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手劄
第2章 第一手劄
“好好讀書！”
這是水上勉從小聽到大的一句話。她是怎麽變成現在的樣子呢……她都快忘了。
大概是小學一年級的那段時間吧……那時的她很天真，天真到可笑。
“小勉，今天我們講白雪公主好不好？”
“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
媽媽的聲音忽近忽遠，其實水上勉很想睡覺，但是為了媽媽她還是聽了下去。“小勉，你認為這個故事怎麽樣呢？”
“媽媽！我覺得這個故事是美好的！白雪公主打敗了惡毒的皇後！”
“對啊，這個故事很美好……”
一切都是假的。其實白雪公主根本沒有打敗皇後，而是讓皇後穿着燒的通紅的鐵拖鞋跳舞而死的！人們總是喜歡着白雪公主美麗的面容，他們喜愛着她的善良。但是卻不斥責白雪公主直接闖進了七個小矮人的屋內吃了他們的面包，喝了他們的葡萄酒還霸占了他們的床。
在小的時候，水上勉喜歡主張自己的意見。但是母親總是喜歡直接拒絕掉她的意見……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她的想法是什麽了。
只要媽媽開心就好，她保持着這個想法。就算是那個結果她很不喜歡，她也要裝成開心的樣子才行。
在父母面前，她是最開朗的那一個。
在同學，朋友面前，她是最開朗，最好笑的那一個。（好笑指的不是像小醜一樣，而是有趣。）
實際上的她，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不斷的給自己打擊……“我總是做不好任何事情，為什麽我不能考九十分以上呢……”
“看看人家前五名……我不能讓媽媽失望才行啊……”
……
“我真是沒用啊。”
帶着這個想法的她慢慢走回家，母親問起為什麽她眼睛那麽紅的時候，她會笑着回答道：“被風吹的，沒有問題啦！真的不是哭的！”
事實上她超想哭泣的抱着母親質問她為什麽要這樣教導她。
但是她不能，也不想這樣做。因為她猜的到結果……一定是“我怎麽沒有好好教導你？！”，“你吃我的，穿我的，你還有什麽意見？！”之類的回複。
她讨厭社交，因為她覺得如果不好好表現的話，人們都是讨厭她的。“我讨厭跟陌生人說話。”她這樣跟媽媽抱怨道，但是媽媽卻說：“我也讨厭，這該不會是遺傳吧？”
遺傳？怎麽可能，身高可以遺傳，基因可以遺傳……但是偏偏性格卻不行。
然後……老師為了開家長會，問過學生們一些關于家長的問題。水上勉回答了，那是她第一次主動舉手。
“吶，老師，”年幼的她問道，“為什麽父母總是喜歡比較孩子呢？”
是啊，為什麽呢？小時候父母總是會說“看看隔壁的×××，考了一百分！你呢，才給我考八十幾”，“你看看人家××，這麽小就會做家務了！你連忙都不幫！”
那一次家長會她記憶猶新。
媽媽是臉上帶着笑來接她的，在操場上玩耍的水上勉也是天真的笑着擁抱了她的母親。
“吶，小勉，老師在家長會上點名批評你了哦！”看着媽媽說的那麽認真，水上勉真的信以為真：“唉！老師說我什麽？！”
“騙你的啦！”
……
“吶，小勉。你是不是在跟老師說過‘父母間總是喜歡比較’這一個意見啊。”媽媽說道。
沒有察覺到異常的水上勉點頭：“是的，媽媽！你看，”她笑着對媽媽炫耀，“我在課堂上舉手了哦！”
媽媽沉着一張臉，将她拉回家中。“吶，小勉，我問你……六分之五乘以五分之六等于多少啊？”
水上勉瞪着眼睛，腦中飛快運算。奈何她才四年級，還沒有接觸到分數這一複雜的東西。
“我，我不知道……”
“嗯？你再說一次？”
看着媽媽的臉色，水上勉眼中都要滴出水來了，她弱弱的重複一遍：“我不知道……”
然後……就是噩夢的開端。
“你不知道？!”媽媽拿着棍子狠狠地抽打她的大腿，“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女兒？！你怎麽不去死？！啊？！”
水上勉怎麽想都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打她，明明……她是真的不知道，明明，她還沒有學到那……
“我還沒有學到那……”水上勉反駁到，但是聲音很小，底氣也不足。
“沒有學到？！你不會複習嗎！”
……水上勉就是在這種環境裏長大的。這也是為什麽她那麽內向，那麽……讨厭跟人說話的一個重要原因。
因為她覺得自己太蠢了，太笨了。別人一定都不喜歡她。
上了初中後，媽媽就很少再打罵她了。
水上勉成績很好所以媽媽也不管她，但是她迷上了看書。由于嫌棄課間十分鐘太短，所以她學會了上課看書。
然後被請家長了。媽媽的臉都是黑的，水上勉第一時間是捂着頭。但是媽媽沒有打她，只是狠狠得把她罵了一頓。“你為什麽要上課看書？！仗着自己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吧！”
“我複習了的……”
“複習也沒有老師講的知識牢固啊！”
随後……就把書撕了。還把她的書包都扔地上，文學用品撒了一地。
突然，水上勉想起自己作業還沒有寫，準備撿起書時……媽媽狠狠地踢了她一腳。
“不準撿！”
然後……她就因為沒有寫作業被罰站了。
“字寫的太醜！你給我把這一面撕了重寫！”媽媽将尺子拍在桌子上，吓了她一跳。
“我說你字寫的太醜了！”媽媽生氣得将她超好的文章通通撕碎扔在地上，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買本子重新寫。”
……要寫到她滿意為止。
然後就是上初二……水上勉依舊沒有改掉上課看書的習慣，但是她并沒有被老師叫家長。老師也久而久之不管她了，只要成績好，什麽都無所謂。
但是因為一次找同學借書，導致有同學忍無可忍了向老師告狀，說她上課講話，還說她帶手機。
明明沒有。
明明沒有！！
因為吵不過那位同學，所以……氣急敗壞的她，自殘了。
自殘，這是很嚴重的事情。老師也很慌，給她的手上了藥後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媽媽！我沒有上課講話！我也沒有帶手機啊！是她侮辱我的！我根本沒有錯！！”水上勉哭着說。
“你聲音小一點，冷靜一點，我沒有說你錯了。”
“嗯……”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上課看書，你不是答應我了上課不看書嗎？”
“我……”水上勉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怕說了實情後她又會挨打。
“好了，剩下的事情回來再說。”媽媽說完這句話就挂了電話。
多于她為什麽自殘，會不會有抑郁什麽的，一個字都沒有提。
“是她的錯啊！她還把我的書什麽的全翻出來！”我根本沒有錯啊！
“你是不是想說你沒錯？”媽媽只是平靜的說出這一句話，随後摸了摸她的手背，“你答應我，不要自殘了好嗎？社會上有比這更煩人的事，你這個……微不足道。”
我還只是國中生啊……為什麽要提社會上的事……為什麽不帶我去看心理醫生？為什麽……要質問我的錯誤而不去看我的對？
……依舊是初二的那段日子。
她感覺媽媽說什麽都是錯的，她有她自己的想法。這是……叛逆期。但是媽媽卻不知道，仿佛不知道叛逆期是什麽一樣，甚至可能認為叛逆期根本不存在。
“你玩玩玩！一天到晚玩手機，有空把書看一下啊！”媽媽奪走她的手機，然後把門狠狠地摔上。
水上勉沒有說什麽，只是淡淡的拿起數學書開始複習。媽媽在這期間進來過，她看了一眼數學書，一副很不屑的樣子：“假正經。”
……為什麽我認真讀書的時候你說我假正經，我玩手機的時候你又讓我讀書呢？!
這種時候水上勉一般都是憋着，不會當場發洩脾氣。
但是私底下，在媽媽出去後。她會奮力的把數學書扔在牆上然後不斷的踢牆。“艹！老子他媽讀書是給我自己讀的你管這麽多幹嘛！老子讀書他媽就是假正經了是吧!!”
……
她跟她媽媽鬧得最狠的一次是因為她沒有吧作業帶回來。就是因為沒有把作業帶回來而已，明明找同學拍照了就可以寫在本子上然後交給老師的。
可是媽媽偏偏在桌子下踹了她一腳，“你為什麽不看抽屜？!是不是因為不想寫作業所以故意扔在學校的？!”
“我只是忘了而已……”
“忘了忘了，你怎麽不把你名字忘了呢？!”
水上勉并沒有發脾氣，只是靜靜的，靜靜的看見老媽把書全扔地上，看見她把手機直接砸向牆面。水上勉撿起書，但是媽媽卻扯着她的頭發不讓她撿。
雖然媽媽也有溫柔的一面……但是她的确觸碰到了水上勉的底線。
“這只是作業而已……”
“你說什麽？！”
“我說我只是把作業忘了而已!我還可以去找同學借!”
“而已？!只是而已嗎？!我看你根本不想學習!”
“不想？!對啊！我不想學習了怎麽樣啊！就是浪費你的錢了怎麽樣啊!你有本事讓老子退學啊!!”
“你他媽!!”
最後，受傷的總是她。
總是她。
爸爸忍無可忍的跟媽媽離婚了，她被法庭判給了媽媽。
然後，然後啊……她就乖起來了。不在讓媽媽生氣了……
她就是這樣長大的。
她有過夢想，但是被扼殺在搖籃裏了。水上勉有過許多夢想：當上美術家，但是媽媽認為學美術的都是不務正業。當上主播……媽媽認為這不行，沒有一個正當的工作是養不活自己的。
最後，她也不知道幹嘛，于是便聽着媽媽的話……上了重點高中。
然後被孤立，被欺負。
還患上了抑郁症和暴躁症。當然，她隐藏的很好……媽媽也一直認為她是個開朗的人。
只不過她沒有再交上朋友，她不知道她需要一個怎樣的朋友。漸漸的，她開始一個人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