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吳媽呢?”
向也和陶燕坤回到她的車旁, 發現只有他們兩人。
陶燕坤說:“不是有你麽?”
“要是我不來呢?”
陶燕坤插好安全帶,冷酷地說:“那你以後也別來了。”
“……”
向也自讨沒趣, 悶頭悶腦系他自己的。
發動車子前,想起要事, 只怪剛才熱血上腦,把緊要的安全統統抛諸腦後。
“坤姐。”
陶燕坤對羊拉屎一樣零零散散的談話有些惱,下達通牒, “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向也反常地不從,“這事一定要說。”
陶燕坤嘆氣做反抗。
“那幅畫……我因為那幅畫惹上了麻煩,這些天一直有人在找我。”向也随着談話內容壓低聲, 神秘兮兮起來, “我怕給你惹上麻煩,不想連累你。”
“所以?”
剛說了天涯海角也要陪她走, 向也實在說不出口分別的決定。
陶燕坤不怒反笑,“早知這樣,你為什麽還冒着風險來找我?從我們相見的那一刻,說不定早被敵人的眼睛給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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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燕坤無所謂地拉拉安全帶, 調整一下坐姿,面向了他。
“向也, 你知道我爸以前是幹什麽的麽?”
向也拼命搜索她口中出現過的描述, “銅鑼灣陳浩南?”
陶燕坤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比喻,不由笑了笑,如不是有這樣的家庭背景,她對向也定會敬而遠之, 即便現在也持保留态度。
“差不多,不過從我出生開始,他就金盆洗手了。”陶燕坤說,“見血光的勾當幹多了,總有一天會反噬到自己和至親身上。”
“嗯……”向也隐隐覺察到談話的走向,只簡單應了聲,等待她的下文。
陶燕坤果然問:“你幹這行多久了?”
向也盯着方向盤套上防滑的凸起,“真正出手沒幾次——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你那裏可以算是我第一次。”
陶燕坤聽出他的抗拒,赤|裸裸把見不得人的一面翻出陽光下,任誰也難以承受。
對話短暫地僵持了一會,還是陶燕坤掌握了主導權。
“有傷過人麽?”
“沒有!”
“……”
向也說:“帶我入門的人教我行規一樣的東西,‘節日假日不開工,老弱病殘不下手’,老人、女人、小孩的東西我們不會動。”
“那還有什麽目标,只剩下劫富濟貧了吧。”
向也認真地說:“同行和色狼。”
陶燕坤确認沒聽錯,哼了一聲,幽幽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有職業操守的。”
向也分不清她是揶揄還是贊賞,自從身份暴露,面對陶燕坤他一直有危機感,怕下一秒她便翻臉不認人。
“那你怎麽就對我下手了?”
向也險些以為這是嬌憨的調情,但陶燕坤表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不是女人麽?”陶燕坤說,“我不是‘老弱病殘’的第四個麽?”
向也又撓撓後頸,總改不了不自在時的小動作。
“你是……意外。”
“那我可真夠特別的。”話題繞遠了,陶燕坤趕緊扯回來,“虎父無犬女,我爸剛洗手不幹那幾年,也有不少人來找他麻煩——吃飽喝足拍拍屁股就想走,誰也不樂意是不是——就算現在想弄垮他的人也有不少。所以,向也,你要是以為我會怕,那就是太小瞧你坤姐了。”
她的自信一直閃耀着他,也是他最喜歡她的時刻,幹幹脆脆,雷厲風行,從不會畏手畏腳扭扭捏捏。
他享受她的光芒,卻也想以自己的身軀為她撐開一片陰涼。
向也說:“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不舍得你為我冒險。”
陶燕坤雖然外向,卻不是習慣感情外露的人,她擅長插科打诨,擠兌罵人,但要真真正正表白的時候卻扭捏了,橫豎不自在。
如果可以用接吻來證明她喜歡他,她絕對不會親口說一句喜歡。
而向也則不同,多黏膩的情話都能當尋常交談一般說出,也是一片真意,所以渾然不覺肉麻與尴尬。
但對陶燕坤造成的沖擊确實不可忽略。
她清了清嗓子,“我們……還是先回家吧,回家再說。”
向也以為又說錯話,猶豫着啓動車子。
陶燕坤給他催眠針,“你放心好了,有我家老頭在,沒人敢動我。”
向也小聲地說:“我也可以保護你。”
“……行吧,專心開車。”
“我真可以,你要相信我。”
“相信相信,專心開車。”
回到觀旭府,一切如昔。
吳媽對向也的歸來沒表現出過分熱情,好像他真的只是請了一個長假,現在回來上班了。
向也本想問陶燕坤吳媽曉不曉得真相,糾結片刻沒有自尋煩惱。
“吳媽,你認識我們保安部的頭頭麽?”
趁陶燕坤上樓換衣服,向也對吳媽旁敲側擊。
向也來這裏久了,吳媽差點忘了他原來是公司裏的保安,只不過暫時被陶燕坤借調過來。
吳媽說:“認識啊,怎麽了,帥小夥一個呢。”
向也對“帥小夥”持保留态度,敢情年輕一點的在吳媽眼裏都是小孩。
“人怎麽樣?”
吳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問起康力來了呢,說要給你介紹姑娘都沒見你這麽上心。”
向也說:“相親當然沒工作重要。”
吳媽邊說邊摘菜,閑聊絲毫不影響效率,“康力怎麽了,給你穿小鞋了嗎。不應當啊,你長期在這邊對他又沒什麽影響。”
吳媽的七拐八繞和陶燕坤的當真是一脈相傳,沒說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向也只好直接問:“他來公司多久了?”
“好幾年了吧,具體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也沒怎沒去公司。”
向也還想問康力以前那位為什麽不幹了,估計沒戲,登時比她手裏的菜葉還蔫。
“不過我聽說過他的八卦。”吳媽發揮中年大媽的特長,說:“我聽說啊,他跟管人事的虞小姐是一對。”看到向也糊塗的樣子,吳媽繼續給他解惑,“就是送你來這面試那位美女虞麗娜,記得吧。”
向也表示懷疑,“吳媽,你不是說你沒怎麽去公司?”
“哎,我是沒怎麽去公司,但不代表我沒眼線是吧。”吳媽鵝一樣笑,“我們那舞蹈隊是幹什麽的,你以為單單跳跳舞嗎,平常不聊天聯絡感情?那裏面不知道有嘉彙多少員工的媽呢。”
向也受教地點點頭,“消息準确率有多高?”
“總不會空穴來風吧。”吳媽把菜籃裏摘好的菜理了理,摘出來的梗聚到一塊,“老實說你打聽康力做什麽?”
向也打趣道:“謀權篡位,信不信?”
吳媽又發出不能自已的咯咯笑,一副“就憑你”的神情。
向也不怒反笑,“還有其他嗎,最好是他的升職史之類的。他是我的奮鬥目标呢。”
吳媽拿着菜籃站起來,順便把菜梗一抓丢垃圾桶裏。
“下回我給你留意一下,不過康力那麽古板嚴肅的人,聽說公司真沒什麽跟他交好的人。”
向也拇指以外手指相扣,兩個拇指互相繞這,像腦速一樣越來越快。
別人能知道康力跟誰交好就怪了,真要有親信,也不會讓人看出來。可虞麗娜怎麽回事,向也只記得她打扮豔麗,一直沒機會了解是個怎樣的人。
至于要不要告訴陶燕坤,向也決定暫時壓下不提。他沒證據證明康力在追殺他,也怕他反咬一口,陶燕坤剛對他建立的信任将會是又搖搖欲墜。
向也躲在李星波那裏的幾天,明輝也沒有閑着。
他給虞麗娜出了一道難題,讓她打聽陶家這幅據稱出自馮耀月之手高仿畫作的來源。
這真真正正難倒了她。
要知道贗品雖不是什麽黑市交易,許多人也會買高仿畫作回家當裝飾品,這是知情交易,也有不少以假充真的假貨市場。無論哪種,共同點都是仿制作品不具姓名,分辨不出出自哪位畫師之手,這也是贗品沒有靈魂的原因,仿制得再相似,也逃不過山寨的污名。
當然她也可以拿馮耀月的照片去打聽,但目标太明顯,萬一馮耀月逃走後曾報過警之類,難保不會落下線索給警方按圖索骥。
贗品沒有靈魂卻還是有價格,虞麗娜按鑒定師給的估價,篩選出幾個可能的畫商。
也可能天憐美人,虞麗娜瞎貓碰上死耗子,問的第一位便在三年前收過這樣一幅趕集圖。
“我記得很清楚,是個中年美人,但氣色不是太好。”畫商說,“當然我印象深刻不是因為她的相貌啦,是因為她說畫是她作的,可價格開得很低,相對市價實在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她說自己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才賣的,所以……”
估計馮耀月逃走的時候沒能帶什麽東西,才不得不販賣畫作。
虞麗娜猶豫地拿出馮耀月的照片,問畫商是不是這個人。
馮耀月懸肘作畫的照片正好印證了“畫是她畫”的言論,畫商登時頻頻點頭,“應該就是了,年輕時候應該也是美女一個,我有點印象。”
當真伴君如伴虎,虞麗娜又一次有驚無險交了差,将明輝這些天的陰郁掃去一半。
明輝推測道:“如果鑒定師沒認錯是馮耀月的畫,那說明趕集圖是先流入市場,然後才回到向也手上。馮耀月既然是逃走,那些年應當沒有和家裏聯系,這向也是如何知道用這幅畫來詐我們的呢……”
明輝踱步片刻後叫住虞麗娜。
“你再去查查向也都接觸過些什麽人,我懷疑他跟這個姓馮的女人聯系上了。”
虞麗娜額角沁出一片細汗,但也只能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