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們只是想踩斷這個人的傲骨
第15章 他們只是想踩斷這個人的傲骨
周一早上,虞近寒回到教室的時候,看見童夢緣拿着紙巾,正在用力擦拭她的課桌。
“怎麽了?”她走過去輕聲問。
“小虞……”童夢緣欲言又止。
虞近寒把童夢緣拿着紙巾的手移開,看見自己的課桌正中央,被人用黑色油性筆寫了一行字:“下只角賤民,滾出北辰!”
“下只角”是申城老話,指的是申城那些窮人聚居、髒亂落後的區域。
“誰幹的?”虞近寒問。
童夢緣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臉色:“不知道,我一來就看到了。”
虞近寒默默看着這行字,心想那篇匿名投稿的效果真是立竿見影,馬上就有人被煽動起來針對她了。
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她離開北辰?未免也太小兒科了。她可是從申城校風最差的菜小出來的,什麽惡心人的手段沒見過,這才哪到哪。
虞近寒的目光緩緩掃過教室裏每一個人的臉,審視着他們來不及收起來的幸災樂禍的嘴臉。有幾個人心虛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班長謝明軒從後門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塊濕布。
他來到虞近寒的課桌旁,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小聲說:“我試試用濕布能不能擦掉。”
謝明軒用濕布仔細擦拭了幾遍,那黑色油性筆的筆跡半點也沒抹掉。
他皺着眉頭啧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到底哪個小赤佬幹的……”
“算了,”虞近寒拿過謝明軒手裏的濕布,“不用管它,早讀快開始了。”
她把濕布挂到教室衛生角,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機給自己的課桌拍了張照,然後便坐下來開始記英語單詞。
從頭到尾,虞近寒臉色都十分平靜,平靜到一旁的童夢緣都覺得不可思議。
周日童夢緣也看到了北辰gossip的最新推文,那篇推文字裏行間對虞近寒的惡意都快要溢出來了,下面還有很多不好的評論。當時她就很擔心虞近寒的狀态。
今早來到教室,她看到一群人圍着虞近寒的課桌議論紛紛,等她看清虞近寒課桌上的字後,心想完了,小虞那麽高傲的一個人,被人這樣侮辱,不知道得多難過。
但她沒想到的是,虞近寒看到這行字後,該幹嘛幹嘛,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
童夢緣稍稍松了一口氣,同時更佩服她的同桌了。學神就是學神,不被任何突發事件幹擾心态,影響學習,活該她考第一。
北辰每周一上午的第三節課是班會課。今天的班會課上,李冬青講了新一周的一些計劃、安排,布置下去一些任務,便進入到了自由發言環節。
“還剩十五分鐘。老規矩,下面是自由發言時間,大家對班級建設有什麽意見,或者是在學校裏遇到什麽困惑,難題,都可以暢所欲言。”
李冬青話音剛落,就看到虞近寒舉起了手。
“虞近寒同學有什麽想說的嗎?”
“老師,我想投一張圖到屏幕上。”
“可以。”
虞近寒走到講臺上,操作了一小會兒,把她手機上一張照片投到了教室的大屏幕上。
“下只角賤民,滾出北辰”這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就這麽公然出現在了教室屏幕上,猝不及防地闖入班裏每一個人的視線。
虞近寒平靜的目光掃過班裏每一個人的臉,把他們或詫異、或幸災樂禍、或困惑等種種神情收入眼底。
“今早我來到教室,就看到我的課桌被寫上了這幾個字。”虞近寒的聲線很平穩,聽不出有什麽情緒,“不知道是哪位‘上只角貴族’幹的。”
“上只角貴族”這五個字,嘲諷滿滿。班裏随即響起了幾聲哄笑聲。
“我家确實經濟條件一般,居住環境也不好,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倒是這位‘上只角貴族’同學,你敢站出來承認這字是你寫的嗎?”
虞近寒刀鋒般冷冽的目光掃過全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
她嘴角微彎,嘲諷道:“看來是不敢。這種背地裏罵人、敢做不敢當的小人行徑,倒不像是‘上只角貴族’的作風。另外,這字也是夠醜的。下次誰還想在我課桌上寫字留念,麻煩先把字練好了再來。這種程度的侮辱不會影響到我什麽,只會讓你自己丢人現眼。”
虞近寒說完,便關掉投屏,取下手機,回到了座位上。
班裏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一會兒,李冬青冷聲道:“我都不知道,咱班的學生這麽有來頭,普通人不配跟大少爺大小姐當同班同學是不是?誰要是抱有這種想法,就請自己申請轉學吧。老師我也只是個平民百姓,不配教你們。
還有,我們班一共就28個學生,每個學生的筆跡老師心裏都是有數的。再有下次,別怪我不給你們留面子!”
整間教室鴉雀無聲,許多因看了周日推文而對虞近寒心生排斥、想把她趕出北辰的學生,都徹底斷了這個心思。他們意識到了此人心理素質極強,一般招數很難把她弄崩潰,搞不好自己反倒先翻車了。而且,李冬青很明顯是維護虞近寒的。這很正常,哪個老師不把第一名捧在手心上。以後他們再找虞近寒麻煩,李冬青第一個就不答應。
虞近寒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跟她沒關系。在她右手邊,同桌童夢緣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無聲地說:“姐們兒,牛逼。”
在她左手邊,跟她隔了一條過道的陸熔岩也在心裏默默感嘆了一句:牛逼。
在他看來,虞近寒不僅智商高,觀察力敏銳,心理素質還尤其的強,跟他家那些久經商場的長輩們比起來都不遑多讓。出生在下只角又有什麽關系?這種人生在哪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中午吃完飯回到教室,虞近寒剛在座位上坐下來,陸熔岩便走了過來,把一個白色帶噴嘴的小塑料瓶放到她的課桌上。
“用這個,可以把字跡擦掉。”他說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虞近寒一怔:“……謝謝。”
她拿起瓶子看了一下,包裝上有“油性筆擦除劑”的字樣。
“你從哪兒弄來的?”虞近寒問。
北辰中午不允許學生出校門,學校裏的小賣部也沒有賣這個的,她剛剛才去小賣部問過。
“讓家裏司機送過來的。”陸熔岩翻開數競資料,頭也不擡地回道。
“……”你人還怪好的。特地讓家裏司機跑一趟,就為了給她送一瓶油性筆擦除劑。
虞近寒突然覺得北辰一班還是挺好的。有李冬青這樣公正負責的班主任,有謝明軒這樣兢兢業業的老好人班長,還有童夢緣和陸熔岩這種熱心同學,已經算是挺不錯的配置了,就算有個別老鼠屎搗亂也不算什麽。
課間虞近寒去了一趟衛生間,經過走廊的時候,許多外班的人都在她背後竊竊私語。
校園八卦、流言蜚語,傳播速度比病毒還快,而且傳播特性也像病毒一樣,傳着傳着就變異升級了。
現在這“病毒”已經變異成“虞近寒的媽媽是職業小三”,“她媽媽靠當小三勾搭上大佬,才把她弄進北辰的”,“虞近寒來北辰就是為了釣富二代,繼承她母親的撈女事業”,“虞近寒那麽漂亮是因為她整過容,她媽媽從她十二歲開始就帶她去整容”、“虞近寒轉學來北辰就是為了拿下陸熔岩,她考第一也是為了引起陸熔岩的注意”……
羅一鳴向來消息靈通,且分享欲旺盛。他收集到這些變異升級版的校園流言,第一時間就分享給了陸熔岩和謝明軒。
陸熔岩聽完只覺得匪夷所思:“編這些謠言的人智商過七十了嗎?走後門進北辰的吧?”
羅一鳴坐在陸熔岩後排座位上,笑嘻嘻地轉着筆:“編得是有點離譜,但耐不住有人信啊!越離譜越有人信!”
謝明軒看起來格外義憤填膺:“當考第一那麽容易麽!造謠的人怎麽自己不去考一個呢!是不想嗎!”
虞近寒來北辰以前,謝明軒一直是千年老二,每次考試都被陸熔岩壓一頭;虞近寒來了以後,他降級成了千年老三,頭上壓着虞近寒和陸熔岩兩座大山,那叫一個壓力山大。
他其實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特別特別想考第一,但就是越不過頭上這兩座大山。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因此,當造謠者把虞近寒考第一輕飄飄地說成是“為了引起陸熔岩的注意”,謝明軒感覺這不僅是在侮辱虞近寒,更是在侮辱他。
“消消氣,消消氣,”羅一鳴拍了拍謝明軒的肩膀,“這肯定是個學渣編的,學霸的世界他們不懂,以為學霸那麽好當呢……”
虞近寒也有在北辰gossip上看到過一些變異升級版的流言,因為過于離譜,她甚至覺得可笑多過可氣。
很多事情就是這麽沒道理。當一個女生漂亮但出身寒微,就會很容易被造黃謠。更何況虞近寒的性格還挺容易得罪人。
北辰其實有很多學生看不慣虞近寒。在這幫家境優渥的學生的設想中,一個剛轉學過來的,家境貧寒的學生,姿态應該是卑弱的,謙遜的,謹小慎微的。
而虞近寒的表現完全不符合他們的設想,她總是獨來獨往,不結交讨好任何人,不嘗試融入任何團體。因為個子高,有時候她會無意識地用下目線看人,在旁人看來這種姿态非常冷淡高傲。
她憑什麽這麽傲?她有什麽資格這麽傲?很多人嘴上不說,但心裏都隐隐不滿。
因此,學校裏一旦出現關于虞近寒的負面八卦,立刻就會變成一場狂歡。哪怕這些料假得離譜,也沒有人在乎。他們只是想踩斷這個人的傲骨,踩進泥裏,讓她認清自己的位置。
虞近寒在衛生間洗手臺洗手的時候,遇到了徐藝恩。
兩人通過鏡子彼此對視了一眼,徐藝恩別開目光,擰開水龍頭,剛把手打濕,就聽見虞近寒問:“周日那篇匿名投稿,是你投的吧?”
徐藝恩聳聳肩:“是又怎麽樣?”
虞近寒通過鏡子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道:“我其實從來不覺得我媽當傭人有什麽好丢人的。如果你僅僅是描述事實,我不會把你怎麽樣。但你還編造謠言,污蔑我媽,你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徐藝恩輕蔑地笑了笑,通過鏡子挑釁地看着虞近寒:“你能把我怎麽樣?”
虞近寒依然靜靜地看着她,淡漠的眼底隐隐透着嘲諷:“北辰像你這樣的人有很多,都盼着看別人的笑話,明知道是虛假的流言也傳得跟真的一樣,只為了能踩別人一腳。殊不知,自己在別人眼裏也是個笑話。”
“……”徐藝恩莫名地心慌了一下。
有什麽好怕的?她很快鎮定下來,篤定地認為虞近寒不過是在放狠話而已,一個家境貧寒的窮學生,只是會讀書罷了,能把她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