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王述去把燈打開回來,滿臉好奇地問裴千羽,“你從司夜燈裏看到什麽了?”
“噢,沒什麽,就是他們在跳舞。”裴千羽用手指了指司夜燈上十六個手臂相連的小人兒,說:“又唱又跳的,但我沒有聽懂。”
王述又問:“那他們跟你說什麽了?”
“不告訴你。”裴千羽把腦袋靠在姜苓的肩膀上,“只有我跟阿苓能知道。”
王述不解,“這是你的私心啊還是司夜燈的規矩?”
司夜燈當然是有規矩的,天機不可洩露,但裴千羽就是想氣他,“是我的私心。”
“……行,你牛。”
姜苓笑了笑,“收起來吧,暫時用不上。”
王述就把司夜燈收進箱子裏,“這要放哪?”
“問他。”姜苓微微偏過頭,臉頰蹭到了裴千羽的頭發。
裴千羽說:“随便。”
王述欲言又止地提醒他,“……好歹是你花五百萬買回來的,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司夜燈?”
“我沒有尊重嗎?我好尊重了。”裴千羽歪在姜苓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用頭發輕輕蹭姜苓的耳朵,要他幫自己說兩句話。
姜苓就說:“他有尊重,就放在這吧。”
王述聳肩,把箱子搬到角落,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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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剛關上,裴千羽就忍不住問:“阿苓,不在人間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那會在哪裏?天上嗎?”
“是地下。”
裴千羽微怔,視線不由落在地板上,“地獄嗎?”
“是陰間。”
裴千羽不太了解三界秩序,也沒有宗教信仰,但他還是有基本常識的,比如活人肯定去不了陰間。
“那就沒有辦法了。”
“還是有的。”姜苓說:“但得先跟徐潛禮談談。”
裴千羽微愣,“談價錢嗎?”
姜苓點頭,“要我出力就得出錢。”
“可是……”裴千羽直起身,疑惑不解地道:“你和王述用司夜燈找他不見的魂,不就是為了要挾他嗎?那還要跟他談什麽呢?”
“……誰跟你說的?”
“我自己猜的。”
姜苓愛財,任何人要他出力沒有一分是免費的,他要司夜燈找東西就絕對不可能是出于好心為了幫徐潛禮,應該是為了自己才對。
“你猜的沒錯。”姜苓沒有隐瞞自己上不了臺面的心思,“我的确這麽打算,所以徐潛禮要是識相點就該知道如今只有我能幫他。”
裴千羽微頓,噢了一聲,聽明白了,“你是想提前要挾他……那他不聽你的怎麽辦?”
姜苓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一點笑意,“那我就不找了。”
本來如果在人間,他搶先一步找到就行了。可現在魂去了陰間,陽壽未盡的活人是去不了的,生魂踏入其中也會引起很多不必要又極其危險的麻煩。金蟾固然珍貴,但眼下風險已然超出回報,就必須從頭打算。
裴千羽問:“他是金蟾也沒有辦法嗎?”
姜苓搖了搖頭,“沒有辦法,一樣的九死一生。”
理論上死地就是不允許任何生靈進入的,但非要進去當然也有辦法,畢竟也沒有誰會專門去攔,因為這是一件後果自負的事。
裴千羽覺得十分好奇,“那你的辦法是什麽?”
“七月初一地門開,我們不用進去,門裏的會自己出來。”
這裏涉及到了裴千羽為數不多知道的幾個習俗節日,舉手積極作答,“這個我知道,七月半是中元節~”
小時候農歷進入七月,晚上他就不會再出門,特別是七月十五的前後三天,據說是陰氣最重的時候,鬼門大開,所以民間俗稱農歷七月為鬼月,對某些地區的人來說這也是非常忙碌的一個月,因為會有很多祭祀活動。
姜苓從小過的就是農歷,“馬上就要進入農歷七月,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
裴千羽考慮的比較多,“萬一沒有出來呢?”
“那就只能等明年再說了。”
反正進去是不可能進去的,給多少錢都不進去。
晚上裴千羽非要留下跟他一起睡,姜苓就給他讓了一半的床。
裴千羽最喜歡和姜苓躺在一個被窩裏聊天,就着溫馨的床頭燈問:“中元節的時候阿苓你的家人會來看你嗎?”
“小時候有過那麽一兩次,後來沒出現了。”姜苓不怎麽在意地說:“投胎去了吧。”
上一代姜家人命都短,姜苓的父母也是早早就過世了,他幼年就被托孤到山上,沒有太多跟父母相處的記憶。他記得剛到山上那一年的中元節,姜家人來了一堆,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擠在他的房門外,跟過年似的,熱熱鬧鬧地叮囑他別丢人。
對于姜家血脈即将斷絕的命運,已經死了的人是沒命操心了,還活着的就一個,脾氣跟臭水溝裏的石頭一樣死硬,活人不能跟他說話不中聽,死人也不行。姜家一衆長輩都覺得有些人不管當活人還是當鬼,見一次就夠了,多了傷感情,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姜苓面前。
姜苓覺得挺好的,清靜,從來也不想他們。
裴千羽則是與他截然相反,“我親近的家人都還活着,所以中元節我能看到的都不認識。”
姜苓有點奇怪,“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裴千羽調整了一下姿勢,離他更近一點,卷着薄毯說:“剛剛不是說到七月十五嘛,就想問問,我挺想見見你家裏人的。”
“沒什麽好見的。”姜苓手臂交疊枕在腦後,“就是皺巴巴的老頭子們,公園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公園那些又跟你沒關系。”
“我家這些雖然跟我有點血緣關系,但感情不多。”
“……好吧。”
姜苓微頓,轉過臉看他,發現裴千羽在悶悶不樂,有些無奈道:“好好好,他們要是還沒去投胎,我就燒紙叫他們過來給你看看,這總行了吧。”
裴千羽眨了眨眼,湛藍的眼睛剔透,“那要是他們都去投胎了呢?”
“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裴千羽不喜歡這個回答,身體挪啊挪啊,背對姜苓躺着了。
姜苓看着他寬闊的肩膀,像看到一座山,只以為他要睡了,伸手關掉床頭燈,房間瞬間暗下來。
但他剛閉眼就發現躺在身旁的人正不安分地扭來扭去,好像是又轉回來了,還比剛才挨得更近。
姜苓閉着眼問:“還有事?”
“你沒跟我說晚安。”
“……晚安。”
裴千羽不知足地評價,“好幹,一點感情也沒有。”
姜苓懷疑他在找事,但由于習慣性地縱容他,就沒有太過在意,問:“那你想怎麽樣?”
“其實你可以增加一些溫柔的肢體動作,摸摸我的頭發或者摸摸我的臉,也可以碰碰我的鼻子,然後你再跟我說晚安。”
姜苓無奈道:“……你要求未免太多了。”
“可是都很簡單。”裴千羽想了想,補充道:“喔,我剛才忘了說,碰鼻子要你的鼻子過來碰。”
他心裏想得很美,可他忘了姜苓不是任何時候都會順着他的,姜苓感覺不妥的事就不會同意。
“幹就幹吧,你忍一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裴千羽說這些像在找個平替,以此掩蓋他內心真正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
他無法确認這會不會是錯覺,但他從火神廟回來後,裴千羽比之前更愛跟他撒嬌這他可以肯定是真的,所以裴千羽現在對一聲晚安那麽多要求也是在争嗎?
“那我們輪流可以嗎?”
姜苓聞言沉默片刻,還是順着他的意了,“你先。”
裴千羽迫不及待地撐起身體,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姜苓的鼻尖,濕熱的呼吸有一點打在姜苓的嘴唇上,像隔空親了一下。
“晚安,阿苓。”
做完他就躺回去了,掩飾不住期待地等待姜苓的晚安儀式。
姜苓躺了幾秒才回過神,照貓畫虎地模仿剛才裴千羽的動作。因為這可能是裴千羽最希望有人能對他做的。
做完後他沒有離開,低頭注視着裴千羽,用不确定的語氣正中靶心,“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好像只有這樣想才能合理一點。
跟姜苓對視有時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此時裴千羽就在他的眼神下感受到壓力,忍不住閃躲起來,“我,我有嗎?”
姜苓面無表情地問:“我不在的時候,你遇到喜歡的人了?”
裴千羽一怔,“我沒有啊。”
姜苓半信半疑,“你可以說實話,我不會生氣。”
“真的沒有,我現在那麽忙,哪裏有時間談戀愛?”
這是實話,也有一定道理。
姜苓就躺了回去,沒有說話。
裴千羽心髒砰砰亂跳,莫名有些心虛,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可能是因為他打從心底不希望姜苓有喜歡的人,也不希望姜苓跟人談戀愛。
除非……
除非那個人是他。
裴千羽在黑暗中咽了咽艱澀的喉嚨,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敢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妄想。
這要是讓姜苓知道了……他想都不敢想這後果該有多可怕。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覺得害怕的一瞬間,手就自動自覺地去找玉佩,他睡覺都戴着,不安恐懼就會把玉佩緊緊握在手心裏,這是首飾盒事件後他養成的習慣。
人都是為自己争的,不管怎麽說他好像離姜苓喜歡的那一種人越來越遠。
他的心眼子已經多得像馬蜂窩一樣了。
裴千羽愁得睡不着,又失眠了。
【作者有話說】
苓:你的心眼子比我的酒窩還淺,順帶一提,我根本沒有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