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萬別出聲,不然他會聽……

第17章 千萬別出聲,不然他會聽……

風卷着雪粒子吹進門,“咚”地一聲,謝盈秋手裏端着的果盤沒拿住,紅澄澄的蘋果紛紛滾落,一個兩個砸到地上,打破了空氣裏瞬間凍結起來的沉默。

謝盈秋有些傻的拿着空蕩蕩的果盤站在原地,看看林淺語,再看看陸骁,最後對上一臉玩味兒的駱嘉樹,她剛才是聽錯了嗎?

陸骁……是绾绾的初戀?!!!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不是,這怎麽可能?!他倆上學的時候明明看對方最不順眼,她記得高三一整年,他們都是前後桌的位置,挨得那樣近,卻從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兩個人哪怕是面對面,頭碰頭地撞到一起,也只把對方當空氣,視而不見地直接擦身而過。

這樣相看兩相厭的兩個人……陸骁當初來給绾绾當助理,她就覺得奇怪得不行,現在陸骁竟然還說他們在一起過,而且他還是绾绾的初戀?!!

謝盈秋覺得自己完全風中淩亂了,難道是她剛下飛機,時差完全沒倒過來,所以做了一個相當荒誕的夢,誰快來叫醒她啊,她要瘋了。

陸骁平靜地擲下一顆炸彈後,随手關上了身後的門,擋住了外面漸大的風雪,轉身再對上她烏亮的眼仁兒裏壓着的惱怒,被陰霾包圍住的心情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好了些。

他伸出手,碰上駱嘉樹還沒收回去的手,簡單有力地回握了下,随即松開,沉穩地道一聲“你好”,算是正式的打招呼。

陸骁今天鼻音很重,但駱嘉樹還是從他平穩的語調中确認下來一件事,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昨晚他在绾绾電話裏聽到的那個聲音,駱嘉樹再看一眼林淺語略顯慌亂的神色,就更加篤定了心裏的猜測,他還是第一次見大小姐在一個男人面前失了鎮定,這可真是個稀奇事兒。

以绾绾的初戀自居,這個自我介紹可真是耐人尋味,駱嘉樹打量陸骁的眼神興致更濃,他回道,“你好。”

林淺語竭力想遏制住臉上漸漸升高的溫度,可是根本不行,他總是有本事像這樣把她攪合得一團亂。

她輕揚着下巴,看他的眼神裏全是警告,聲音平和如常,“你來幹什麽?”

陸骁譏诮地扯了下唇角,卻也配合她演戲,“芸姨給我打電話了,今天是她生日,她邀請我來吃她的生日宴。”

方芸和傅行舟兩個人都在廚房忙活,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方芸喊駱嘉樹,“嘉樹,你快來嘗嘗這個菜合不合你口味兒,不行的話我再加點兒辣。”

駱嘉樹揚聲回,“就來,芸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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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陸骁點一下頭,又對林淺語悄悄眨眨眼,拽着還沒回過神來的謝盈秋,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兩個人隔着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對立而站,林淺語死死盯着他,周遭的空氣好似都不流通了,只剩寂若死灰的安靜。

陸骁不急不緩地脫下外套,放到旁邊櫃子上,慢慢挽起衣袖,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結痂露了出來,他半彎下腰,将滾落到他腳邊的蘋果撿起來,往前走兩步,再撿起一個,又直起身,站到了她面前,沒有再動。

他垂眸睨着她暈着薄粉的臉頰,低聲道,“氣什麽,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

林淺語氣得都想咬他,生平第一次想飙髒話,“屁的事實。”

陸骁下颌緊繃成刀鋒,“所以,我不是你初戀?”

林淺語回得斬釘截鐵,“不是。”

陸骁眸底閃過稍縱即逝的寒戾,語氣平靜無波,“那你說說我排在第幾個

?”

林淺語紅唇一動,但話全都卡在了嗓子裏,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她伸出食指輕點在他的胸口,冷冷淡淡的嗓音裏又有壓不住的兇,“你要是想進來就給我把嘴閉緊,不該說的話別說,要麽你現在就開門走人。”

陸骁冷眼看她,“我為什麽要走,晚上睡在這兒的人是我。”

他想起什麽,眼神更冷,“我就該麻煩芸姨,在我的拖鞋上,繡上我的名字,這樣就不會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男人給穿走了。”

林淺語嗓子又是一噎,她從他手裏拿過一個在地上滾過的蘋果,踮起腳,直接塞到他嘴裏,一個字一字地輕聲道,“閉上你的狗嘴,沒拖鞋穿你就光腳。”

她說完還不解氣,又一腳踹上他的小腿,在他的悶哼中,利落地轉身離開。

方芸在廚房聽到了駱嘉樹和謝盈秋的話,知道是陸骁回來了,她借口出來拿東西,小跑着來到玄關,沒看到林淺語,只看到剛從洗手間洗手出來的陸骁。

她已經被林淺語囑咐過,所以話也不敢說得大聲,“阿骁,你回來了,你怎麽光着腳,你拖鞋呢?”

陸骁拿紙巾慢慢擦着手,“芸姨,沒我的拖鞋,绾绾讓我光腳。”

他掃了眼從二樓走下來的人,又不動聲色地開口,“有地暖,也沒多涼,光着腳也挺好。”

方芸嗔怪他,“光什麽腳,你可是還在生着病,這新拖鞋都在這櫃子最下面,你以後找不到拖鞋就自己拿。”

她說着話拿出一雙新拖鞋來遞給他,陸骁接過去,又偏過頭,虛握着拳,擋在唇邊,輕咳幾聲,鼻音比剛才又重了些,他話說得意有所指,“多謝芸姨,這個世上,除了您和媽,也再沒誰會關心我了。”

他鼻尖有些紅,眼尾也有些紅,又時不時地咳嗽兩聲,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恹恹的頹喪,方芸再想到他的身世,心裏暗嘆一聲天可憐見的,柔聲道,“怎麽會,還有绾绾呢,绾绾早晨的時候還讓我去檢查了你屋子的窗戶,看有沒有哪兒是漏風的,怕你是因為晚上吹了風才感冒得這麽嚴重。”

陸骁怔了下,視線轉向不遠處的人,林淺語不看他,對方芸道,“芸姨,您來幫我把這兩瓶酒開了。”

方芸“哎”一聲,又對陸骁道,“阿骁,你收拾好也快來,咱馬上就開飯了。”

陸骁低聲應好,目光落在不緊不慢走遠的那個背影上,長眸微微眯起,她要是沒把芸姨給支開,他還不能确認芸姨話裏的真假,這樣看來,那就是芸姨說的确有其事了。

謝盈秋以每秒鐘回三次頭的頻率,在把自己的脖子扭斷前,終于把林淺語給盼了進來,她二話不說,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旁邊的房間裏,她都不需要再和林淺語做什麽确認,她倆從小玩兒到大,光看她的反應,她就知道陸骁的話只真不假。

謝盈秋知道林淺語不想多說,她也不多問,只是忍不住想捏捏這死妮子白裏透着粉的小臉蛋兒,“我說,你倆藏得可是夠深的,任誰看你倆之前的樣子,都以為你們會老死不相往來,誰會想到你們還偷偷摸摸地在一起過。”

林淺語也不想跟好友再否認什麽,“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也沒在一起多長時間。”

謝盈秋看她都親口承認了,按壓住內心快要爆炸的激動,又問,“那現在呢?”

林淺語默了半晌,她其實自己都搞不太清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更不知道該怎麽跟謝盈秋解釋,只避重就輕地回道,“現在就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我是發他工資的老板,他是給我幹活兒的員工。”

謝盈秋明顯不信,陸骁豈是會随随便便認誰當老板的人,他要是想,完全自己可以老板。

不過有些事情,她一個局外人在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情況下,也不好多說什麽,她有更關心的事情,“你能跟我說說,給前男友當老板是什麽感覺嗎,是不是還挺爽的?!”

這簡直是她做夢都想幹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能爽到不行,更何況這個前男友還是一向冷傲不馴的陸骁,她可是從沒見他向誰低過頭。

在前男友面前,哪兒用得着當什麽好老板,自然是要把他完完全全地踩到腳底下,一點一點踩斷他的脊梁骨,想怎麽蹂躏就怎麽蹂躏,他要是不好好幹活兒,就買上一把小皮鞭在後面使勁抽他,看他還敢不敢再那麽傲。

林淺語看謝盈秋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兒去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沒想什麽好事情,她輕捏上她的耳朵,“你別給我瞎想象。”

謝盈秋收起腦子裏的遐思,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她這哪兒是瞎想象,她這是合情合理的思維發散。

方芸喊她們,“绾绾,小秋,開飯了。”

林淺語推着謝盈秋往外走,“走了,謝大小姐,咱去吃飯了,你不早就嚷嚷着餓了。”

謝盈秋斜眼瞅她,“你越是着急避開我的問題,就越說明你心裏有鬼,你給我等着,我也不着急,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灌醉了,把該套的問題都給套出來。”

林淺語輕聲哄她,“行,只要你今天別在飯桌上問不該問的問題,我後面肯定給你把我灌醉的機會。”

謝盈秋興奮道,“這可是你說的。”

林淺語點頭,“我說的。”

謝盈秋很好哄,“好吧,今天就暫且饒過你。”

她又想起什麽,使勁摟上林淺語的肩膀,佯裝生氣,“要不是我這次着急回來想介紹奶甜奶甜的小弟弟給你認識,就錯過今天這出大戲了,就你嘴嚴的這個勁兒,這件事我沒準兒到死都不會知道,你說你把咱倆這麽多年的交情放在哪個位置。”

林淺語順着她的話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話說你準備什麽時候介紹奶甜的小弟弟給我認識?”

謝盈秋的關注點馬上被移開了,“真要我給你介紹?我手頭可是有好多人選,你要是想,明晚就能給你約出好幾個來,要多奶有多奶,要多甜有多甜,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林淺語想了想,“等年後吧,我年前這段時間都比較忙。”

謝盈秋剛要點下頭,正好和廚房裏走出來的人對上眼睛,她肩膀一僵,又把到嘴邊的話全都給咽了下去,她怎麽覺得陸骁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刀子。

她拱拱林淺語的肩膀,悄聲道,“咱倆的話該不會全被他聽進去了吧?”

林淺語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也不刻意壓低音量,“聽到又怎麽了。”

謝盈秋被林淺語這個态度又給帶出了些膽量,但也不敢說得太大聲,“就是,你是他老板,怕他一個前男友做什麽。”

林淺語掐她一下,不想讓她再提這個詞兒。

謝盈秋趕緊給自己的嘴拉了一道嚴嚴實實的拉鏈,有些事兒她們好姐妹兒私底下怎麽說怎麽鬧都行,但到了男人面前,尤其還是前男友這種生物,她是絕對不會再亂說什麽的。

陸骁端着最後一個菜從廚房出來,駱嘉樹也擺好了餐具。

今天是芸姨的大日子,林淺語推着她坐到了主位,謝盈秋拉着傅行舟,坐在了芸姨的右手邊,傅行舟一向嚴肅的臉上竟有難得一見的不好意思,芸姨也表現得有些羞澀,林淺語和謝盈秋對看一眼,都覺得這個安排再好不過。

芸姨早年離異,傅師傅一輩子都沒結過婚,兩個人已經認識好些年了,對對方也都有意,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今天這個時機還算不錯,林淺語和謝盈秋就想着适當地給推波助瀾一下。

謝盈秋和芸姨好長時間沒見,林淺語把芸姨左手邊的位置留給了她,她坐在謝盈秋旁邊,駱嘉樹則順勢坐到了林淺語旁邊。

陸骁不緊不慢地拉開傅師傅身旁的椅子,坐到了林淺語正對面,兩個人的眼神對上,又各自面無表情地移

開。

駱嘉樹将兩個人神色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裏,他唇角牽起一抹笑,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林淺語座椅的椅背上,有些宣示主權的意味。

林淺語和謝盈秋配合着起哄讓芸姨提酒說開場白,沒注意到駱嘉樹搭到她椅子上的手。

陸骁只對那只礙眼的胳膊懶懶地掀了掀眼皮,連看都沒看他,駱嘉樹卻莫名地感覺到了一些寒意,他動了動胳膊,但還是強撐着沒有完全撤回。

方芸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感謝大家夥兒抽出時間來專門給她過生日,林淺語聽方芸的話聽得認真,腿無意識地一動,不小心碰到了對面人的腳,她睫毛輕微地顫了下,眼睛沒有動,只把腳若無其事地收回來,繼續聽芸姨說話。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的腳尖總是會撞到,一連幾次,林淺語有些惱了,以為他是故意的,她明明都沒有動。

她低頭看向桌子底下,卻發現也不能全都怪到他,他的腿太長了,她喜歡一家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飯,所以這張餐桌定做的時候,按照她的要求,沒有做得太寬,他的腿現在還是有些收着的,要是完全舒展開,碰到的就不只是她的腳了。

沒事兒腿長這麽長幹什麽,除了礙事兒什麽用都沒有,林淺語從桌子底下收回視線,一擡頭,正好撞進他看過來的黑眸裏。

她想一眼橫過去,他卻先一步掠過她的眼睛,移開視線,偏頭去和旁側的傅師傅說話,林淺語的目光一空,落在了他的側臉上,又不自覺地順着他淩厲的下颌線往下,被他凸起的喉結牽絆住。

也是奇怪,她之前也沒怎麽注意到過他這顆痣,現在一看到他,視線總是會不由地往那處看一眼,這不是一個好習慣,得改。

林淺語端起酒杯,喝一口酒,駱嘉樹也端起杯子,伸過手來和她碰一下杯,林淺語對他笑笑,背有些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邊喝着酒,邊和他低聲聊起了昨天在飯桌上提及的事情。

她總覺得對面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攏在她身上,她不經意地回看過去,他還在和傅師傅說話,并沒有看她,剛才那種感覺應該只是她的錯覺。

她又轉過頭,接着和駱嘉樹聊,謝盈秋正和芸姨說着她在國外遇到的趣事兒,說到高興的地方,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駱嘉樹說了句什麽,林淺語沒太聽清,她把頭往他那邊湊了湊,駱嘉樹也挨過來,林淺語這才聽清他說了什麽,她剛要回駱嘉樹的話,又頓住。

她的腳尖被對面的人踢了下,她可以确定他這次是有意為之的,因為他在看她,林淺語面上繼續正常地和駱嘉樹聊天,腳下的動作也沒耽誤,她使勁朝他回踢過去,但是沒踢中,腳反而被他的腿給按住,她抽也抽不回來,又伸出去另一只腳踢他。

飯桌上是一群人說說笑笑的熱鬧,桌子底下只有兩個人知道的糾纏,也挺熱鬧。

傅行舟擡眼看到對面坐着的三個小輩兒,不禁有些感慨,這三個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們小的時候最喜歡圍着他玩兒,聽他講故事,長大後各自都有了各自要做的事情,就是過年過節也不一定能見上面,難得有像今天這樣全都聚在一起的機會。

他又看着湊在一起說話的林淺語和駱嘉樹,從老早之前,他就覺得這兩個孩子般配得很,關鍵是這倆人性子也合,一靜一動,而且駱嘉樹打小誰的話都不聽,最聽绾绾的話。

他今天高興,又喝了些酒,話不知不覺地就多了起來,“我記得绾绾和嘉樹小時候是不是還說過要定娃娃親?”

桌子上突然靜了下來,謝盈秋剛喝到嘴裏的酒都差點噴了出來,她趕緊拿紙巾捂住嘴,又使勁忍下笑,所以桌子上就得有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然後問一些出其不意的問題,這樣的飯局最有意思了。

方芸給傅行舟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提這些事兒,但傅行舟沒看懂,以為是自己嘴上沾了東西,還拿起餐巾擦了擦。

駱嘉樹看陸骁一眼,馬上接上了傅行舟的話,“可不嘛,傅叔您沒記錯,绾绾打小就漂亮得不行,跟個高傲的小公主一樣,一堆小男孩兒整天追在她後面跑,可她誰都不理,只和我玩兒,她說我長得最好看,我媽和靜姨最喜歡看青梅竹馬這一出,她們看我倆玩兒得這麽好,就打算給我們定娃娃親,您不知道,我們還舉行過婚禮呢,謝盈秋還當了伴娘。”

謝盈秋也跟着附和,“對,我還接了绾绾扔的捧花。”

方芸笑着說,“那個時候你們才幾歲,七歲還不到吧,小孩子玩兒過家家,連結婚是怎麽回事兒都不知道,就那捧花,我記得還是嘉樹從駱老爺子的花房裏揪來的蘭花,那盆蘭花可是駱家老爺子的命根子,嘉樹是不是還被連着罰站了一個星期的牆根兒?”

謝盈秋想起以前的事兒,也忍不住笑,“芸姨,何止是站牆根兒,他屁股上還挨了好一頓板子呢,連走路都費勁兒,在床上趴了好幾天,他還以為他要死了,還寫了遺囑,說要把他的錢和玩具全都留給他的新娘子绾绾。”

駱嘉樹大笑,“我好像還留着那張紙,就在我書房的抽屜裏。”

他又轉頭看向林淺語,“绾绾,要正經論的話,我是不是才是你的初戀,你以前可是說過這輩子最喜歡我。”

林淺語掩在頭發下的耳朵很紅,她耳朵紅不是因為駱嘉樹的話,而是因為桌子底下那雙腳,她的拖鞋不知道被他給劃拉到哪兒去了,她的腳現在被他的兩只腳夾着,一動都動不了。

她漫不經意地回駱嘉樹,“你要是想要這個名頭就給你好了。”

駱嘉樹展顏一笑,露出兩顆晶亮的小虎牙,“你親口承認了哈,這可不是我自居的。”

林淺語顧不得回駱嘉樹的話,她現在全部的神經都被桌子底下的那只腳給牽動着,她拿膝蓋氣惱地頂他一下,等待會兒人全都走了,她非拿刀把他的腳給跺了。

陸骁也不看她,懶懶散散地靠着椅背,慢慢晃動着手裏的酒杯,薄薄的唇角噙着抹若有似無的諷刺。

謝盈秋偷觑了眼斜對面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人,她就說這兩個人之間沒那麽簡單,還單純的上下級關系,她想着要不要現在就下單一個小皮鞭給绾绾寄過來,或早或晚,總歸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林淺語在手機上問駱嘉樹,【你在搞什麽】

他不是個不分場合亂來的人,他說的話,還有他一直搭到她椅子上的胳膊,都很反常。

駱嘉樹回,【我就說你這位初戀才見我第一面,怎麽對我的敵意就這麽大,我剛剛才想起來,我之前是不是充當你的男朋友和他通過電話】

林淺語一頓,回給他六個省略號。

駱嘉樹又問,【你不想知道他現在對你的心思?】

林淺語馬上回,【不想知道,你不許再鬧了】

陸骁聽着對面“嗡”一下又“嗡”一下的手機震動,心裏起了無聲的冷笑,她可真能一心二用,腳下勾着他,還能在手機上和別人說悄悄話,兩個人明明就緊挨着,有什麽話是不能放在臺面上說的,還要避開衆人用手機單聊。

也是,人家才是她的正經初戀,他這個名頭不過是自作多情自封的,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她明明說過最喜歡他,還是她和每個男人都說過這樣的話,陸骁端起酒杯,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林淺語從手機上擡起些視線,看了眼他喝空了的酒杯,眉頭有些皺,他是三歲的小孩兒嗎,自己不知道自己感冒了不能喝太多的酒。

她冷着臉将手機不輕不重地扔到桌子上,陸骁面無表情地将酒杯放回到桌子。

謝盈秋

從椅子上挪起些身,雙手去接芸姨給她盛的湯,眼睛還不忘偷瞄着她旁邊的這倆人,她看得太入神,再坐回椅子的時候,沒坐穩,身子一歪,手裏端着的碗也傾斜了。

林淺語伸手去扶她,眼看碗裏的湯要灑到她身上,駱嘉樹眼疾手快地起身想給她擋開,但還是晚了一步,對面的陸骁傾過身把她給護下了,一碗湯全都扣在了他胳膊上。

謝盈秋驚呼一聲,傅行舟和方芸也急着起身,那湯雖然不是剛出鍋的,但也有些溫度,他還是用他那只受傷的胳膊擋的。

陸骁冷靜地一眼掃過林淺語的全身,确認她沒被湯淋到,才起身站直,對滿眼擔心的方芸道,“沒事兒,不燙,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方芸着急道,“我去給你拿藥箱。”

林淺語從椅子上起身,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芸姨,我去吧。”

方芸跟在他倆的身後,本想一起去看看,視線一低,看到绾绾腳上穿着雙明顯大很多的灰色拖鞋,這雙好像是剛才她拿給阿骁的那雙……再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陸骁,他腳上蹬着雙粉色兔子拖鞋,半個腳心掌都踩在了地上。

方芸抿嘴一笑,及時收住了腳,又走回餐桌旁,和駱嘉樹對上眼,駱嘉樹對她揚眉笑開,方芸有些好笑地伸手點點他,這臭小子打小就是個鬼靈精,她就說他剛才怎麽順着傅師傅的話,有的沒的一股腦說了那麽多。

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裏,安靜得只能聽到流水聲。

陸骁将胳膊放在水龍頭下,用流水慢慢沖着上面的熱度,林淺語半倚着櫃子,看着他被燙得通紅的胳膊,有些出神,他們明明隔着一張桌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反應那麽快的,可能是跟他上學的時候籃球打得好有關。

陸骁關掉水龍頭,把胳膊伸到她眼前,林淺語低頭仔細看了看,好在已經結痂的傷口沒有破,她轉身從櫃子上放着的藥箱裏拿出藥膏和棉簽。

兩個人都不說話,臉上也都沒什麽表情,林淺語攥上他的手腕微俯下身,陸骁則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林淺語怔了怔,仰起頭看他,陸骁只将她提到了櫃子上,又松開手,掌心撐在櫃子的邊緣,将她半圈住,他俯下身來就她。

這個姿勢對她而言,比剛才要更舒服一些,但兩個人也挨得更近,她稍一擡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林淺語拿棉簽擦過他的手臂,手上的動作慢慢地加快,想速戰速決,按說她之前已經給他處理過一次,這次應該更熟練才對。

但現在和那晚的情形不同,那晚他是趴在床上的,現在他就直直地看着她,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額上,弄得她有些癢,手心都出了汗,手上的力道也把握不好準頭兒,時輕時重的,她又不想弄疼了他,手心的汗更多。

林淺語一惱,将手裏的棉簽甩到垃圾桶裏,擡眼瞪他,他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給他抹毒藥,他盯她這麽緊做什麽。

她一生起氣來,瞳仁兒會格外得亮,一向清冷的眼睛裏帶出一些不自知的冶豔,美得驚心動魄。

陸骁擡起手,将她垂落的一縷發絲勾住,給她挽到耳後,又輕捏住她的下巴,半晌才開口,聲音很低,又啞,“我很想知道,在你這兒,初戀究竟是怎麽算的?”

林淺語眼神一冷,話說得随意,“牽過手就算。”

陸骁一雙眸子沉到深不見底,他慢慢道,“是嗎?看來我們兩個對這件事的判定完全不同。”

他牽着她的手摁上了他的唇角,笑了笑,笑不及冰涼的眼底,“在我這兒,牽過手,接過吻,才算得上是。”

林淺語指腹碰上他的唇,睫毛滞了下,和他目光裏的冷不同,他的唇很燙,還很軟,一些回憶在她腦海裏翻滾,他唇上的燙好像也傳到了她的指尖。

洗手間的窗外傳來駱嘉樹的聲音,他在外面的露臺接電話,他的聲音不算大,但說的什麽都能一清二楚地傳進來,他們裏面要是有個什麽動靜駱嘉樹肯定也能聽到。

林淺語有些急地推上他的肩膀,陸骁黑眸一沉,直接俯身抵進她。

兩個人的唇間只隔着她的指腹,他捧起她的臉,低聲似耳語,“千萬別出聲,不然他會聽到我在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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