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追悔莫及

春生送大小姐上飛機之前,忽然欲言又止,大小姐一眼便看透了他有心事,一巴掌呼過去罵道:“什麽時候學會吞吞吐吐了?有屁快放!”

春生揉着被大小姐打疼的肩膀,呲牙裂嘴的說:“你……你……你可真是越老越粗魯了!我就是想問,假如那個‘陳世美’來找我問你的事,我能如實說嗎?——我說的‘如實’是指告訴她柳絮死了。”

“陳世美?”大小姐忍不住笑出來,“我像秦香蓮嗎?董标是不可能再來找我的,如果、萬一、一旦、假如他真的來過問我的事,就如實說我死了好了,這有什麽好吞吞吐吐的。”

大小姐就是這點性格好,對于不值得執着的,從來都是放得開。也許活的太久,經歷過太多的離別,她太懂得‘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道理。

春生如釋重負的笑笑,給大小姐一個熊抱:“你乖乖的去白鷺市玩吧,我工作不忙就馬上飛回去陪你。愛你哦~!”

“讨厭!肉麻死了啦!……”大小姐覺得兩人這樣的嬉鬧已經習以為常。

春生看着飛機起飛,才離開機場,直接奔赴芳華陵園。

董标身穿黑色襯衫,胡子沒刮,顯得憔悴而頹廢,正好與墓地這樣破敗的氣質相配。

春生不由分說上來便是一拳,董标的嘴角滲出血來。

“這一拳便宜了你,為的是這六年來你對柳絮的懦弱和負心。”春生強壓着怒氣。

董标晃晃悠悠的半天才站穩了,看着春生,眼神渙散,抹了抹嘴角的血,一下子又癱軟在柳絮的碑前,忽然間哭嚎啕大哭,鼻涕都淌的老長。

晚上,董标邀春生去喝酒。

董标喝了很多,話也多了起來。他說——

我怎麽會知道她會這麽決絕?我原本想她離開了我,她那樣完美無缺的女孩子,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選擇,我也不用再像這六年來每一天都擔心她會離開我。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不是麽?

所以她辭職的那一天,我故意要回我媽給她的手镯,斷了最後一絲念想。誰能想到那一別就是天人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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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你打我打的好,我就是個懦夫!從認識柳絮的第一天開始,我每天都覺的是在做夢,我怎麽可能配得上她?我日夜都在擔心她會離開,所以到最後,不如我先自我切割!但是我承認那也是畜生的行為——那段日子,我知道自己并非父親親生的,自己沒有攜帶他病态的基因,所以一時間膨脹過了頭,再加上白荷的追捧……

其實那段時間,只要柳絮捅破那層窗戶紙,我就能立刻淪陷,這一輩子為她赴湯蹈火。

可是柳絮有她的自尊和高貴,骨子裏帶來的。她那樣的自尊與高貴無法帶給我自信的感覺,相反白荷自身的身體缺陷和傾慕我的态度,當時卻帶給了我虛無的自信。

柳絮離開的那段時間,剛開始我承認是無比的受用——工作上升職加薪,可謂是扶搖直上。感情上白荷也是為我是天。

可是,那天我帶着白荷回去見我媽,我媽兩眼泛着眼淚,看着白荷手上戴着的镯子,什麽話都沒說就回屋裏了。我追進屋裏問:“媽您這是怎麽了?我要結婚了,帶兒媳婦回來見您,您不高興嗎?”

“傻兒子,你找個和你爹一樣自私有心計的啞巴,媽有什麽高興的?媽老了,幹涉不了你的生活。只是可惜了柳絮那孩子對你的一片真心……兒子,我一直覺得你生身父親,王墨清,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可是我錯了,——他其實是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的,但是他一直都沒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他是怕我們母子拖累了他啊!這樣婚外生子的醜事,必定會給他的仕途造成阻礙。可是最令我失望的不是他,而是你,我的兒子,你竟然和他一樣懦弱自私……柳絮一個女孩子,把最美好的青春幾年都花在你身上陪伴你,你是怎麽回報人家的?媽是個罪人,犯了死罪,不配和你講做人的道理。你走吧,媽累了……”

我媽英明,一眼就能看出來白荷有心計、自私。——白荷在和我談結婚的時候,要求全款買房,而且她管我的錢。

我沒有能力在上海全款買房,連首付都交不上,她就要求管我所有的錢,我給她了。

可是還沒完,她又要求把老家的房子和農場賣了,換成的錢用來買房,我說我媽一輩子住在那裏,如果賣掉,讓我媽住哪?

她說可以給我媽租個房子,還說現在哪家的父母不是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賣房子賣地的?

我沒同意,所以婚事一直僵持着。

我媽聽說了這件事,上吊自殺了,屍體是一周之後秦嬸子發現的。

我決定和白荷吹了,——無論如何老家的房子是不能賣的,雖然那裏有我最難過的回憶,但是那裏是我媽唯一願意呆的地方,我再畜生,我不能讓我媽沒有地方可去,不管我媽是生是死。

分手的那天,白荷好象是換了一個人,絲毫看不出以前的溫柔,她用幹淨利落的啞語表達:分了可以,只是我這些年來的積蓄不會退給我,全當是跟了我這兩年的青春損失費。

我笑着同意了,至少這麽做能讓我少對不住白荷一個女人,我已經很對不住柳絮、對不住我媽了。

聽完董标的訴說,春生和他幹了一杯酒,祝酒詞是:“這都是你活該!”

過了一會兒,春生又問:“那镯子,‘白蓮花’有還給你嗎?”

董标先是一愣,然後搖搖頭。

春生又抿了一口酒,清清喉嚨,開始和董标攪渾水:“我覺得你應該去要回來,即便她不給你,你搶也得給搶回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柳絮很在意那镯子,她喝酒一喝多就和我描述那只玉镯的,說怎麽怎麽好看,怎麽怎麽合适她的手腕,襯托她的皮膚。你知道柳絮肯定不是因為‘合适她’才懷念那只镯子的,是因為她珍視。而且你自己的錢給了‘白蓮花’也就算了,那玉镯是你媽的,你媽本來就不喜歡啞巴,她喜歡的東西放在啞巴那裏,恐怕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能含笑……”

回家路上,春生心情輕快起來:柳絮的這一世算是圓滿了,——那個人後悔了,也算是遭到了合理的小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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