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歸去來兮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這些都是大小姐最喜歡的景象。

春生無數次的看到大小姐對着窗外的這些美麗景致發呆,可是他自己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并不是他不會審美,而是他總覺得這些東西太過平常,遠不及看一眼大小姐來的驚豔。可是就是這樣看着她,這些年來也變得艱難起來——不是她不在,就是他不在。

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時,春生竟然有些竊喜,——其實自己活到九十歲,按照這幾年的這個節奏,看大小姐的時間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兩年,況且她還有可能遇到合适的人結婚,或者是和哪個又很像她表哥的小子跑掉了,他還有一眼也看不到的風險。現在好了,他知道了自己的期限,完全有了這兩年死守在大小姐身邊的理由。他知道她善良,肯定會對一個垂死的人有求必應。

上海的房子這幾年漲的離譜,春生的朋友小張是做房産中介的。他從醫院出來,診斷還背在包裏,就直接約小張出來吃午餐。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柳大律師竟然有空約了我?說話,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按的什麽心?”小張一邊吃着五分熟的牛排,嘴裏含糊不清的說。

“我能按什麽心?還不是為了多讓你賺點錢,——我上海的兩套房子,幫我賣了,沒別的要求:價高就好。”

小張詫異的擡頭看了春生一眼,咽下口裏的牛肉,瞪着眼說:“你瘋了嗎?你在上海高薪工作,大好前程,你賣什麽房啊?不想過了?”

“讓你賣就賣,廢話那麽多呢,有錢還不賺。”

兩個人吃完飯,又逗了一會兒嘴,小張嚴肅的問:“兄弟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說要賣房就賣房的,你要有什麽事不該瞞着我。”

春生想了一瞬,告訴他也無妨,萬一再不能見面,都沒來得及告辭,也挺遺憾的,于是笑笑說:“我得了腦瘤,醫生說不治活兩年,治也治不好。所以我打算賣了錢回老家買個豪宅去泡我最喜歡的妞兒。”

小張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以他對春生的了解,春生越是遇到大事,越是表現的風輕雲淡,雖然春生說的輕松,但是絕對不像開玩笑,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麽好,飯也吃不下去了,結結巴巴的說自己有認識的腦外科專家,還有老家認識一些中醫,也許能找到一些土方子治好這病……

“你就乖乖的幫我把房子賣個好價,比什麽都強,別的不用你操心。”

小張忽然就哭了起來,說春生沒有良心,即使自己想好了退路,也得考慮一下他這個做兄弟的能不能承受的了,這樣說不治就不治了,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春生哄了半天,他才不哭的。

在小張心目中,春生是個好人。

小張家那年攤上官司,沒有錢請律師,都是春生不收錢給打贏的官司。所以春生不僅僅算他的朋友,也是兄弟,是恩人。

小張很快幫春生把房子賣了,哭哭啼啼的送春生回了白鷺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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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市郊區有一所破敗的古宅,占地面積雖然很大,但是交通不方便,而且迷信的白鷺市人民一直覺得這地方風水不好,解放後在這裏住過的人家沒有一個有善終的,所以沒有人願意來住,或者是開發旅游業,古宅就愈加落魄閑置了。據春生的調查,這所古宅對大小姐有着重大的歷史意義——她應該就是在這所宅子裏出生、長大的。

春生回到白鷺市,沒有直接去找大小姐,而且找到古宅現在的所有者,買下了古宅,又帶來一個裝修隊,讓他們盡量保存古宅原有的風貌,把不能用的設施進行修複,其實也就主要是斷壁殘垣的整修、房屋棟梁的加固。之前爛掉的雕花木窗,春生沒舍得扔掉,讓工人們做了防腐處理,又鑲上高透的玻璃,正房偏房都添置了黃花梨木的仿古家具,宅子內也鋪上了青石板做地面,一口古井幹涸了,春生索性将古井填死,外面的石頭還翻新了一小下,看起來仍是一道風景。院子裏移植了若幹葡萄架,種了若幹牽牛花,花藤和葡萄藤交頸纏綿,應該是大學小姐最喜歡的風景了吧。

春生催命一般逼着裝修隊,日夜兼程的完成修正任務,他僅有兩年時間,不能浪費一點點。終于在兩周之後,古宅修正完畢,工頭到春生那裏拿錢的時候,笑嘻嘻的說:“要是我們每年接幾個你這樣的東家,估計命都得搭上了。”

“大小姐,整理一下打包衣服,我們搬家。”

這是春生再見到大小姐的時候的第一句話,大小姐給春生倒了一杯溫開水,她知道春生愛喝水。

“為什麽?我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開學了。”

“是嗎?別去了,陪我兩年之後再說。”

大小姐訝異,憑她上百年積累的第六感,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但是以春生倔強的性格,是不會告訴自己的,所以她沒再追問,花了一整天時間仔細打包好東西,——兩個大行李箱加上七個紙箱!

春生一邊扛着這些行李,一邊暗罵大小姐還真是個搜集狂,又一邊還懷疑自己的病到底是真是假?現在竟然還這麽有力氣。

春生借了一輛破皮卡車,将大小姐和她的全部家當拉到古宅,到大門口的時候,大小姐臉色變得鐵青,手緊緊的抓住俊生的胳膊:“這裏……這裏不是我們鈕钴祿府的老宅?你怎麽找到的?”

春生拍拍她的手,讓她別那麽激動,——那大長指甲摳疼了自己了!接下來說了為什麽搬到這裏的緣由,當然都是編出來的‘緣由’,——這裏遠離污染、空氣清新、古色古香、返璞歸真之類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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