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
過勞造成心髒無法負荷,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梁逸在他熟悉的昏暗中轉醒,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微弱悶哼,大概是心中清楚每次都是獨自醒來,所以他才肯放任自己在孤寂中将疼痛洩出百分之一。
但他很快便抿緊唇瓣。
床邊有人。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疼嗎?”
喜悅夾雜着擔憂的聲音,出自口口聲聲嚷着要追他的小白兔。
病房裏沒開燈,只留下微弱溫馨的床頭燈,似乎怕打擾病人休息。
梁逸半眯着眼望着賀丙影影綽綽的身影,低低回了兩個字:“沒事。”
“那餓不餓?聽他們說你幾乎一整天都沒吃飯,怎麽受得了?”
賀丙貓腰小心翼翼湊近,想要看清梁逸的臉色,卻正對上那雙不閃不避直視自己的眼。
他一怔,眨了下眼,又退回原位:“那……要不你再睡一覺?”
梁逸又盯了他一會兒,盯得眼皮打顫才緩緩閉上眼。
“好好睡一覺吧,我在這陪你,有事叫我。”
賀丙絮絮叨叨,即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也知道梁逸聽到了。
因為,在他起身為梁逸掖被角時,捕捉到那雙濃密的眼睫極輕地顫了顫。
但并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第二日,賀丙起了個大早,确切地說他昨晚幾乎一夜沒睡。
在病房守到十點,就被人毫不留情地給趕了出去。
沒給他理由,但賀丙知道梁逸的幾個老熟人根本不信任他這個來自玺域賀家的人。
當然,報道還不滿一天就長在人家醫研部部長身上,任誰都會覺得他居心叵測。
雖然他确實別有用心。
不過好歹越昱還是給他安排了個休息艙,出去住太過麻煩,畢竟他混進審異局并不想耗費他追愛路上的半點時間。
況且,他确實想脫離賀谪的監視很久了。
在休息艙睡的第一晚,全是夢。
他與哥哥被關在華麗的大型牢籠,有吃有喝有穿沒有人氣,有兄弟兩人間的歡聲笑語,也有父親驟然而降的怒氣、打罵。
輾轉反側了半宿,一大早,賀丙便趕到研測中心。
因為昨天在梁逸忽然暈倒的情況下,賀丙條件反射卻也是發自肺腑的“公主抱”,讓他在醫研部一日成名。
當然也招來了各種議論。
“哥們,你可真勇,那可是梁部長,你都敢直接上手?”
賀丙大大方方接話,但又藏去自己真正的小心思:“我只是搭把手。”
但誰都不會信賀丙這話,畢竟觊觎梁逸的人太多。
他身上強大的殊力,對于其他異者具有巨大的誘惑力,再有高山雪蓮般的美貌加持,更是讓很多人無法控制地被他吸引。
就算“搭把手”的人不是賀丙,同樣也會受到質疑。
“但老弟啊,咱好心提醒你個事兒,”那人壓低聲音,“部長他可是有白月光的。”
賀丙神色一僵,“噌”地一下竄上一股名為“嫉妒”的火,立馬問:“那白月光人呢?”
“死了吧,不然怎麽叫白月光呢?他辦公桌上擺放的照片,據說是兩人留下的唯一合影。”
死了的白月光,大概威懾力更足?
但既然已經死了,便別想成為他進擊路上的攔路石。
賀丙眯起眼。
在賀家長到十九歲,瘋狂與嗜血多多少少會鑽進骨頭縫融進他的血液裏,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夠他吃下梁逸。
賀丙不在意地對那人笑笑,把“我要追梁逸”張揚地刻到腦瓜門上。
守在醫研部部長辦公室門口,賀丙又化身回小白兔,見着梁逸立馬解釋:“我有遵守約定,只是被人趕出來而已。”
梁逸的臉依舊如失血過多般慘白,但身形很穩。他淡淡瞥了賀丙一眼,幽深的眸光如靜水毫無波瀾,仿佛對于對方沒有為他守夜這件事毫不在意。
畢竟,不熟。
賀丙前後腳跟進辦公室:“梁逸,我要追你,”他盯着人的後腦勺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對方不理,他就繼續,“梁逸梁逸,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他一聲一聲喊他的名字,不過才見過幾次,卻似乎熟稔得在喚多年好友。
“賀公子。”
梁逸頓住腳步,對上被他忽然的轉身打得措手不及踉跄幾下差點撞到他胸口的賀丙:“你今年幾歲?就直呼我名。”
“嗯?”
近在咫尺的一張冷冰冰的俊臉,讓賀丙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強大的氣場迫得他想後退,掙紮的內心卻又不想因此錯過他們之間微乎其微的近距離接觸。
猶豫之間,他半退不退,身形不穩,忙用腳跟穩住,卻呈現出一種被梁逸的氣場壓制得直向後仰的弱勢姿态。
賀丙不得不踉跄後退半步,站直身後清了清嗓子企圖找回場子:“你名字不能叫嗎?那我以後叫你什麽?梁梁?”
一聲哼笑,自鼻腔發出。
賀丙渾身為之一振。
他怔怔地望向梁逸,他們離得那麽近,梁逸呼吸時胸口輕輕的起伏,他呼吸的節奏,是他想與之共枕眠的聲音。
那張臉,冷清、蒼白,似沉睡多年初醒的神明。那雙眼,淡漠、疏離,不含任何感情地望着他。
荒謬大膽又興奮難耐的想法,在火光電石間生出。
渎神。
把眼前的人塞進自己專屬的小匣子裏,再放上防腐劑。
但這些想法不過是在一瞬間誕生,賀丙很快便繼續說下去:“差七歲而已。”
為了不讓兩人之間的差距拉得太大,賀丙特意将自己的年齡報高了兩歲。
差九歲剛好,不多,賀丙想。
他見過梁逸的相關資料,那東西玺域三大家族每一家都有,真真假假分不清,但在年齡方面的真實性,玺域收集來的信息應該不會愚蠢到離譜。
“越成熟越有魅力,”賀丙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喜歡得不得了。”
“賀丙,”黑皮鞋向前邁了半步,梁逸的眸光深不見底,“別撩我,你會後悔。”
“是嗎?”賀丙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次沒有被梁逸的氣場壓得踉跄,倒是還能做出無所謂的聳肩動作,“我長這麽大還沒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
梁逸後退兩步,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翻開案頭資料似乎不想和他繼續聊下去。
事情進展到底,卻要按兵不動。
賀丙做不到鳴金收兵,但他掃到了梁逸右手邊擺放的相框。
“部長他可是有白月光的。”
一句話猛地蹦出來。
妒火有冒出的苗頭,賀丙上前一步擡手直取相框。
重重的拍桌聲響起,梁逸站起身,賀丙的手懸在半空。
對峙不過兩三秒。
梁逸抓起相框,甩進抽屜裏,落鎖。
動作一氣呵成。
賀丙的手緩緩落下。
“賀丙,我要殺個人。”
這次梁逸率先打破沉默。
“啊?”
“你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
“你敢替我殺了那個人嗎?”
“什麽?”
“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我現在的願望……”他一語他一言,賀丙的嘴像是被牽上線,不自覺得開開合合,“我想要你……”
梁逸松了松領帶,解開襯衫第一枚紐扣。
賀丙吞咽了下。
他明明想做猛狼,在關鍵時刻,卻像只兔子。
眼前的人氣場太強了,賀丙很想後退一步,但還是咬牙硬着頭皮走到梁逸身側:“我早成年了,愛人之前該做的事我都能做,合理又合法。”
梁逸擡手,抓住衣領,收臂,一股巧勁将人摔到椅子上,雙臂壓在賀丙胸口。
有那麽一瞬間,賀丙覺得眼前人猶如死神,要殺的是自己。
肺部的氧氣似乎被抽空,賀丙目不轉睛地對上梁逸逐漸發紅的眼,就在他快要無法呼吸時,那雙手忽地松開了。
梁逸緩緩起身,後退一步,雙手放在腰間,一把抽掉皮帶,命令般地對着賀丙:“門,關上。”
賀丙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三兩步奔到門口。
将門關上,反鎖。
他回身,梁逸不知從哪兒掏出的酒,正仰頭往嘴裏灌,喉結快速滾動,胸口起伏劇烈。
賀丙快步奔過去奪過酒瓶,說話聲忽地大起來,像受了幾百輩子的委屈。
“你幹什麽?你胃受得了?你怎麽不知道珍惜自己?”
連續三個問句,問來一聲輕笑。
梁逸擡手擦掉嘴角落下的酒漬:“怎麽?不喜歡了?打算放棄了?”
三個問句作為答複。
賀丙搖頭:“當然不會。”
仰頸灌下梁逸餘下的三分之一,賀丙進一步,掌心覆在梁逸胸口。
意外地沒被躲閃開。
梁逸如墨的眸似乎被酒熏上幾分霧氣,賀丙的魂兒直直墜進去,摔得暈頭轉向。
他不清楚他在想什麽,但被迷得徹底。
“你如果不開心,我可以陪你,”賀丙說,“我想愛人之間,也應該分擔。”
他一口一個“愛人”,迫切地想和梁逸建立某種聯系。
“愛人之間可以做的事……”梁逸“哈”了聲,雙手搭在椅背撐着身體,低頭輕笑又揚眉望向賀丙,“小朋友,你知道是什麽嗎?”
那股淡淡的茶香又出現了,賀丙知道它不是來源于桌上的茶杯,而是出自梁逸的體內。
是J型異者在不掩飾殊力時,散發出的獨有香氣。
“我要你,勢在必得。”賀丙說。
梁逸哼笑,離開椅背,左手虛虛掩在上腹,踱步到賀丙身側,湊近,右手挑起他的下巴:“你敢嗎?”
敢與我做一場游戲嗎?
賀家……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