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通靈夜(上) 她也不用總……

第100章 第100章 通靈夜(上) 她也不用總……

陳雨依還昏沉的睡着, 偶爾口中呓語,奇怪的病情只能算沒有惡化。賀群青聽到腳步聲,望向門外, 恰好對上歸來的蔣提白的視線。

那邊蔣提白只往裏掃了一眼,便沖賀群青招招手。

“那孩子什麽時候來的?”

賀群青走出去,剛半掩上門,目光還沒找到林況和金梓語的身影,蔣提白已經發問。

這時門裏傳來喜子急切的聲音:“大哥哥, 別關上門, 我害怕。”

賀群青只能将門又推開一點,低聲告知蔣提白:“下午來的。”

林況和金梓語終于走了過來。賀群青分辨林況臉色,此時林況雖然還是情緒不高,但已經沒有了上午那種惶惶, 再看金梓語, 兩手交握着默默跟在林況身後, 似乎徹底平靜了下來。

賀群青一下午焦慮的內心此時總算放松了一些,也問林況:“有情況嗎?”

林況張張嘴, 但他顯然是有陣子沒說話了, 那兩片嘴皮都幹燥的粘在一起,林況舔舔嘴皮,又清清沙啞的嗓子,“村裏……”

“等等,”蔣提白打斷了林況,他的目光飄進極度昏暗的小屋裏, 盯着什麽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接着靈活的指尖便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個折疊好的小紙包。

賀群青不明所以的接過來,發覺這折紙的方式很像以前診所開的藥包, 下面疊成方形,封口左右內折,卡成個三角形。再拆開封口一看,裏面幾枚指甲蓋大的扁圓白藥片。蔣提白道:“給那孩子吃兩個。”

賀群青問:“這是什麽藥?”

蔣提白:“止痛藥。”

賀群青:“李喬尼之前也拿來了止痛藥,和你這個不一樣啊。”

蔣提白哦了一聲,不假思索地改口:“這是維生素?”

“……”賀群青盯着蔣提白看了好幾眼,緩緩把藥包疊回去,準備還給蔣提白的時候,賀群青有些猶豫,轉手把藥包放進了自己口袋裏,道:“我先幫你保管。”

畢竟蔣提白有亂給人吃藥的前科,賀群青剛才看那藥片第一眼,就覺得有點像安眠藥,蔣提白說讓他去給小孩喂藥的時候卻一副高興的樣子。

賀群青暗自深吸口氣。

“小肖,你對我戒心就這麽重?我真是為了……”蔣提白輕嘆一聲,推着賀群青,遠離了小屋門口,才道:“我們現在有很多事情都要商量,你讓NPC待在我們中間,萬一聽到我們說的話,開始懷疑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我們所有人一線生機今晚就會變成零,到時候你覺得,你這個好人還當得值嗎?”他開玩笑似的道:“我可不想讓別人覺得你是真傻。”

賀群青聞言心下一跳,不由看向跟上來的林況和金梓語,他們兩人聽到蔣提白的話,金梓語是欲言又止,林況則是神情微變,也回看了賀群青一眼——那眼神透出一股強烈的無所謂,像是告訴賀群青,怎麽樣都好,他反正是不想活了。

賀群青真是一口氣上不來,大力捏了下林況的肩膀,問:“……我們現在要商量什麽?”

林況:“老大,那我去叫陳姐出來?”

蔣提白問賀群青:“她白天清醒過嗎?”

賀群青搖頭,蔣提白惋惜道:“那就沒辦法了,她在副本裏變成這樣,估計也是人力沒辦法解決的問題……線索我們三個已經讨論過了,讓林況告訴你吧。”

林況調整了一下站姿,勉強打起精神,“早上我倆發現,李喬尼和孟蓓蕾的關系不是靈神和主事者這麽簡單,所以老大覺得,孟蓓蕾以前是村裏的人,更可能是李喬尼的長輩。現在我們得知道,為什麽孟蓓蕾成了李喬尼的靈神?我下午溜出來在村裏轉了一圈,去靈棚那邊找了幾個村民打聽,我問到孟蓓蕾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不認識。可我問李喬尼以前的事,哪怕是一些小事,這些村民都把嘴閉得緊緊的,做賊一樣,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蔣提白微微一笑,道:“我也發現,遇到事情,出現在村民面前的大多時候只有‘李喬尼’,孟蓓蕾則非常的低調,人多的時候甚至從來不出現。有沒有這種可能,在大部分村民眼裏,‘孟蓓蕾’這個人,從來都是不存在的?這件事側面證明了,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整個事情的關鍵,知道了和李喬尼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他們有什麽‘凄慘’的故事,我們或許就能順利的進行下去了。”

“我們幹脆直接去問李喬尼?”林況已經無所謂通關不通關了。

“幹什麽,自殺嗎?”蔣提白斜目瞅他,“你嫌命長可以,但別讓我知道。我們有一個陳雨依已經夠了。”

蔣提白失去笑意的神情叫林況一慌,他立即認慫道:“我錯了老大,我一定茍到最後,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這時,一把陌生而冷靜的聲音忽然插進幾人之間,道:“村民不說,但還有一個人,他或許會知道。”

賀群青被背後冷不丁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新人靜靜站着,像是已經聽了好一會兒。

賀群青第一時間想到這人是柳晨銳,但對方穿着統一的學員白衫,袖口也垂下擋着手腕,身形似乎有點像,賀群青不能确定,只能問:“你是?”

對方聲音頃刻間冷了八度:“我是新人A!”

這個回答讓賀群青心驚肉跳,不自覺看向蔣提白,又趕緊移開目光,“咳……新人A?”

林況點頭,也看了蔣提白一眼,挑着字眼道:“老大說……現在陳姐病了,我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蔣提白一笑表示認同,道:“萬一這一局發展到要把靈神數量算進去,那我們幾個人,面對牛老師那麽多人,不是很吃虧嗎,能拉過來一個算一個。”

賀群青看看蔣提白神情都覺得這人是在純扯淡,應該是能禍害一個算一個吧?

也不知道柳晨銳又是哪來的勇氣,就這麽自投羅網真的可以?他是初生牛犢不怕高級玩家啊!

賀群青回過神來,問:“你說誰會告訴我們這村裏的事?”

新人A道:“大巴司機。”

賀群青三人都是一愣,因為他們是義工學員,一開始就在村裏,沒有坐過那輛大巴。

賀群青對那個大巴司機,也只有一個不怎麽清晰的印象。

“沒用的,”蔣提白忽然反駁:“司機也不會說的。當時玩家在車上,已經向他打聽過巴秀村的事,當時大巴司機同樣諱莫如深——在副本裏,他的态度再正常不過了。”

“是玩家的問題太寬泛,沒有任何具體的事件,”新人A道,“現在出現了老虎吃人,還有村民失蹤,大巴司機或許會想起來什麽?”

“那就等吧,”蔣提白淡淡道,“大巴幾天才會來一次,我們到時候一起去找司機。”

“有一點,不是我非要提出來……”蔣提白的聲音忽然壓得很低,對所有人道:“你們先不要急着回頭,聽我說,小肖,你慢慢的,往小屋那邊看……”

說着,蔣提白給了賀群青一個十分怪異的微笑,賀群青起初不明所以,但當他緩緩回過頭,看到小屋門框邊露出半張面無表情的小臉時,渾身頃刻間就像被螞蟻爬過,一陣又熱又麻。

是喜子。

小孩受了傷的臉在黯淡的光線下一片詭異的灰紫,尤其是她此時的表情,死氣沉沉中透着森然,着實讓賀群青吓的不輕。更具體一點,他覺得單從那邊露出的臉來看,喜子甚至不像是一個活着的小孩。

“她在偷聽我們說話呢,”蔣提白一手撫過賀群青僵硬的手臂,輕聲道:“不知道她聽到了沒有?還有,小肖,你覺不覺得,她臉上的傷,好的實在太快了?”

喜子注意到賀群青的目光,嗖一下就縮回了小屋裏。

想到那裏躺着的陳雨依,賀群青的腳步甚至忍不住的動了一下,蔣提白大力抓住了他。

“別急,我也不确定,”蔣提白笑眯眯的安慰道:“其實她昨晚就看了不少、聽了不少,你看我們,不都還好好的嗎?”

“你不是怕她‘懷疑這個世界’才給她吃安眠藥?”賀群青也不知道蔣提白說的哪句才是他真正的想法了。

蔣提白一副服了你的模樣,“好吧,其實我是覺得,今晚玩家之間,一定會發生一些事情。那孩子也算是一條重要線索,要是醒過來礙手礙腳,受了傷,或者吓壞了她,那這線索不就沒用了?你說呢,小肖,要不要給她吃點?只是睡一覺而已。”說完,不等賀群青回應,蔣提白又嘆氣:“……是我想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你給她喂藥,這種事我也能做。只要能讓你心裏好受,這點小事我處理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蔣提白說着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賀群青。

林況左右看看,道:“老大,不然我來吧?”

“不行,”蔣提白眸光一暗,“要麽他來,要麽我來。怎麽樣,小肖,不要髒活兒都扔給林況,不然你什麽時候能獨當一面吶?”

賀群青愕然看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況也有點驚:“老大?”

蔣提白随意道,“诶,我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小肖,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就是你覺得你的手比我們的都幹淨,我們是一個隊伍的,你這樣怎麽行呢?我為了你着想,你也應該主動學着去打消那些不應該的念頭,對麽?如果你願意,就先從這種小事做起?”

他幽幽道:“再說一遍,別把NPC當真,那小丫頭就是副本折磨我們的工具而已。你早點轉變想法,我們大家都能輕松點,尤其是陳雨依,她也不用總是護着你那個多餘的‘幹淨’了。”

賀群青直聽得發愣,沒等開口,身後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衣服,新人A在他耳邊低聲道:“聽他的。”

但同時,新人A的手,卻在他後背上,四筆緩緩寫了一個字。

像是個“不”字。

賀群青:“……”你倒是告訴我怎麽才能同時辦到這兩點?!

這時賀群青看蔣提白的眼神逐漸有點不對了,這手指也開始發癢,十分蠢蠢欲動。

“我想知道……”賀群青都快被他氣笑了,“什麽是髒活兒都甩給林況……什麽是我覺得我的手比你們的幹淨?什麽是陳……陳姐護着我多餘的那個……”

突然間,一只溫熱的手悠然覆蓋在了賀群青平滑的指節上——原來賀群青說話時,拳頭已經悄無聲息的攥了起來。

蔣提白低頭盯着賀群青的手,一聲聲笑得讓賀群青摸不着頭腦,接着才聽蔣提白道:“逗你而已。小肖,繼續保持。”

賀群青:“……”

可下一秒,蔣提白擡起手,指尖竟然夾着一個眼熟的藥包。

賀群青摸自己口袋,那裏已經扁平。

誰知蔣提白當着賀群青的面,把藥包拆開,裏頭藥片随意抖在地上,拿鞋底碾碎了,最後蔣提白将紙硬塞進賀群青手裏,道:“只要你不喜歡,就不用聽我的,哪怕是件小事呢。”

之後蔣提白轉身就進了小屋,這邊林況籲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老大進了這個副本後,性格好像更怪更陰晴不定了。賀肖,你別多想,我們進去吧?”

賀群青點點頭,剛一擡腳,身後一股拉力傳來,他想到柳晨銳,随即也落後幾步,悄聲問他:“你一直跟他們在一起?”

新人A點點頭,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要小心姓蔣的,”離得近了,賀群青真聽出一股幸災樂禍來,“我現在都不确定他跟你們是不是一夥的。”

賀群青沒回答,因為他現在的想法和柳晨銳一致。

他也不确定蔣提白眼下究竟算不算他們一夥的了,賀群青一腳踏進已經黑漆漆的小屋,摸索着在陳雨依身邊躺下了。

“大哥哥……”一雙涼冰冰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喜子,”賀群青睜眼看着高高的天花板,道,“我昨天沒睡好,現在睡一會兒。”

“好,”喜子拽過一條薄被,蓋在了賀群青和她自己身上,接着她貼着賀群青的手臂躺下了,“大哥哥,我也困了。”

新人A:“我也困了。”

賀群青:“……”

賀群青感覺到柳晨銳說完,就在小女孩另一邊躺下來,林況嘟囔一聲,幹脆也跟着躺下了,“睡睡睡,又餓又累啊,我現在就需要忘記煩惱。這一下午盤腿坐着,簡直是在給我上刑,讓我身心都飽受摧殘!金梓語,你過來,不然別怪我沒給你留地方啊!”

哐當一聲,窄門關上了,房間裏徹底陷入黑暗,蔣提白的腳步聲也來到了通鋪邊上。

只是奇怪的是,賀群青一直沒聽到蔣提白躺上來的聲音。

“老……老大?”林況悉索着支起身,“你不睡嗎?”

“唔,”蔣提白的聲音響起來。

賀群青頭皮猛然一炸,因為蔣提白的聲音,不知怎麽,就在自己上方,在離他的雙眼很近的地方。

“你們睡吧,”蔣提白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在賀群青額上,像是他不知為何在觀察賀群青,邊說:“我根本不困。”

賀群青手條件反射一動,手臂卻死沉死沉,像壓了一塊石頭。

“喜子?”賀群青真不知道現在該先收拾誰。

好在,蔣提白的聲音這時候離遠了一些,賀群青只聽他帶着笑意道:“好了,睡吧。小肖,放松——”

“你……”

“老大……”林況也哀怨的叫喚。

賀群青現在一聽放松兩個字就緊張,但又等了半天,蔣提白的聲音再沒有出現,他就真的放松了,結果這一松,甚至是他進副本以來,最放松的一次,簡直是破罐子破摔式入眠。

......

......

“哐——!!!”

“哐哐!!!”

賀群青猛然睜開眼,被一聲聲撞擊的巨響喚回了神志。

不遠處豆大的燭火在劇烈搖晃,每一晃都幅度大的快要熄滅了,一個人端着半截蠟燭走到門邊,是蔣提白,專注聽着外面的動靜。

賀群青左右一看,發現自己可能是醒的最晚的,頭暈腦脹的爬起來,一旁喜子裹着被抖如篩糠,驚恐的看着門的方向。

很快,賀群青也辨認出,撞擊聲是從正屋的方向傳來的。

院子裏有什麽東西,正在拼命的撞正屋的門。

絲毫聽不到玩家的聲音,好像那一屋子的玩家,都不知怎麽消失了一般。

這時,蔣提白的手指落在了門栓上。

他這麽做的實在是太自然,以至于在場幾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吱嘎————”

他們門房這間窄門,被蔣提白輕輕拉開了一條縫隙!

嗚——幽咽一聲,一陣徹骨的涼風,猛然從門縫裏鑽進來。

濃重的猶如實質的血腥味,頃刻間撲面而來!

“吼嗚——!!!”

一聲真真切切、震耳欲聾的老虎叫聲,轉瞬間由遠及近,同時伴随濺起水漬的啪啪腳步聲,某種巨大而靈活的動物,自黑暗中朝他們的這扇窄門蹿過來了!!

賀群青和林況、柳晨銳同時跳下床,撲向那扇開啓的窄門!!

嘭的一聲,蔣提白率先重重關上門,落上結實的門栓,下一秒,三人恰好撞上門,眨眼間一齊頂住了門!

“嘭——!!!”

門扉重重震動了一下!

“躲開!”蔣提白在一旁提醒。

賀群青瞬間被林況拉開,下一秒,只聽咔吧一聲脆響,窄門上一塊厚板頃刻間不翼而飛,木屑四濺。

門上被粗暴掏出了一個黝黑的大洞。

沉重的動物的呼吸聲,從那個破口外,無比清晰的傳進來。

呼哧——呼哧——

賀群青耳邊,随着這呼吸聲,響起了嗚嗚的哨音,一開始便極為尖銳,極為響亮!

一只碩大、反光的眼珠緩緩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蔣提白就站在門邊不遠處,這時,一陣陰風吹來,蠟燭無聲熄滅了。

但賀群青知道,那只眼睛還死死盯着屋內幾人,貼着門板的地方,發出轟轟的喉音。

這下連賀群青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動一下。

賀群青發誓,不管門外這東西是什麽,都絕對不是什麽老虎。

就算是靈神,能不能寫實一點,這是老虎嗎?

世上哪有這麽大的老虎?!

“哐!!”

“咣咣!!!”

那野獸用腦袋撞着這扇窄門。

小門頂上掉渣,整扇門頓時搖搖欲墜!!

眨眼間,門外的東西就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行動開始瘋狂起來。

林況這時候握緊手裏的刀——那柄刀比昨天他拿着的刀要厚實的多、長的多——生死關頭,他反而放松了一般,狀似無意的問:“老大,你剛才為什麽要開門?”

蔣提白也随口回答:“我聽到院子裏有個人在說話,就想打開門确認一下。”

“誰?”林況問,“看到了嗎?”

“看到了。”

蔣提白道。

“是陳雨依。”

林況聲音戛然而止。

賀群青渾身也陷入僵硬,他明知看不到,還是轉頭向一絲聲音都沒有的通鋪方向。

他們都記得,剛才蠟燭亮着的時候,陳雨依分明躺在他們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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