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次偶遇

再次偶遇

“根據監測中心初步推測死亡異者等級為S階,異動發生在學校,波及範圍較廣。”

殊力波動的異常狀況在出現的第一時間便被監測中心及時捕捉,審異局行動部收到通知後即刻動身前往目标地,然而依舊未能阻止悲劇發生——忽然覺醒殊力的異者因無法自控從而導致自爆,事故瞬間發生。

止戈中心事務組聯通包括局長在內的審異局所有部門負責人,組織緊急臨時視頻會議,藍色虛拟屏映出一張張嚴肅的面孔。

“事故地點發生在一所小學,死亡異者是該校門衛。事故發生時正值學生放學,人流量大,造成衆多學生以及家長受傷。”事務組組員一絲不茍地将現場的大致情況轉述。

“醫療中心立即增派人手支援,”醫研部副部兼醫療中心外勤負責人貝北率先發言,“我帶隊前往。”

“我去吧。”

一道清冷的聲音淡淡插入,毫無攻擊性,但語氣中的壓迫感迫得衆人将視線全部轉過去。

“部長?”

貝北驚訝地望向映在虛拟顯示屏上的那張蒼白的臉。自打他進入審異局後,從未見過他的這位部長出過任何外勤。

醫療部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部長梁逸除了高超的醫術外,最厲害的是“療愈”和“殇引”兩項殊力,堪稱起死回生。

但那是有代價的。

“我去,”梁逸又說了一遍,他的目光落在事務組播放的現場實時畫面上,孩子們痛苦的哀嚎一聲不落地傳進他的耳朵裏,“立即準備,外林區集合。”

“好。”

微晃的酒水映着水晶吊燈的碎光,修飾得幹淨整潔的指尖在昂貴的潔白桌布上無規律地輕點,賀丙環視會場四周——禮服、珠寶是彰顯身份的标志,商業、藝術是他們談論的話題。

他的二叔賀仁,與他那位老父親賀谪的生日僅差一天。每年,賀仁的生日宴都要大操大辦,只是這宴會選址從未變過:作為人族現在以及曾經的都城所在地,玺域擺午宴,甘城就設晚宴。

晚宴還沒開始,多半的貴族人士便已經到場,從容寒暄或是優雅地進行火熱的社交。

賀仁膝下無兒女,而他的大哥賀谪則有三個兒子,老大早夭,老二常年纏綿病榻,作為賀家唯一還能健康出行的獨苗,賀丙自然要來充場面。

百無聊賴中,賀丙有點心神不寧,腦子裏一遍遍重複播放同一段場景:陰天,咖啡廳,清冷男人,蒼白的臉。

再回過神,眼前的俊男美女都變成花啊朵啊漂亮得一個樣,賀丙在少年時就學會扮演纨绔子弟的形象,今天卻懶得應酬。

穹頂的吊燈亮得刺目,他按着太陽穴,眼前的斑駁竟像将他拖入夢境般,他恍惚看見了那個清瘦的身影就站在面前。

賀丙閉目再睜開,指尖輕點邀請名冊上的兩個字上。

“賀少爺想什麽呢?”羅宇吹着口哨晃晃蕩蕩走得沒個人形。

“沒什麽,”賀丙的指尖從一片名字中的兩個字移開,指節敲了兩下名冊,似是随口問,“我二叔生日宴怎麽還請審異局的人?”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羅宇掃了眼名冊,湊過去細看來,賀丙打開的那一頁列着審異局局長以及各部部長的名字,“我猜名冊肯定是送過去了,人肯定也是不能來的,但給審異局送送晦氣嘛,何樂不為呢。”

賀丙意味不明地低哼了聲。

羅宇見他興致似乎不高,主動打趣:“今兒來了這麽多俊男靓女,賀少爺都沒興趣?”

“熊樣,”賀丙啜了口紅酒,輕斥,“少爺沒攔着你,想撩哪個就去,不用怕跟我搶人。”

“我謝謝您。”

羅宇咬牙的感謝聲由大到小,沉悶的巨響沖進賀丙的耳膜,腦中瞬間響起一陣嗡鳴。

指尖閃過幾縷火苗又消失,賀丙環視四周,就見會場的衆人與他同樣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賀仁雇傭的異者第一時間沖出會場查看,很快便折返回來與立在正廳的賀仁低聲耳語。

“大家稍安勿躁,”賀仁擡起雙臂做出安撫的動作,“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異動事件,我的人會确保大家的安全。小插曲可以當作調味劑,諸位不必在意,請縱情享受今日難得的聚會。”

音樂聲起,觥籌交錯繼續。

“打聽過了,”羅宇轉了一圈折回賀丙身邊,“附近的一所小學發生異動事件,據說傷亡有些慘重,”他嬉皮笑臉地同路過的靓仔揮手,嘴上說,“不過沒關系,反正有審異局的大怨種們去拼死拼活,咱玩咱的,沒影響。”

賀丙踱步到窗邊,遠眺聲音的來源地。

西方血紅,夜幕将至。

骨節分明的手指擦過棱角堅硬的華麗雕花,落下腥紅染紅花蕊。

紅酒在杯底晃蕩,賀丙仰頭一飲而盡。

“你去哪?”羅宇見他往外走,匆匆與剛搭讪的靓仔告別,急忙跟上去。

賀丙腳步一頓,閉目再睜開。

“我頭疼,到樓上睡一覺,你明早再叫我。”

“賀老囑咐的藥吃了嗎?我跟你一起上樓!”羅宇上前兩步。

“羅宇。”

賀丙叫他名字,凡事漠不關心的眸子染上幾分冷。

他轉過身,那幾分冷恰到好處地轉換成不耐煩:“這裏被二叔包了,你不放心?”

倒也是,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

羅宇暗想,撓頭“嘿嘿”兩聲:“那你好好休息,明兒見。”

賀丙挑了二樓最裏的一間,窗戶開的位置是一樓視線的死角。

反鎖房門,扯掉領帶,解開襯衫最上方的兩粒扣子,賀丙深吸口氣。

打開窗,矯捷的年輕身體被淡淡的紅光環繞,賀丙腳尖飛快在牆壁上點了兩下躍進一樓的草坪。

現場要比想象中殘酷得多。

傷員至少上百,個別幾人不用上前試探就能預知已經停止了呼吸。

行動部訓練有素地圍起一道藍色浮線,将受傷人員保護在浮線內,以免被殊力餘波造成二次傷害。

“丹鳳朝陽”的标識在落日餘晖中閃得炫目,賀丙在他們當中看見昨夜夢到的身影。

是梁逸。

審異局醫研部部長梁逸,他在紅冊上見到的名字。

“輕傷立即帶回醫療中心,孩子先就地治療。”

白大褂的衣角帶過一抹冷冽的夜風,梁逸身形微滞,但很快便加快腳步奔入現場。

賀丙無比确定他看到了自己。

“成人的傷情稍輕,但孩子們的狀況不太樂觀,”貝北跟在梁逸身側,神色嚴峻,“失控的殊力在爆體瞬間對周圍進行了大面積掃射,內傷的……”

他頓了下,視線落到校門上噴濺的紅與白,深吸口氣:“目前的幸存者大部分都是外傷,只是有些孩子的肋骨、脊椎斷裂,不能輕易移動,而且他們的情緒很不穩定,雖然神控部已經在進行精神疏導,但……”

哭喊、求救、尖叫,合奏。

空氣,不能用來呼吸,像捂住口鼻的髒濕粗布,令人窒息。對生存的強烈渴望,對死亡的極度恐懼,彌漫。

“我來。”

賀丙站在外圍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只能瞧見梁逸退後半步擡起手臂,就見銀色的光波自他的掌心緩緩流出,它們分成數道柔和的銀色流光,婉轉出優美又舒緩的弧度飛向倒在地上的傷員。

是“療愈”。

很久之前,賀丙就知道大名鼎鼎的審異局醫研部部長有一項殊力叫“療愈”,這種神奇的力量可以使外傷迅速愈合。

他忍不住向前邁一步,迫切想要看清現場的情況。

藍色浮線将他攔在外圍,賀丙不得不通過傷員恢複的情況來判斷療傷的進程。

“合奏”聲減弱,甚至逐漸被稀疏的驚呼替代,上一刻是被異者橫掃的慘痛,此時是對強大治愈殊力的感慨。

賀丙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無比狹小,四周被夜幕籠罩,他的視線範圍內僅有一處生着光。

那個微微打顫又格外挺拔的背影。

賀丙的呼吸忽地十分急促,前所未有的強烈情感如同驚濤拍浪瞬間席卷全身,竟讓他一時間無法控制因為過分激烈的情緒而發抖的身體。

三次偶遇,一見鐘情,再見入心,突然生根,迅猛滋長。

待他再回過神時,攔在身前的浮光已經消散,傷員陸續被智浮醫療車轉移,而那個身影……

“部長,還好嗎?”

貝北伸出一只手臂隔着一小段縫隙虛虛扶着梁逸的肩。

發顫的身體在強大的精神力壓制下被迫逐漸恢複平靜,梁逸一張臉白得毫無人色,像撒上幾層厚厚的寒霜,抽搐的心口爬滿成千上百只伶牙俐齒的小蟲,它們正在賣力地啃咬。

他挺了挺背,啞聲回:“沒事。”

“你看起來不像沒事,”貝北實話實說,“據我所知使用‘療愈’後……”

“沒事,”梁逸打斷他接下來的話,聲音冷又淡,“體力透支而已。”

他擡頭,望向賀丙所站的方向。

四目交彙。

額間的冷汗滑過臉頰在瘦削的下巴短暫停留了幾秒墜落,梁逸的目光也同樣,僅僅在賀丙的身上逗留了片刻便收回。

他暗自提氣穩住瀕臨崩潰的身體,隔開貝北的手臂往回走。

賀丙的心在瞬間蹦到嗓子眼,雙腿不受控制地快步跟上去,口中大喊。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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