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雪賀(上) 他趴在蔣提白……

第103章 第103章 雪賀(上) 他趴在蔣提白……

帶着破洞的窄門被賀群青悄無聲息的帶上, 随着門縫在身後徹底收攏,院子滿地哀嚎聲頃刻間收斂成了一束,僅從黑洞般的破洞裏傳進來。

賀群青對着門的後背一陣涼飕飕的寒意, 但現在眼前的事态顯然也不輸給外面。

只見小小一個屋子,在燭光映照下,站着三個女人,而且這三個人,都不像是正常的模樣。

兩個女人高高站在通鋪上, 一個是不知何時又醒來的空殼陳雨依, 一個是滿頭大汗的金梓語,還有一個女人站在她們下方的地面上,仰頭看着她們,身側一只不成比例、外觀極度危險的詭異大手拖在地上。

“金梓語……”賀群青看着背對他的女人, 艱難的張開口, 輕聲問:“她, 她怎麽進來的?”

金梓語用獲救的眼神瞟着賀群青。她手中攥着半根沒有燭臺的白蠟燭,蠟油就滴在她手上, 但她不敢吱一聲, 也可能是現在外部的刺激實在大過手被小小的蠟油滴上的感覺。聽到賀群青的問題,她吭哧了兩聲才找回自己的聲帶。

“是陳姐讓我開的門。”

說完,金梓語悄悄回頭,看了眼自己腳邊的障礙物——昏睡着的喜子。她再看看身邊呆站着的陳雨依,臉上不由透出不知所措的焦急,“小肖, 我保證,剛才陳姐确實是清醒的——”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 背對着賀群青的女人身體一顫,金梓語話頭立即止住。

但她的話多少解答了賀群青的疑惑。

剛才他在院子裏的時候,餘光見到這邊人影一閃,心中登時警鐘大作,擡腳就往小屋這邊趕來。

當時那出現在小屋門口的身影,雖然不甚明晰,但對方的一只手卻讓賀群青感到一百二十分的熟悉,所以他便認出,那人影竟然是陳雨依的“自殺狂”靈神,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院子裏。

當時看到這個靈神,賀群青還不是很緊張,畢竟小屋的窄門緊閉,她要闖進去還要花費一些時間。

萬萬沒想到,他才想到這點,小屋的窄門就突然從裏面打開,那個靈神毫無阻礙的走進了敞開的門裏,一個人持着蠟燭給她開的門。

當時他出于震驚,腳步不由停下,随着止不住的猜測和疑惑,腳底下好像都在冒涼風,接着他咬牙沖進門,就看到眼前這一幕。

金梓語見賀群青來的這麽急,也知道自己這個門開的不是時候,有些無措,賀群青只能安撫的沖她笑笑。

他當然不願意再懷疑金梓語,畢竟懷疑一個蔣提白,已經讓他疑神疑鬼,精疲力竭,要是再加上一個金梓語要懷疑,那他就已經能看到這一局大家相互猜忌,最終一起慘死、隊伍分崩離析的畫面了。

而強行排除了金梓語說謊這個可能性,眼前情況似乎就簡單了很多。

陳雨依顯然是醒過了,不然也不會這麽直挺挺的站着,而金梓語說的“确實是清醒”的,如果陳雨依清醒的讓金梓語給自己的靈神開門,這用意在哪?

“小肖——”金梓語顫聲道,只因通鋪下的靈神,在這時慢吞吞擡起了那只畸形的手臂。

這時金梓語應該是看到了那靈神的神情,不由顫巍巍向陳雨依走了一步。

突然,金梓語手裏蠟燭一歪,被她緊張之下給捏斷了,蠟芯下積攢的蠟油盡數滾在手指上,金梓語又是一驚,生怕扯了賀群青的後腿,把蠟燭弄熄,另一手條件反射的攏住火苗。

她的手指接近火苗的剎那間,牆壁上頓時出現拉長的手指影子,金梓語幾根手指明明又細又長,此時被燭火映照出粗重幾條陰影,小屋暗了一瞬。

就在這光線黯淡的一瞬間,賀群青心中一凜,就見那個背對着他的靈神,動作忽然加快,那只非人的手臂,忽然揮向通鋪上站立的陳雨依和金梓語。

賀群青為這一刻已經做足了準備,幾乎是那個靈神揮動手臂的同時,他就撲過去抓住了她那只畸形的手臂!

手下的觸感一時難以形容。滾燙,像是直接抓住了熨鬥,但賀群青只忍了一瞬間,就發現,這種滾燙可能只是他幻想中的審判者的胳膊,實際上他現在完好無損。

掌心接觸到的皮膚極度堅硬、表面凹凸不平,溝壑縱橫,像是岩漿把什麽東西不斷炙烤、冷凝、再炙烤後的糟糕結果。

這只胳膊不止是眼睛看上去的詭異和可怕,用手摸上去只會更甚,賀群青甚至有種想吐的極度反感。

但他很快意識到,陳雨依靈神身上長着的這條手臂,和他記憶裏無比熟悉的那兩只胳膊相比,已經算是被美化了。

金梓語緊緊閉上眼,什麽都沒發生,等她再睜開眼睛,就見她的ace天使——小肖眉頭緊皺,用力地抱着那個靈神的胳膊,攔住了它這一次謀殺。

她臉上汗津津的,看着那只令人感到無限驚悚的手臂,她假裝自己兩只腳不是自己的、根本無法控制、才能這樣定定的站在原地,選擇用身體擋住身後的陳雨依。

同時她夾緊雙臂,感受到自己衣服下面、腰側藏着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剛才陳雨依醒來後親手交給她的。

金梓語不由更加堅信陳姐在這一局活着比自己要有用無數倍。

忽然,金梓語看到賀肖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痛苦,渾身一顫,就看到那個詭異的靈神放棄了以她們為目标,手臂緩緩的彎折,指尖上看起來削鐵如泥的尖端,逐漸碰到了賀肖的後背。

少年的呼吸頃刻間變得粗重,俨然是在強行忍耐。

“小,小肖!”金梓語焦急,左右一看,再顧不上蠟燭,彎腰從床鋪中撿起掉落的小刀,一下跳到地面,短暫的遲疑掙紮後,她用力擡起手臂,将小刀紮在了那只畸形的手臂上!

但這一下好像紮到了堅硬的石頭,锵的一聲,小刀滑開,金梓語的手反而瞬間變得鮮血淋淋。

金梓語一下就哭了,她喊了一聲,“陳姐……!”好像希望身後陳雨依能給她許可,下一秒,她閉眼,小刀狠狠捅進靈神的腹部——但毫無效果!

之後她接連幾次用力的送出小刀,可那靈神身軀看起來單薄,腳下竟然堅若磐石,被她連連捅傷,血順着衣服流在地上,但它最多就是動彈過手指頭。

最終似乎只剩下一個辦法,金梓語聲音都沙啞了,“不行——不不不對不起陳姐——我對不起你!!”精神極致的緊繃下,她一邊亂七八糟的道歉,随即一刀紮進了陳雨依靈神的脖頸!

一瞬間溫溫熱熱的血液濺在金梓語臉上,她打了個寒戰,小刀脫手了。

金梓語哪能想到,自己第一次“殺人”就是對着陳雨依的面容。

也由于攻擊別人的經驗嚴重不足,金梓語都不知道自己捅進的是哪個關節,以至于如今脖頸上豁開了一個大洞,那個靈神還是好端端的站立着。

但這一下也總算讓對方注意到了自己,只見那靈神緩緩的轉過眼珠,和陳雨依一模一樣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她看。

金梓語一時連怎麽呼吸都忘了,溺水一般大喘氣,想到自己剛才毫不顧忌的要讓對方“死”在自己手上,她說不清是羞愧還是恐懼的眼淚就大滴大滴默默無聲地往下淌。

那靈神應該也是明白自己眼下被這兩人壓制,是不可能殺得了陳雨依了,于是忽然間,賀群青感到肩胛上一輕,那猙獰的手突然不再和他作對,竟然放松的收回去。

結果下一秒,就見這女人自己扭過頭,想用腦袋撞在那幾根指尖上!

賀群青想到陳雨依之前的昏迷不醒,電光石火間,将那手臂趁機扭轉,就要阻止它自殺,沒想到這靈神殺人的力氣不大,自殺起來竟然力氣驚人,一聲悶響,兩人摔倒在地,賀群青強行按住女人手腳,一時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一把極度冷靜的女人聲音從通鋪上傳來。

“小肖,松手!”

賀群青一愣,條件反射松了力道,下一秒,那個女人直接掙脫了他,從地上爬起來,這次像是根本沒有再受到那只手的拖累,以常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幾步跑向了牆壁,嘭一聲脆響,一頭撞在上面,瞬間血花四濺,那個靈神一聲不吭就倒了下來。

耳邊還有一聲悶響,卻是通鋪上站立着的陳雨依,也一聲不吭的軟倒了下來。

金梓語飛快爬上通鋪去查看陳雨依,急急拍打呼喚後,她沖賀群青迷茫的搖頭。

“陳姐……陳姐又昏過去了。”

賀群青這邊也走到那個靈神的身邊,翻過那個靈神的身體,任何人都能看出,它已經死透了。

靈神自殺成功,陳雨依也再度陷入昏迷。

但賀群青明顯感覺到,這個靈神的這次自殺和之前不同。

它掙脫自己後,沒有用那只手自殺,反而選擇了撞牆,總覺得更加怪異。

“陳姐……”金梓語回過勁兒來,悶不做聲哭的渾身熱汗,秀美的臉也因為情緒激動漲的通紅,邊用袖子抹臉邊道,“她……剛才清醒了,是她……她醒過來了。一定是因為……為了保護我們!”

她斷斷續續的話音中途,賀群青身邊的女屍也再次憑空消失,但一地淩亂血跡與奔向牆壁帶血的腳印還沒有消失。

賀群青手指抹過眼前血跡,知道這些痕跡,直到清晨陽光出現,才會再次消失,但陳雨依在下一個早上,還會醒來嗎?

還有,陳雨依剛才為什麽要讓金梓語開門?有沒有可能,就像陳雨依之前能控制靈神一樣,靈神也能反過來——控制她?

“小肖,你,你受傷了,”金梓語開始手忙腳亂的四下找紗布,“你過來,我幫你……”

偏偏就在這時,通鋪上同樣被吓暈過去的小女孩喜子也渾身一抽,尖叫着醒來了。

她先是看向門,等到發現沒有想象中的怪物身影時,一擡頭看到金梓語在哭,于是也跟着大哭起來,金梓語眼淚只能止住了,哄勸着喜子在一旁坐好,她走下通鋪,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于是拉過賀群青,局促地把斷了的蠟燭遞給他。

“小心燙,這是陳姐和蔣大哥之前在小賣部買的。今天很多玩家去找李喬尼想多要點蠟燭,被孟蓓蕾駁回了。”

她在找話題,賀群青腦袋裏無比混亂,左耳聽了右耳冒,一時沒有回應。

新的長衫顯然又被劃破了,他的後背濕漉漉一片,金梓語唰一下撕開衣物,檢查了他的後背,賀群青感到刺痛,就聽金梓語松了口氣道:“這些紗布應該夠用。”

賀群青才緩緩回神,看了眼她的手,道:“先給你自己處理一下。”

金梓語有些慌張,羞愧的藏起手,停頓片刻,她看向陳雨依,咬咬牙靠近了賀群青,在他耳邊道:“小肖,剛才陳姐清醒的時候給了我一……”

哐一聲,門被推開了。

“小肖?”

蔣提白臉上帶着血跡,微笑着跨過門檻。

“我說你怎麽不見了?怎麽了,你們說什……”

他顯然是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跡,話音一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目光擔憂的看向他們,語速加快了,“這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小肖……?你又受傷了?”

這下換成賀群青不自在了,剛動了動,就被金梓語按在肩頭的手阻止。賀群青不由奇怪的看向她,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金梓語的手腕在隐隐的發顫。

蔣提白走過來,說了聲:“我來吧。”随即他對金梓語道,“你去外面找牛心言問問,他們有沒有藥品,就說是我要的。”

肩上的手換成了蔣提白,那手溫熱,落在肩上就令人感到十足堅定,但賀群青原本已經平息的心跳不自覺加速,再度感到不安,一時如坐針氈。

但他知道,正屋裏住的玩家被蔣提白救了,剛才一切都有驚無險,懷疑蔣提白的理由好像少了一個。

賀群青一時渾身僵硬的坐着,他能感覺到自己肩胛骨被割傷的位置刺痛不已。

之後蔣提白問起,因為喜子在,賀群青只簡單說了剛才的情況,只出于某種心理,他還直接省略了陳雨依醒來的事,蔣提白全程心不在焉的聽着。

等賀群青說完,空氣一時安靜,他就感覺到蔣提白的手在那傷口上下兩邊一用力。

賀群青一激靈,身體不由躲閃了一下,正要興師問罪,耳邊蔣提白嘆了口氣,頗為失望:“我剛想,這傷口親手給你縫上,一針一線的,應該得花不少時間,結果現在看,沒我想的那麽嚴重,沒這個機會了。”

賀群青忍不住瞪他一眼,愈發覺得這個人不可理喻,“你能再正常點兒嗎?外面怎麽樣了,另外兩個房間的人呢,你去看了嗎?”

蔣提白微微一笑,露出寬容大度的神情,道:“小肖,是不是我一直慣着你,讓你開始沒大沒小了?”

賀群青聽了哼笑一聲,但同時站起身,免得蔣提白又對他傷口動手動腳。

“慣着我?”賀群青對這個說法表示十分不認同,“應該是所有人慣着你、捧着你吧,讓你越來越……”賀群青好不容易想到一個适合蔣提白的詞。

“……自戀了吧?”

是啊,現在的蔣提白,每時每刻都給賀群青一種非常自戀的感覺,而且這還真不是一種調侃。

蔣提白聽了,挪動了一下身體,賀群青不由警惕,但蔣提白沒有起身,定定看着他道:“小肖,你怎麽就是屢教不改呢?”

賀群青手指微動,垂眸看他。

兩人對視間,起初蔣提白臉上還笑着,但眼中漸漸透出一種讓賀群青感到極度危險的冰冷,賀群青看他這樣,不僅不害怕,還“呵”了一聲。

他本意是挑釁,想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最好是幹脆打起來,但沒想到,看他“叛逆”,蔣提白眼中的寒意反而褪去,透出了一絲真實的笑意,目光也變得直勾勾的,死死盯着賀群青不說,那笑容也愈大,甚至有些僵硬詭異,好像蔣提白臉上戴了一個笑着的面具一般。

“小肖,你知道嗎?”

賀群青微微擡眉,用神情問他,什麽?

“時間到了。”

賀群青皺眉,不由就想問他什麽時間到了,結果就在蔣提白話音落下的瞬間,站立着的賀群青忽然感到渾身骨頭被抽離,血肉被加熱到軟爛一般,一聲加重的呼吸溢出唇瓣,腳下不受控制的踉跄,他向前倒下。

同一時間,他的雙耳像是被堵住一般,聽力變得極為不靈敏。

外界的所有聲音像是被隔了厚厚一層,叫他耳邊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

一個人影早有預謀般快速從通鋪邊緣站起身,所以賀群青倒下去的同時,直接撞在了對方身上。

“小肖,你看你。”那人輕聲嘆息。

賀群青雙眼的眼皮剎那間變得極為沉重,他恍惚的看向蔣提白,便在這時,他再度注意到了對方充滿笑意的神情。

……

渾身的細胞頃刻間叫嚣着危險,甚至賀群青腦海中,清清楚楚的響起了示警的哨音,尖銳的仿佛能刺穿他最後一絲理智。

系統的修複時間到了,他在同伴身邊,卻感到再沒有比現在,更加危險的時刻了。

賀群青喘着粗氣,猛然抓住蔣提白的手臂,試圖将這只手臂從自己身前推開。

但只換來了對方低低的笑聲,以及脖頸上一絲銳利的涼意。

“小肖……你真是個大麻煩,你知道嗎?”

“因為你,現在一切都不順利,林況也不聽話了。我真想送你離開……”

“但你說奇怪不奇怪,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好像這麽做,太容易了。況且送你走雖然容易的很,但你要是真不在了,就又沒什麽意思了,你說呢?”

短時間內,賀群青就燒的迷迷糊糊,渾身上下也冷汗陣陣。他難受的喘氣,同時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脖頸動脈血管上抵着的那冰涼的東西,還在蠢蠢欲動的微微用力。

他趴在蔣提白肩上,蔣提白輕松的扶着他,賀群青能感到他刻意發出的逗弄般的啧聲。

“人的身體真是有趣,可以獨當一面,也可以轉眼就變得這麽可憐了……你現在就會跟我硬氣,但你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少破綻啊?就你這副模樣,你能想象嗎,如果我抛下你,陳雨依也抛下你,林況也抛下你,所有人都會對你這樣的累贅退避三舍,你怎麽能活呢?”

“想清楚了……現在你數數,小肖,你今天,到底對我‘不滿意’了多少次?”

賀群青感到脖頸上那一絲冰涼刺痛,驟然變得明顯了起來,他能感到自己血管被利器壓迫後在耳邊突突的跳動——血液被擠壓,只等皮肉上一道缺口奔瀉而出……

嘭——嘭嘭——嘭嘭——

“用我幫你數麽?”蔣提白用刀逼着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十分親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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