考試就行。”

小腦袋瓜裝那麽多東西會死機的。

葉亭瞳表情有點悶,“葉家之前讓我偷沈燼的招标書,我雖然沒做,但還是擔心出幺蛾子。”

“啊?”于歡歡聞言納悶,“你還跟葉家有來往呢?我跟你講,你除了跟他們姓一樣,其他的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好好跟在沈燼身邊,知道嗎?”

她說完還是不放心,“我知道你心軟,可是,你要有起碼的判斷力,他們對你這麽壞,你不給沈燼吹枕邊風搞死他們算是大恩大德了,他們再出現在你面前,你就直接開罵。”

葉亭瞳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他一直都沒打算幫葉家,可是畢竟爺爺在,他覺得,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和氣,只不過,狠狠哭了一場之後,他認清了——

那點血脈的關聯一文不值。

這時,葉亭瞳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看了眼,挂掉了電話。

“這是第四次了吧?”于歡歡看着他老是響的手機,問,“誰啊?”

葉亭瞳撇了撇嘴,“沈明淮,一直約我出去玩。”

他覺得自己跟沈明淮說得很清楚了,可沈明淮像是聽不懂似的,上次害他摔傷了腳,現在腳好了,沈明淮又來鬧。

葉亭瞳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腳腕就抽抽地疼。

于歡歡若有所思,“現在年末,活動的确多,好多地方都下雪了,雪景很好看。”

“那也不關我事。”葉亭瞳一臉不感興趣,“我不會再跟沈明淮出去了。”

他隐約察覺到了沈燼對于他跟沈明淮之間的在意,就算是為了避嫌,他也不會再搭理沈明淮。

兩人聊了幾句,不知道是因為葉家還是因為沈明淮,葉亭瞳興致一直不高,悶着臉,偶爾看着窗外的行人出神。

于歡歡忽然問了一句:“你下一門考試什麽時候?”

葉亭瞳回答:“下周三。”

于歡歡打了個響指,“那還有很長時間,我覺得你需要出門散散心。”

之前葉亭瞳天天跟她或者沈明淮出門,現在老是悶在房間裏學習也不是事。

葉亭瞳實誠道:“現在不是散心嗎?”

于歡歡給了他個白眼,“這最多算是出來吸了口氧。”

她朝葉亭瞳伸出手,“把手機給我。”

葉亭瞳乖乖遞過去。

于歡歡看了眼他的聯系人,本來以為會費點功夫,沒想到第一個就是沈燼,還是加了星號的重點标。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面前的人,然後,笑盈盈地當着葉亭瞳的面,撥通了沈燼的電話。

葉亭瞳立馬想去搶手機,“歡歡姐!沈大佬今天很忙的!”

于歡歡将手機舉高不給他拿到,“忙的話他肯定會挂,你慌什麽。”

嘟嘟兩聲,電話接通。

葉亭瞳争奪的手僵住,于歡歡立馬給他遞眼色,葉亭瞳只小聲叫了一聲:“那個,是我。”

沈燼在車上,正準備去參加跟政府工作人員的飯局,聞言開口:“嗯,怎麽了?”

葉亭瞳聽着沈燼低沉磁性的嗓音,讷讷道:“沒……沒什麽。”

他也不知道于歡歡要幹嘛。

沈燼語氣如常,“今天我回家會很晚,不用等我,自己吃飯。”

葉亭瞳攪了攪面前的奶茶,哦了一聲。

今天沈燼嘗不到阿姨做的粉蒸肉了。

沈燼聽到葉亭瞳周圍隐約的人聲,問:“你在外面?”

“今天歡歡姐約我出來吃飯。”葉亭瞳如實報告行蹤,“我們去吃了烤魚,現在在奶茶店裏聊天。”

沈燼嗯了一聲,“是她打的電話。”

陳述的語氣。

電話接通時,葉亭瞳的語氣很驚訝,還帶着無措,明顯不知道說什麽。

于歡歡本來眯着眼睛想聽小夫夫唠家常,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了,開口:“沈總,好久不見。”

沈燼:“好久不見,下次我跟亭瞳一起請你吃飯,希望于小姐賞光。”

這話說完,葉亭瞳感覺于歡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于歡歡見他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他沒體味到其中的道道,只得繼續跟沈燼聊,“沈總只要開口,我随叫随到。”

“只是不知道瞳崽有沒有空,剛才聽他手機響了好幾次,一直有人邀請他出去玩。”于歡歡像是思索了一陣,“好像是沈明淮約的,瞳崽是不是也很久沒出門了?”

沈燼頓了頓,問葉亭瞳:“想出去玩?”

葉亭瞳急了,澄清道:“沒有,沈明淮約我我都拒絕了!”

沈燼嗯了一聲,“我問你自己想不想去?”

葉亭瞳确定對方沒懷疑,才開口:“你去嗎?”

“我也去。”沈燼語氣溫和許多,“正好這段時間一直加班忙這個項目,也該放松一下。”

葉亭瞳立馬開口:“那我也去。”

語速飛快,像是生怕被落下。

“那行,我來安排。”沈燼很快敲定,“到時候于小姐也一起?我順便帶上我的一個朋友。”

于歡歡本來不太像打擾他們二人時光,可葉亭瞳眼神期待地看着她,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行,聽沈總安排。”

出行時間定在了周六,地點是隔壁市的蒼鷺山。

于歡歡在知道是哪後,連說沈燼上道,隔壁市最近下了一場大雪,蒼鷺山雪景更是一流,無論是賞雪還是看日出,都非常有情調。

沈燼叫上了喻末,兩人各開一輛車,喻末主動邀請于歡歡一起,葉亭瞳便自然坐在了沈燼的副駕。

因為于歡歡之前說的,葉亭瞳以為是要上山頂,可沈燼開了小半個小時,繞了一會路,就到了目的地。

下車後,白茫茫一片,沒有樹林,反而有一個被凍起來的冰面,上面搭着兩個帳篷。

“這裏是蒼鷺山的北邊的蒼鷺湖。”沈燼解釋,“我們今天在這裏冰釣。”

喻末也走上前,解釋:“這裏是私人湖,平時不對外開放,往前走還有個酒店,角度很好,可以看到朝陽從冰面升起,很美。”

葉亭瞳似懂非懂地點頭。

他沒有參加過這種戶外活動,最多是在高端酒店的草坪上燒烤,沒有進過山。

兩頂帳篷,自然分成了兩撥。

于歡歡正想找個借口讓葉亭瞳跟着沈燼,卻見對方表情雖然茫然,卻一直緊緊跟在沈燼身旁,都不用人提點。

她表示很欣慰。

帳篷周圍已經提前打好了冰洞,每個旁邊都放了椅子和釣具,葉亭瞳好奇地蹲在旁邊往下看了眼,不确定地開口:“真的能釣到魚?”

冰面很厚,他之前還擔心會不會有危險,可踩上去,腳感很踏實,再看鑽好的洞,起碼有20cm。

“這個湖的魚很多。”沈燼将釣鈎上餌,“而且有人提前往洞裏抛灑了餌料,魚應該已經彙聚過來了。”

過了十分鐘左右,浮漂動了,沈燼收杆,是一條不大不小的鲫魚。

葉亭瞳一臉驚奇,“好厲害。”

他雖然沒釣過魚,但是知道釣魚需要耐心,釣一天一無所獲也不少見,可沈燼一杆就中了。

喻末聽到這邊的動靜,皺眉:“沈燼你是不是作弊了。我也早就下杆了,怎麽一點動靜沒有?”

他懷疑沈燼提前買通了冰釣場造假!

于歡歡笑着說:“喻少爺,你太吵了,把魚吓跑了,我剛剛還看到你的洞口魚跳了一下,可能來我這邊了。”

話音剛落,她的杆就上了貨。

葉亭瞳看着那邊手忙腳亂地去抓魚,也有點心動。

沈燼放下魚竿,幫他把椅子的位置調整好,“我剛剛釣魚的過程還記得嗎?要不要試試?”

葉亭瞳這才意識到之前沈燼在給他做示範,他點頭,“我試試。”

他串餌和下鈎的時候,沈燼一直在旁邊看,時不時給他做一下指導,忙活了一陣,葉亭瞳開釣。

只不過,他坐了十幾分鐘,冰洞十分平靜,反觀沈燼,又釣上了一條。

因為長時間久坐,加上冰面氣溫低,葉亭瞳感覺右腳有些難受。

他腳傷剛好,對低氣溫比較敏感。

葉亭瞳悄悄跺了一下右腳,沈燼很快看了過來,他會錯了意:“啊對不起,我忘了,不是故意發出動靜的,我不動了。”

剛剛于歡歡說了,釣魚需要保持安靜,不然魚會被吓跑,冰面上的共振清晰,需要很小心。

“沒說這個。”沈燼看了一眼他的右腳,“是不是冷?帳篷裏有暖熱帖,你可以貼在腳上或者其他冷的地方。”

葉亭瞳很快進了帳篷,發現裏面很暖和,他脫下鞋子,在受傷的腳踝那裏貼了一個,兩個腳底也貼了,還沖上了兩個熱水袋,給了于歡歡一個。

再次坐上原來的位置,葉亭瞳感覺舒服多了,只不過,他的杆依舊沒動靜,他重新上了一次餌,還是沒魚光顧。

喻末跟于歡歡一直在聊天,喻末很會說話,逗得于歡歡笑聲不斷,反觀葉亭瞳這邊,不光沒魚,也沒人聊天。

葉亭瞳眼珠子轉了轉,輕輕地,将椅子往沈燼那邊挪。

沈燼沒發現,葉亭瞳再挪。

直到兩人幾乎挨着肩膀靠在一起,這個時候,沈燼想忽視都難。

察覺到旁邊人的目光,葉亭瞳捂唇咳了咳:“沾沾魚運。”

他說完想起什麽,“你冷不冷?我有熱水袋,還熱着。”

沒等沈燼拒絕,葉亭瞳已經将懷裏的熱水袋放到了他的腿上。

沈燼頓了頓,“我不用,我另一只手習慣把着杆。”

這樣,他能在魚咬餌後立馬作出反應。

“沒關系。”葉亭瞳指了指他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也可以暖暖,正好我還能用另一邊。”

他說完,腿跟沈燼并排挨着,熱水袋放中間,将剛戴上的手套脫了,塞進了熱水袋上面柔軟的布料裏。

其實缺熱水袋可以讓工作人員送一個,不用這麽麻煩,可沈燼看着葉亭瞳期待的眼神,猶豫片刻,緩慢地将手塞進了另一邊。

兩邊是互通的,沈燼的手大,很快碰到了葉亭瞳的手指。

兩人的手撞了一下,一個冷硬,一個溫軟。

葉亭瞳也有些吃驚,手指彎曲着收了回去,片刻,又試探地伸了過來,“沈燼,你的手好冷。”

說完,他又遞進幾分,兩人的手指交錯貼在一起。

葉亭瞳沒動了,另一只手忽然将自己的帽子戴了起來,沈燼偏頭,瞥見了發間紅紅的耳朵,不過很快被帽子遮住。

葉亭瞳覺得耳朵燒燒的,可能是天太冷,凍着了,于是,他便把帽子戴了起來。

只是,突如其來加快的心跳聲,他沒辦法解釋,是能躲避沈燼的視線,低頭裝作專注釣魚。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葉亭瞳換了五六次餌後,終于釣到了一條。

小小的,長的還有點醜。

他頗有些嫌棄地放進自己的桶裏。

沈燼不由失笑,“這是鲈塘鳢,俗稱老頭魚,肉質鮮美,比我之前釣的那些都好吃。”

“真的?”葉亭瞳看着自己腳底下的魚,心情由陰轉晴,彎起眼睛,“那我勉強多釣幾條好了~”

成功了一次後,葉亭瞳才真正體會到釣魚的樂趣。

之前各種聚會party,最吸引人的便是吃食,葉亭瞳是邊緣人物,只能看別人嬉笑游戲,偶爾缺人了才會找他湊數,好事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今天,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參與進去的玩樂。

沈燼桶裏魚很多,葉亭瞳等的無聊,便問這些都是什麽魚,沈燼也一一解答。

因為前車之鑒,葉亭瞳怕驚擾到地下的魚,說話的聲音很小,幾乎是湊到沈燼腦袋旁邊跟人耳語。

沈燼也順着他的意,壓低音量回應。

喻末一條魚沒釣上來,剛想看看隔壁的戰績,就看到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以他的角度,像是在接吻。

喻末:“?”

喻末:“!”

好不容易找他來釣一次魚,這樣玩?

他剛準備控訴沈燼的不道義,走了幾步,發現兩人只是在說悄悄話,零下的天氣,葉亭瞳的臉紅潤潤的,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凍的。

而他的兄弟,魚上鈎了都不為所動,一心都放在葉亭瞳身上。

簡直暴殄天物!

喻末生氣地一屁股坐了回去,又往自己的冰洞裏撒了一波料。

量變引起質變,他就不信今天真能空軍!

整整一上午過去,沈燼釣了12條,于歡歡5條,葉亭瞳1條,喻末0.

葉亭瞳沒想到這樣自己都沒墊底,猶豫地看着喻末:“我是新手,釣不到正常,你不用讓着我,我沒關系的。”

他怕喻末是顧忌他的臉面瞎玩,影響自己的釣魚體驗。

葉亭瞳體貼的話仿佛在喻末心頭紮了一刀。

于歡歡哈哈大笑:“瞳崽,他沒讓你,就是純粹釣不到。”

剛準備順着裝下去的喻末捂着心口,誇張道:“你們真的太無情了,等會我要把你們釣的魚全吃了!”

這邊不光能冰釣,還能燒烤,除了自己釣的魚,還準備了各種食材,以免客人真的餓肚子。

他們的魚已經有冰釣場的工作人員幫忙處理,葉亭瞳見還得一會,便先一步回了帳篷換自己腳踝上的暖寶寶。

等他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開烤了,于歡歡玩的開,很快就跟喻末混熟了,加上只有四個人,他們便沒有叫助烤。

葉亭瞳看着外面整整齊齊,已經在冒煙的烤魚,連忙問:“我釣的那條呢?”

他震驚地看着喻末嘴裏正在啃的那條,欲哭無淚,不會已經被吃了吧?

喻末偏偏還喜歡逗他,“那條老頭魚?在我肚子裏啦!”

葉亭瞳哭喪着臉,可他又沒辦法讓人吐出來,正在他跟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沈燼端着一排剛處理好的魚過來,“別聽他說的,你的魚在這。”

葉亭瞳看着那條明顯醜的別致的魚,感覺自己又活了,小跑到沈燼身邊,還主動接過他的任務,“我來烤。”

他參加過不少有燒烤的聚會,因為不被人重視,經常分不到幾根食物,便練成了自己動手的能力。

于歡歡湊上來,笑意盈盈地摟着葉亭瞳的脖子,“瞳崽手藝超絕的。”

魚香四溢,喻末感覺自己手裏的糊魚頓時不香了,也上來讨了一串,吃了一口,肉質鮮嫩,調料也恰到好處,跟專業助烤沒差。

他沖葉亭瞳豎起大拇指,“牛,下次吃燒烤還帶你。”

沈燼在烤其他的,聞言瞥了他一眼,“要吃自己動手。”

喻末嘿嘿一笑,“這就心疼啦?”

他還想繼續調侃,被葉亭瞳又塞了一條魚,堵住了嘴。

他又分給于歡歡一些,然後拿着兩條,走到沈燼旁邊,看着沈燼在烤肉,他下意識想上手,“我來吧。”

沈燼沒讓位,将底下的羊肉串翻了個面,“再等半分鐘就能吃了。”

葉亭瞳愣了一下,便乖乖等在旁邊。

一把羊肉串,沈燼分了他一半,然後将剩下的給了于歡歡和喻末。

葉亭瞳拿着羊肉串,自然地将手上包着錫紙保溫的魚遞給沈燼。

沈燼接過後打開錫紙,愣了一下。

是葉亭瞳釣的那條老頭魚。

沈燼看向葉亭瞳,發現對方正在偷看他,視線接觸的時候,葉亭瞳慌忙低頭,拿起一根羊肉串塞嘴裏,卻被燙得嘶了一聲,紅着臉手忙腳亂地去找水喝。

很可愛。

下午,四人繼續釣,喻末那邊死活不上鈎,他就打了十幾個洞,結果收獲寥寥無幾,還不夠沈燼釣上來的零頭。

其實不光是喻末,下午的上鈎率明顯沒有上午多,葉亭瞳等着等着,不由打起了哈欠。

于歡歡釣了一個小時就去酒店歇着了,葉亭瞳看沈燼還沒盡興,便留下來陪他。

只不過,兩人的杆太久沒有動靜,葉亭瞳等着等着,便開始打哈欠,因為貼了暖寶寶,加上穿得多,他并不是很冷。

迷迷糊糊間,葉亭瞳靠在沈燼的肩膀上睡着了,因為重力,腦袋一點點往下滑,在即将落空的時候,被人穩穩扶住,再慢慢地,放到了懷裏合适的位置。

喻末過來想偷魚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亭瞳在沈燼懷裏睡着的畫面,葉亭瞳戴着帽子和口罩,埋在沈燼懷裏,皮膚一點都沒露出來。

而沈燼的冰洞,魚漂已經動了好幾回了,還有一條魚不甘寂寞地跳了一下,仿佛在譴責釣魚佬的不用心。

沈燼見他過來,主動開口:“你來這裏釣,這裏魚多。”

喻末挑了挑眉,“那你呢?”

“我送他回酒店。”

畢竟在外面,溫度低,睡着了體溫下降,容易生病。

葉亭瞳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也醒了,他從沈燼懷裏擡頭,撥開帽子,露出一張睡得泛紅的小臉,“要回去了?”

沈燼嗯了一聲。

兩人坐起身,喻末光明正大地霸占沈燼的釣點,順便提醒,“工作人員說有段路比較滑,他們可能還沒來得及鋪防滑的東西,你們走的時候小心點。”

即将走出結冰的湖面時,葉亭瞳一眼就看出來了路滑的位置。

因為地上有一串淩亂的腳印,顯然是有人在這裏撲騰了好幾次。

葉亭瞳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于歡歡,他給人打電話,“歡歡姐,你摔跤了?”

于歡歡正在酒店房間看自己摔紫的膝蓋,聞言立馬否認:“怎麽可能?”

她這樣的超級大美女怎麽可能在雪地裏摔得四仰八叉然後被工作人員擡走。

“不過,那裏确實比較難走。”于歡歡善意提醒,“你們要不繞路?”

葉亭瞳看着面前的冰面,覺得也沒那麽嚴重,“應該還好,歡歡姐,等我回去就去酒店看你。”

于歡歡這語氣,肯定摔了。

電話挂斷後,葉亭瞳朝前邁步,剛踏上那片區域,腳底打滑,猝不及防摔了個屁股蹲。

好在衣服穿得厚,一點不疼。

不過摔得太突然,葉亭瞳懵了,坐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

沈燼看着地上的人,眼中掠過一抹笑。

那笑實在太明顯,連葉亭瞳都發現了,他悶着臉,“你笑我。”

沈燼朝他伸手,“沒笑。”

葉亭瞳借力起來,腳底又打滑了好幾下,好在沈燼抓得很穩,沒讓他再摔倒。

“你的鞋子不防滑。”沈燼說,“你抓緊一點,我帶你走過去。”

只不過,葉亭瞳平衡能力實在差,加上瘦,有人扶着還是滑得很,快走到頭了,腳底一個趔趄,整個人栽進了沈燼懷裏。

沈燼調整角度,站穩的同時,牢牢将人抱住,不過還是因為沖擊力跟人往後滑了一段。

葉亭瞳聽着呲呲的滑冰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覺得這裏可以開溜冰場了。

距離終點變遠,沈燼環顧一周,“別走這條路了,我們繞一下。”

往左邊走,那邊雪厚。

葉亭瞳嗯了一聲,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抱着沈燼沒松手。

沈燼也沒提醒,就這樣帶着他,一步步穩穩朝酒店的方向去。

這時起了風,不過盡數被沈燼擋住,葉亭瞳感受不到,只能隐約聽着耳邊的風聲,混合着沈燼平穩的心跳。

“沈燼,你好暖和。”

沈燼腳步不停,“人都是暖和的。”

葉亭瞳眨了眨眼,“不是,平時的你很冷,非常冷。”

發微信不回,複習的時候玩手機會冷着臉管他,釣魚也是,面無表情,比這裏的氣溫還凍人。

可是這樣的沈燼,懷抱卻如此溫暖。

沈燼一時沒有回話。

他聽過很多人說過類似的話,他媽也是,說他天生冷心冷清,是個捂不熱的冷血動物。

“可是我不怕。”葉亭瞳跟着沈燼一點點往前走,“以前可能會,現在沒有了。”

自從新月館沈燼救了他,那點害怕的情緒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就像現在,于歡歡在沈燼面前還有些生畏,他已經可以自然地挨着人說悄悄話了。

沈燼垂下眼,看着懷裏緊緊抱着他不松手的人,問:“為什麽不怕?”

葉亭瞳知道沈燼在看他,卻沒敢擡頭,聲音壓在懷裏,很悶:“我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沈燼給了他太多優待,讓他恃寵而驕。

可是,他不敢去确定太深,就連現在沈燼似是而非的試探,他第一反應還是回避。

葉亭瞳從小到大就知道,選擇權從來不在自己手上。

現在的他甚至有點恐慌,剛才過于和諧的氛圍是不是讓他戳破了某些不該肖想的東西。

快到的時候,葉亭瞳飛速松開沈燼,近乎逃跑地走到岸邊。

沈燼卻站在原地沒動。

葉亭瞳猶豫了會,還是回頭,“是不是帶着我太累?走不動了。”

饒是害怕再次滑倒,他還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回去,朝人伸出手,小聲道歉:“對不起啊!我帶你回去。”

沈燼看着返回站在他身前的人,沉默了會,擡手,理了理對方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發,然後,替人扣上帽子擋住寒風,“葉亭瞳,你膽子真的很小。”

他輕聲開口:“有時候,可以大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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