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雪賀(下) 所有人不約而……
第105章 第105章 雪賀(下) 所有人不約而……
賀群青正要趴下, 突然感到一道非常欠揍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頭一瞧,蔣提白就靠在門邊,朝他微微一笑, 仿佛之前拿刀對着賀群青的人不是他一般,還若無其事地跟着道,“早啊。”
“……”
打完招呼,蔣提白再度望向院子裏,那姿勢猶如今早他已經這麽看了外邊很長時間。
賀群青原地一轉身下了床, 踩上鞋, 趿拉幾步到了蔣提白身邊,直接向外看去。
只因為蔣提白看着院子裏的神情頗為怡然自得,仿佛在看什麽好風景。
反正讓蔣提白高興的事,肯定不是好事。
果然, 賀群青視線剛一出門, 迎面而來的濃郁血色就叫他心裏咯噔一聲。
地面上厚厚的血漿在晨曦照耀下逐漸褪色至消失, 但地面上血的量,明顯比賀群青身體進入修複期前要多的多, 甚至比之前一晚還要多。
這景象讓人無法控制的聯想到, 那個狂愛自殺的靈神,在賀群青昏睡這段時間裏,不知道又悄無聲息的在院子裏把自己殺了多少次。
回頭再看通鋪上的陳雨依,躺在那一派沉寂,不僅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連那頭原本烏黑的卷發都好像一夜之間失去了光澤, 枯草一般亂糟糟的。
“讓讓。”賀群青慢騰騰套上長衫,撞開門口面帶笑意的蔣提白,到院子一角洗臉去了, 他想快點清醒過來。
等他從水龍頭旁滿頭臉挂着冰涼水珠回來時,天光已然大亮,院子裏磚石地面恢複灰突突,屬于陳雨依靈神的暗紅血跡全然消失了。
還剩下零星血道、血點,賀群青猜測,這該是昨晚玩家被自己的靈神追殺的時候留下的。
賀群青還沒走回小屋,死寂了一整夜的院落大門忽然被敲響了。
哆哆哆哆!
哆哆哆哆!
每次重重敲響四下,停頓片刻後又連敲四下。
門外人有條不紊的展露出某種不耐煩,賀群青站在院子中央,看向被不斷敲響的大門,身前身後兩個房間都關着門,正屋更是門扇緊閉,再看門房那邊,蔣提白仍然倚在門口,好像在此之前一直在那盯着他洗臉似的。
賀群青瞪他一眼,大步走過去開了門。
賀群青本以為是李喬尼,但大門才開了一條縫,他就已經後悔了。
孟蓓蕾雙手交握在身前,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
“早,賀肖學員。”
一會兒工夫就收到了三聲問早,記憶中這種早晨也不多,就算有,也該是忙碌祥和的一天,眼下賀群青只覺得鬼氣森森。
“早,孟導師。”賀群青毫無靈魂的回應,立刻感到身邊一陣涼風,孟蓓蕾腳步輕快,大步跨過門檻,直往院子裏走。
“怎麽沒動靜,其他人呢,都還在睡嗎?”孟蓓蕾語速很快的問,乍一聽甚至像是自言自語,而她邊說着,邊徑直走向左側大房間。
賀群青起初沒反應過來,只是有點壞預感,手背緩慢抹過下巴上水珠的時候,他兩眼驟然睜大了,心口重重一跳。
糟了!
“等一下,孟導師!”賀群青擡腳去追孟蓓蕾,但後者身體輕盈,腳步更好像在石磚地上飄着前行,又輕又快。
孟蓓蕾低頭一瞄腳下,渾不在意道:“這又是誰的血呀,你們怎麽每天都有人流血?賀肖學員,一會兒拿拖把拖一下。”
賀群青沒說話,憋着一口氣追上她,但還是晚了一步,就在他的手終于搭上孟蓓蕾肩膀時,孟蓓蕾直接擡起腳,用腳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随着房門打開,賀群青心口緊縮,認為接下來就會看到一屋子橫七豎八、死狀凄慘的屍體。
等他和孟蓓蕾一同看向其中,賀群青先愣了,房間裏雖然淩亂了一些——大通鋪上被褥都散着,還有幾個蒲團甚至被撕壞了扔在地上,但沒見到任何活人或者死人的影子。
空蕩蕩一間屋子,本該已經死在這裏的玩家卻都不見了。
賀群青第一個念頭自然是他們沒死,但就在這時,賀群青循着餘光一低頭,恰好看到了門檻上幾滴血跡,賀群青迅速拿鞋底抹掉了。
“孟導師!”堂屋的門吱呀打開了,牛心言臉色疲憊,揉着眉心走了出來。
“怎麽回事?”孟蓓蕾轉身的這一下,她身邊的賀群青再度聞到了那股濕漉漉的土腥味。她步步生風的走向牛心言,好像這樣就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孟蓓蕾直接看向大門敞開的堂屋,當她看到裏面通鋪上數名學員才打算起身時,神色頗為嚴肅。
“你們有時間觀念嗎?”
“真是對不起,孟導師,”牛心言拿起眼鏡正要戴上,動作一頓,竟然看到眼鏡片上有一個幹涸的血點。他面不改色摳掉了這塊血斑,戴上眼鏡道,“咳,昨晚外面好像發生了不少事,大家都沒睡好。”
聞言,孟蓓蕾淡的幾乎沒有的眉頭微微挑高,“這不是你們懶惰的借口……”這時,她遠遠看了一眼右側同樣房門虛掩、毫無動靜的房間,有些尖銳的問:“其他人呢?”
牛心言神色更加為難了,半晌,他嘆了口氣,道:“孟導師,真對不起,我沒攔住他們。他們不久前天剛亮就跑了,說村裏有失控的野獸,實在太危險了,還說聯系好了,有人會接他們。你要是早點來,或許還能阻止他們……”
賀群青聽着牛心言的解釋,心中有些吃驚。
昨晚另外兩個房間裏的玩家,被封死在門裏,發出種種慘叫,絕對不可能什麽事都沒發生。
但現在見不到他們人,賀群青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們的屍體被連夜弄走了。
賀群青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過頭看向小屋的門口。蔣提白果然還在那,見他看過來,默不作聲的朝他加深了笑容。
“孟導師,你來是叫我們去上課的?李導師呢?”牛心言問。
“昨晚……你們應該猜到了,山上老虎又偷襲了村子。還有村民養的豬,昨天被莫名的全部宰殺了,村裏一片混亂,喬尼擔心村民可能會對你們不友好,”孟蓓蕾把懷疑說的十分委婉,“所以他早早去幫忙了。我來通知你們,今天上午你們仍然自己修習,來應對村裏的突發狀況——估計會有村民來找大家詢問情況。”
說到最後,孟蓓蕾的語氣就生硬了起來,甚至有些煩躁。顯然她認為村裏的事現在已經嚴重的打亂了她的課程,哪怕那些豬死的真有點蹊跷,而這些學員的嫌疑也的确不小。
“但下午仍要按課時表上安排的,進行‘通靈’的練習。牛心言學員,我能感覺到你的認真負責,請你監督大家不要胡亂飲食,從今早起,你們就應該斷食靜修了。”
牛心言自然真心實意的答應看管好其他人。
孟蓓蕾說完這些,才再度大步離開,仿佛要去做什麽更加緊要的事。
……
……
孟蓓蕾一走,牛心言身形站直了些,臉上疲憊之色頃刻間消失不見,同時消失的還有他僞裝出的愧疚,但也另有煩惱暴露出來——只見他眉心緊皺,眼中透出焦頭爛額,認真看了賀群青一眼,低聲道:“賀肖,請你去告訴你蔣大哥,我們剩下這些人,必須要再開個會,盡快找到這個副本的頭緒。不然像昨晚的那些玩家……我們可能死的比他們還要慘。”
說到最後,牛心言臉色難看,賀群青懷疑他是想起了自己的那兩個高中生靈神。
……
……
眼下還活着的玩家自然是要一起商量對策的,只是沒等賀群青回去叫人,蔣提白已經帶着其他人一齊出來了,就連昏迷中的陳雨依,都在金梓語堅持下,被林況背了出來。
正屋裏灰頭土臉一群人已經等不及了,這邊門房小屋裏幾人也總算來了,賀群青都看到了牛心言微笑着的臉,忽然間,一直被忽略的右側大屋裏忽然傳出了一聲響。
這個聲音實在是突兀,讓所有人一齊看向那個本該空空如也的房間。
……
……
賀群青這一會兒已經從林況那确認了情況——玩家們的屍體的确在蔣提白的建議下被轉移了,而且讓牛心言一夥人忙進忙出搬運了足足一個多小時。不過林況因為要保護一床的“病殘弱”沒有幫忙,也不知道他們把屍體都搬到哪兒去了。
可現在,已經被清空的房間,怎麽會有聲響傳出?
“喂,新人A,”彎着腰把背上的陳雨依往上颠了颠,林況忽然看好戲似的道,“你去看看。”
“我害怕。”新人A十分淡定的拒絕。
可經過這一夜,林況才不相信這個新人會害怕,昨天踹開門的不就是他嗎?
“你去不去?”林況瞪眼。
新人A深呼吸了一次,但吐氣的時候怎麽聽都像是輕輕一聲“嗤”,随後,他擡腳走向了那邊門扇虛掩的房間。
賀群青遲疑一瞬,正要跟上時,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小臂,用力之大,簡直像是充滿了怒氣一樣,賀群青沒防備,心中一震,偏偏回頭一看,眼前是蔣提白十分關切的神情。
蔣提白道,“放心,死不了。”
賀群青可不信他這個邪了,“你怎麽知道死不了?”
吱嘎一聲,那邊新人A已經推開了房門。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之間,一個纖細婀娜的身影,猛一推門口擋着的新人A,一躍蹿了出來,接着叭叭叭叭光腳連續重重落在地面,這突然出現的女人,發出奇怪的笑聲跑了。
而從她一推新人A的時候,所有人就愣了,只因她力道之大,竟然差點把新人A一個大男人給推的飛出去,而她光腳跑起來更是堪稱姿勢優美、但風馳電掣!一眨眼,那只貼身穿着一件緊身灰裙的女人,就一叉修長雙腿,從牆頭直接翻了過去,期間纖細腰身扭動,簡直像是一只逃竄的壁虎!
與此同時,所有玩家也看清了那女人的臉。
在牛心言等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蔣提白道:“還等什麽,金梓語?”
金梓語臉色煞白,主動的追了上去,但翻牆的時候,實在是翻不過去,狼狽的蹦了兩下,賀群青說了一聲:“我去追。”接着後退幾步助跑,眨眼間一躍而上,他手指牢牢抓住牆頭,迅速翻了過去,動作一氣呵成。
翻牆這個技能也是刻在賀群青骨子裏了,無論是學生時代翻牆還是上班苦訓那時候,一遍又一遍,他都能翻得挺開心。
……
……
一落地,隔壁上課的大院靜悄悄的,李喬尼果然不在這,孟蓓蕾也不在,而賀群青一眼就看到金梓語的靈神,只剩一片裙角,悄無聲息跑到了屋後。
那快速和靈活的身姿,不說是女鬼,但也和正常人能辦到的相去甚遠,看到她,賀群青對金梓語自身的潛力更加堅信了十分。
牆頭上又一下蹦跳,出現了半個身子,面容陌生,是柳晨銳。他定定看了賀群青一眼,回頭對下方什麽人道:“這邊院子裏沒人。”
賀群青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去追了,新人A扒着牆頭靜靜看他,過了幾秒,才遲鈍似的回頭說了句:“賀肖去追了。”
……
……
賀群青這一路就追到了後廚小院,他喘氣未停,總算把人堵到了廚房裏。
今天是第三天,這個廚房已經沒了用處,賀群青都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又回到了幹活兒的地方。
而且他追到這裏,內心總感覺到一絲怪異,就仿佛其實不是他把金梓語的那個靈神趕到這裏來的,而是那個女人,目标非常明确的奔着這裏來了。
賀群青謹慎的推開門,緩緩走進去。
那個女人跪在廚房髒兮兮的角落裏,她身邊堆着雜物,雜物上蒙着一塊布。
女人手指撚着面前的蒙布,一點點往下拽,無辜粉嫩的舌尖緩緩舔舐過她自己飽滿殷紅的唇瓣,她眼中逐漸流露出某種讓賀群青意外的難耐和極度的期待。
她對着一堆破爛,為什麽還能這麽“□□焚身”的?
這時,這妖嬈的女人——女孩,竟然回過頭來,瞥了追來的賀群青一眼,又非常緩慢的收回眸光。
被她看這一眼,賀群青腳底也有些發麻,鞋裏的腳趾都不由蜷了起來,充分理解到,這個靈神應該是在勾引自己。但在那煙波橫生的一眼中,賀群青耳邊仿佛同時響起了金梓語會因為這一幕羞恥的嗷嗷嗷大哭的聲音。
而突然間,賀群青發現,那女人抓着蒙布的手指邊,出現了異樣的情況。
是一道不該出現的褶皺。
賀群青都愣了一秒,才想明白,那褶皺的出現,是因為蒙布下有另一只手,抓住了那塊布,不想讓女人把它拉走。
那裏有人?
是誰?
又為什麽躲在這?
還是……什麽東西?
……
……
就在賀群青萬般猜測的時候,身後急急的腳步聲傳來,新人A與林況等人紛紛趕上來了。
那個女人一見這麽多人,其中還有昨晚打過自己的蔣提白,臉上勾人的笑容頓時不見,同時像是害怕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她哀怨的看了賀群青一眼,便猛然撲到了那個髒兮兮的蒙布上。
新人A手腕一顫,像是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随着女人的動作,蒙布滑落,露出了雜物堆裏抱膝坐着的一個人,露出了那人身上穿着的不符合季節的厚重羽絨服、帽子、以及身前、手臂——衣服上遍布深重陳舊的血跡。
覺察到衆人震驚的注視,那人做錯事一般緩緩擡起頭來,終于也露出了一張血氣不足、蒼白的近乎病态的臉,一雙顏色極深的眸子跟着注視他們。
所有人在這一時間,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一旁的賀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