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用爹朝前,不用爹朝後
第22章 用爹朝前,不用爹朝後
“是虞近寒同學嗎?你已經進入國家集訓隊了, 現在可以過來明京大學招生辦事處簽保送約,地址是……”
虞近寒放下手機,雙手掩面深呼吸了幾下,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且正常。
一旁不停刷新查分網站的青菜同學擡頭看向她, 好奇地問:“你進國集了?”
虞近寒點了點頭。
“真好。”青菜同學羨慕地看着她,一時間五味雜陳。
此刻在這家酒店裏, 每個房間裏都有人歡喜有人憂。如虞近寒這樣提前接到通知去簽保送約的, 自然是喜不自勝;還在刷新查分系統的,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發焦慮;還有一些發揮得不盡人意,預感到拿牌無望的,失望難過之後不得不振作起來籌謀其他出路……
競賽的美妙與殘酷都在這一刻展現無遺。
虞近寒迅速洗了把臉,穿好外套和鞋子便立刻出門。
來到酒店門口,她遇到了早已站在此處的陸熔岩。
陸熔岩見到她沒有多意外, 語氣平淡地問:“你也是去簽約的?”
虞近寒點了點頭。聽陸熔岩話裏的意思,他也獲得了保送資格。她終于放心了, 看來陸熔岩右手的傷是真沒對他的競賽成績産生影響。
陸熔岩又問:“你也是簽明大嗎?”
“嗯。”
“那一起吧, 我打的車馬上就要到了。”
“行。”
很快網約車就到了。兩人上了車, 都沒再說話。很快到了三點整,查分通道正式開啓,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開始查分。
看到自己的分數後,兩人都默默不語。陸熔岩忍不住微微偏過頭看了虞近寒一眼。
虞近寒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轉過頭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看我幹嘛?”
“……”陸熔岩忍了忍,實在沒忍住好奇心與好勝心, 問道,“你多少分?”
虞近寒下巴微擡, 坦蕩且迅速地報出了自己的分數:“116,你呢?”
陸熔岩面部表情僵了一瞬:“……109。”
虞近寒忍了忍, 實在沒忍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其實她已經很努力的在壓嘴角了,她知道這時候露出這樣的笑容挺讨人嫌的,她也挺想跟陸熔岩搞好關系的,沒必要老是得罪人家。
但是,哪怕她在短短幾秒鐘時間內把所有的童年陰影都回憶了一遍,還是克制不住地想笑啊!這該死的勝利的滋味,沒有人能夠忍住不喜形于色!
虞近寒掩飾性地輕咳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假裝自己在看風景。
陸熔岩也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窗外,暗暗腹诽:嘚瑟死你算了。
其實陸熔岩對她這個笑容已經非常熟悉了。雖然虞近寒剛轉來北辰沒幾個月,但每次各種大考小考随堂小測驗之後,當虞近寒發現自己的分數勝過陸熔岩時,她就會不自覺地露出這個勝利的微笑,帶着三分得意,與三分居高臨下的傲氣。
可能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這個招牌式的微笑有多頻繁有多招人嫌。陸熔岩每次都會被她這個笑容給刺激到,氣得牙根發癢,當晚回去就瘋狂學習到半夜,然而下一次還是會輸給她,然後繼續被她的招牌式微笑給刺激得抓狂。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虞近寒以幾分之差險勝他後,都會産生嚴重的危機感,認定此人威脅性極大,于是也回去瘋狂學習到半夜。
兩人就這樣卷生卷死,把成績卷到了讓第三名望塵莫及的程度。其實兩人都知道這個卷法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倆不卷也能穩進名校,無奈他倆的好勝心都太強,寧可卷死都不肯退出這場競争。
幾分鐘後,他們就來到了明大招生辦事處所在的酒店。兩人一起上去簽了約,過程十分順利。
簽完約出來,陸熔岩暗暗松了一口氣。虞近寒選的專業是計算機,他選的專業是金融。至少大學四年時間裏,他不用再面對虞近寒那極度拉仇恨的勝利的微笑了。只要接下來一年多的高中生涯裏,他能贏過虞近寒,這場關于競争的噩夢就能結束了。
在陸熔岩看來,與虞近寒的競争無疑是一場噩夢,他的不敗神話被終結了,他的“第一名”頭銜也被奪走了,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奪回來。
而在虞近寒看來,這場競争簡直讓她爽到爆炸。她贏的不是普通的對手,是一個巨富家族的繼承人,一個擁有頂級學習資源的富N代。這種情況,就好比是零氪黨一拳幹死了頂級裝備的氪佬,帶來的爽感要往上翻好幾倍。
回去的時候也是陸熔岩打的車。上車後虞近寒問:“打車費多少?我微信轉給你。”
陸熔岩本來想說不用,他從來沒有跟人A錢的習慣。不過他轉念一想,虞近寒家境不太好,又是單親家庭的小孩,這種小孩一般都挺敏感自尊心挺強的,她會不會覺得,他不讓A錢其實是看不起她?要不就還是A了吧,反正也沒幾個錢。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這幾秒鐘時間裏,虞近寒拿着手機等他加微信,等得要翻白眼了,心想這人怎麽磨磨唧唧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不就是加個微信A個車費嘛,不會以為她是找借口要他聯系方式,想趁機勾引他吧?搞笑。
就在虞近寒打算說“要不我支付寶轉你吧”的前一秒,陸熔岩終于掏出手機把她微信加上了。
虞近寒把錢轉過去就再也沒搭理他了。
而此時的陸熔岩還在默默感嘆“啊我情商真高真會照顧同學感受”,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回到酒店後,虞近寒給沈霜露發了條消息說自己保送進明大了,沈霜露應該在忙工作,直到傍晚才回複了一句“寶貝真棒”。
第二天上午參加了閉幕式,領了獎,這趟CMO之行就算圓滿結束了。
回到申城已是下午五點多,已經沒有必要去學校了,虞近寒直接回了家。
沈霜露今天下班挺早,買了很多虞近寒愛吃的菜。她一邊在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一邊喜笑顏開地念叨:“這周末你有空的話,就去墓園看看你爸,把你保送明大的好消息告訴他。你爸生前最看重你的學業了,這下他在下面總該安心了……”
廚房太小,只能容沈霜露一個人在裏面做飯,虞近寒想進去幫幫她都沒地方站,只能靠在廚房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母親閑聊:“我爸都走了多少年了,怎麽可能還在下面。搞不好他現在都在上小學了。”
明明比賽前虞近寒還在誠心祈求父親在天之靈保佑她,比賽完她一下子就從迷信狀态中恢複正常,真可謂是用爹朝前,不用爹朝後。
沈霜露自顧自地繼續* 念叨:“你爸當年啊,老是看不起我,覺得我笨。每次他出的題你做不出來,他就怪我,說是我的基因把你的智商都給拉低了。結果現在如何?我閨女考上了明大,他虞再思當年也不過是讀了個申城大學,他可沒考上明大,明明是我改善了老虞家的基因……”
念叨到一半,沈霜露的手機鈴聲響了,她從衣兜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便交代虞近寒:“你幫我炒會兒菜,我接個電話。”說完沈霜露便拿着手機進了自己的卧室。
虞近寒接替母親翻炒鍋裏的菜,把菜都炒熟盛盤了,沈霜露還沒從卧室裏出來。虞近寒來到客廳,隐隐能聽到母親卧室裏的通話聲。
“還缺多少錢”,“這麽多啊”,“先轉一筆”,“錢”,“錢”,“錢”……
通話裏反反複複提到錢這個字。
虞近寒默默聽着,被保送的好心情一點一點消失了。
第二天回到北辰,班主任李冬青就特意把虞近寒和陸熔岩叫去了辦公室,聊高考的事。在申城,被提前保送的高中生也可以參加高考,只是不再參與統一錄取。因為虞近寒和陸熔岩的文化課成績非常好,李冬青的意思是他倆可以考慮一下參加高考。
這也是北辰校領導的意思,如果虞近寒和陸熔岩不參加高考,那麽這一屆的高考狀元大概率就會出在明嘉,這是北辰非常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虞近寒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當初北辰挖她過來時開的條件很明确,只要她高考能成為申城狀元,北辰就會額外再給她一筆錢。她自然不能錯過這個賺錢的機會。
除此之外,她也想利用剩下來的近兩年高中時間學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一旦進入明大,藏龍卧虎,競争激烈,到時候她再想專心搞點自己的愛好就很難了。
陸熔岩本來還在猶豫,虞近寒一口答應下來後,他微微偏過頭看了虞近寒一眼,也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的幾天,北辰的校領導給獲獎學生安排了很多采訪,不僅有校內的自媒體,還有一些校外的報刊雜志公衆號視頻號等等亂七八糟的媒體。
北辰這類私立學校都是很重視口碑和宣傳的,能有露臉的機會就可着勁兒往死裏露。只是這陣仗屬實是整得有點大了,也難怪明嘉一直嘲諷北辰是暴發戶做派。
虞近寒每天被各方媒體的記者編輯抓着問差不多的問題,給出差不多的答案,又累又無聊。她很想請兩天假躲一躲清靜,但看在北辰大方拿獎學金砸她的份上,她還是忍了。
回到家也沒有個清靜的時候。在沈霜露的大肆宣傳下,街坊鄰居都知道她保送明大了,一時間弄堂裏衆人議論紛紛,一見到虞近寒就一定要拉住她問東問西。
一樓那個疑心病極重又愛說教的劉大爺遛彎時,恰好遇見虞近寒放學回來,便背着手問道:“小虞啊,聽你媽說你保送明大了?”
“嗯。”
“明大可不好考啊,更不要說保送了。你別是遇到騙子了吧?我有個表侄兒就上過當,他父母給一個培訓機構交了五十多萬,說是能保他上明大,結果是一群騙子,後來警察都……”
虞近寒禮貌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放心吧爺叔,我家可沒有五十多萬給人騙。”
樓下開飯店的高叔一見虞近寒經過,立刻笑着打招呼:“小虞啊,聽你媽說你保送明大了?”
“是啊高叔。”
“那你接下來是不是都不用上學啦?”
“可以不去上,但我還是想參加一下高考,所以還是照常上學。”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高叔聽虞近寒這麽說,一下子就來勁了,轉頭教訓起他家那對正在飯店裏幫忙的龍鳳胎,“高楊高柳,你們看看啊,人家小虞都已經保送進明大啦,人家都不稀得像你們一樣整天瘋玩瘋鬧,人家還要上學,還要參加高考!你們要是有人家一半踏實努力……诶你幹嘛去啊?”
高叔話說到一半,高柳就把身上的圍裙摘下來一扔,轉身往外走:“我回家搞學習去,你找別人幫你端盤子吧!”
高叔:“你這……你大學都快畢業了你還搞什麽學習,你早知道搞學習就好了……”
虞近寒莫名其妙成了高叔教訓兒女的由頭,一時間尴尬得摳腳,只想趕緊逃離此地,結果沒走幾步路又遇上了周浩川的媽。
周浩川的父母常年在外面瞎混,一年到頭難得在弄堂裏見到幾次。虞近寒對他們的印象本來就不深,再加上周浩川的媽新換了個妖豔的發型,她愣是沒認出來,走近了才聽見對方慢悠悠酸溜溜地開口道:“喲,小虞不認識阿姨了?聽說你保送明大了,這就不打算認我們這些窮酸鄰居了?”
一聽到這陰陽怪氣又嬌嗲的語氣,虞近寒立馬就把她認出來了。
“錢阿姨,好久不見。”虞近寒禮貌地問候了一下就要走。
錢阿姨又叫住了她:“小虞,有空來找我們家小川玩呀。我們小川也要準備參加對口升學了,你幫他補習補習功課嘛,你倆還是小學同學呢,小時候經常一起上學放學的,別越來越生分呀。”
虞近寒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什麽一起上學放學的,那是周浩川那個狗皮膏藥非要粘着她!跟個神經病似的天天蹲守在她家門口,一見到她就貼上來撩閑,她從小學起就無數次想一巴掌把他扇去外太空。
“阿姨,既然周浩川要準備對口升學,那我就不去打擾他了。學習最重要的就是專心致志,最怕有外人幹擾。您也多管管他,讓他沒事少在外面溜達。”
錢阿姨撩了一把秀發,一開口就酸氣沖天:“哎呀行啦,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們家小川,哪有名校生跟職高生一起玩的道理,說出去多丢份呀,是吧?阿姨都懂~”
虞近寒笑而不語,轉身就走,心想你最好是真的懂,你那貓嫌狗厭的兒子也最好拿繩子拴在家裏,也算是功德一件。
回到家,虞近寒跟往常一樣先做作業,然後煮飯,炒兩個素菜。做好這些之後沈霜露也下班回家了,她接替虞近寒進廚房炒了一個葷菜,做了一鍋紫菜蛋花湯,母女倆便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晚飯。
“你的獎學金還剩下多少?”趁着電視裏在放廣告,沈霜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二三十萬吧。”虞近寒随便報了一個數。
沈霜露點點頭:“這錢你自己拿好了,別亂花。你信不過我,不肯把錢交給我,我也懶得管了。等你上大學了,你自己拿着這錢去交學費,大學期間的生活費也從這裏面出,行吧?”
虞近寒放下筷子,自從沈霜露那天接了那個電話,她心裏就壓着火氣,這會兒已經快要壓不住了。
“媽,你就這麽不想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