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部分(11)
《遙遠的救世主》第一部分(11)
丁元英說:“這是文化屬性,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
韓楚風沉思了片刻,說:“打個賭吧,将來也算是一個段子,就賭我那輛車。那輛寶馬打上7折,作價70萬,如何?”
丁元英說:“随你,要打賭我就一賠五。”
韓楚風問:“這麽有把握?”
丁元英說:“不是有把握,是勝算多一些,公道。”
韓楚風倒上酒,笑笑說:“總裁年薪60多萬,我就是當了總裁也未必能做過5年,你一賠五,我贏了是贏,輸了還是贏,還說什麽?再來三杯!”
兩人又是連碰三杯,瓶子裏的酒所剩無幾了,丁元英已經有些蒙了。
韓楚風說:“這第三樁,私募基金正在盈利的勢頭上,可你說停就停了。詹妮是最大的受益人,她不反對,我也不好再說什麽。多好的財路,不要廠房不用機器,沒有環保制約和勞資糾紛,可你說停就停了,為什麽?”
丁元英說:“私募基金是從狼嘴裏夾肉,得适可而止,不然他們會跟你急。”
韓楚風眉頭一皺,倒上兩杯酒往前推了一杯,說:“元英,我就真市井到咱們之間都不能溝通了?”
丁元英點上一支煙說:“再說,就不是人話了。”
韓楚風一笑說:“不是人話的話就更得聽聽了。”
丁元英沉默了許久,說:“我對中國的傳統文化總有一種自卑感,老是格格不入,就想找個地兒一個人呆着,沒有主義,也沒觀念沖突,相互之間誰都不妨礙。過去做不到,現在有了倆錢兒,有可能了。”
韓楚風緊鎖眉頭凝神思索了片刻,說:“聽起來是不大像人話。”
兩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丁元英放下酒杯,重重地吐了一口煙霧,說:“都說商場如戰場,可私募基金這個仗已經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打仗,是屠殺。中國的股市何以成了一臺取款機?誰破譯了文化密碼誰就能開箱取錢。愚昧對于智者固然是一種社會資源,可是利用這種資源掠取的好處越多,心裏就越不是個滋味,這時候不用你跑到紐約、柏林,你就是站到長城上也會想到,我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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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楚風點點頭,感嘆道:“是啊,連你這江湖混子都下不去手了。佛教講圓寂,那是佛的境界,咱這色體肉身,沉默也該是一種境界吧。”
丁元英自嘲地說:“這叫什麽境界?反感而屈服着。我自己都中庸圓融,又憑什麽對老祖宗的道法品頭論足?一品一論,我就更不是個東西了。”
韓楚風說:“其實哪個不想清靜?可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推着你随波逐流,根本就由不得自己。仔細想想,北京這麽大個都市還真找不着個犄角旮旯能養養神。”
丁元英說:“北京像個淘金場,個個都覺着自己是龍胎鳳種,太鬧了。”
韓楚風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喝掉,說:“你對傳統文化的成見是滲到骨子裏了,那可是一個油鹽不進的圓,有那麽多神聖的詞兒在等着你,又那麽實用。”
丁元英說:“我們這個民族總是以有文化自居,卻忘了問一句:是有什麽文化?是真理真相的文化還是弱勢文化?是符合事物規律的文化還是違背事物規律的文化?任何一種命運,歸根到底都是那種文化屬性的産物,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韓楚風再倒酒,剛倒出幾滴酒瓶就空了,于是又打開一瓶,給兩人都倒滿一杯,他與丁元英碰了一下杯一飲而盡,把杯子往桌上一頓說:“文化屬性這個詞提得好,點題。”
丁元英說:“改革開放、摸着石頭過河,咱們這些人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就糊裏糊塗闖入戰場,得先活下來。等定下神,時代已經變了,真的是窮則思變了,可中國畢竟是政治文化搭臺,傳統文化唱戲,不知道老祖宗的那點東西還能把這條船撐多遠?”
韓楚風說:“所以要轉變觀念。”
丁元英說:“是轉變政治文化觀念還是傳統文化觀念?傳統文化和傳統觀念是不是一個爐子裏的兩個燒餅?如果我們的文化适應生産力發展的要求,那就不用轉變觀念了,中國人坐莊家,讓別人跟我們接軌好了。我們老是躲在屋裏唱《我的中國心》,多辛酸!”
韓楚風身體略微後仰靠在沙發上說:“東歐劇變、柏林牆倒塌……世界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中國的政治是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和傳統文化兩者之上的,轉變觀念的要求使兩者都陷入了理論真空,找不到着陸點。”
丁元英說:“馬克思主義的道理歸根到底一句話:客觀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什麽是客觀規律?歸根到底也是一句話:一切以時間、地點和條件為轉移。”
韓楚風又倒上兩杯酒,又是與丁元英碰碰杯一口喝幹了,惬意地說:“痛快!痛快!這酒喝到這個份兒上才剛剛喝出點味兒來。”
丁元英的酒量哪裏能與韓楚風這樣對飲,端酒杯的手已經開始搖晃了,他剛喝完一杯卻又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一口喝幹,失控地放下酒杯說:“今天你我這等角色也大言不慚說文化,已經不是個東西了,索性就婆娘罵街了。”
韓楚風哈哈一聲大笑,做了個非常紳士的手勢說:“您請!您請!”
丁元英醉醺醺地說:“中國的傳統文化是皇恩浩大的文化,它的實用是以皇天在上為先決條件。中國為什麽窮?窮就窮在幼稚的思維,窮在期望救主、期望救恩的文化上,這是一個滲透到民族骨子裏的價值判斷體系,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