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雨欲來

風雨欲來

賀丙有些疑惑,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不知道梁逸從哪得來的錯誤信息,但這些在他看來完全不重要。

滴了過量的眼藥水似的,賀丙眨眨眼好像都能落下淚,不僅是“伴侶”二字,還有梁逸剛好轉過來,對上他的眼——

他一見鐘情的男人對他笑了。

快步奔上前,賀丙接過梁逸手裏的大包小包,兩人并肩走出。

他眼裏滿是霧氣,用盡全身的勁兒去憋,将手裏的溫水和藥一并遞過去,眼巴巴看着梁逸吃完再接過來:“怎麽樣?還疼嗎?”

梁逸與他對視,那雙看不透情緒的墨眸像是從不會避諱任何人的目光,直看得賀丙眼中的霧氣更甚,在他就要偏頭避開時,梁逸擡手蓋在上腹,破天荒地說出自己的脆弱:“疼,哪有藥會那麽神。”

“我們這就回家。”

賀丙兩只手倒不出空閑,将購物袋往上移挂到手腕,他張開雙臂面向梁逸,将人圈進自己的領域:“我找不到你,快吓死了。”

梁逸揚眉示意賀丙幾乎挂了滿身的購物袋:“看看,喜不喜歡。”

“這些……都是給我的?”

“嗯。”

一條皮帶,很眼熟,賀丙下意識望向梁逸的腰間,一模一樣的款式。一條領帶,優雅中帶了點符合他這個年齡段的活力。還有一條剛剛他親眼看着梁逸入手的腕表,表帶在室內燈光下泛着不張揚的微光。

*

秋深,落葉紛紛,三個月已超一日。

賀丙毫無意外地接到了他父親從滋城打來的電話。

“今晚落日前,給我趕回玺域。”

賀丙下意識地握住腕上佩戴的表,這是梁逸買給他的那塊,他原來的手表被梁逸收了起來。

手機屏幕完全熄滅,賀丙加速開往審異局。

車駛向外林區附近,一輛大型卡車忽然從視線盲區沖來。

*

三個月如一日,賀丙一如往常守在手術艙外。

艙外卻不同往日,很吵,艙門滑開,梁逸就撞見滿眼紅。

幾個醫研部部員快圍成一堵牆,賀丙卻透過層層遮擋第一時間望向梁逸。

“梁梁,趁熱吃……”他緊緊抱着保溫飯盒,“還有,我沒事,不要擔心……”

一道耀目的銀光閃過,梁逸如一只飛鷹迅捷地接住向下栽的如同血葫蘆一樣卻完全看不出傷在哪裏的賀丙。

“腹部有劃傷,肋骨斷裂,手骨粉碎性骨折,馬上送進搶救艙。”

手術進行一半,談佑沉着張臉看向梁逸:“他還沒有完全覺醒殊力,這種傷對于體魄強悍的S型異者恢複還算快,但對普通人來說非常嚴重。就算我們能把人完好救回來,他的身體免疫力也會嚴重下降,以後無法再承受覺醒S型殊力的強度。”

梁逸沉默幾秒,立即說:“先将所有傷害降到最低。”

談佑副手,梁逸主刀,手術一場接一場。淩晨一點,賀丙的情況趨于穩定,梁逸只留下談佑。

“幫我看着。”

“你要幹什麽?”談佑立馬猜到,“你還想用‘療愈’?你現在已經出現被反噬的情況了。”

“嗯,”梁逸的聲音很淡,像談論普通的病例,“他現在的狀态較為穩定,就算反噬也不會對我有太大的傷害。”

更何況賀丙必須得覺醒殊力,徹底覺醒。

談佑沒再阻攔,他清楚梁逸決定要走的路,閻王老子都擋不住。

“開始吧。”

*

日落又日出。

梁逸翻了個身險些摔下沙發,點滴已經被拔下,談佑或林橫,他不知道是誰幫忙。這一覺睡得不好,準确說他在使用“療愈”後直接昏了過去。

他沒有低估賀丙的傷,但高估了自己身體的承受力。

顏淼早做過提醒,當然梁逸也清楚,在正常情況下,至少一年內他不能再大範圍使用“療愈”,而像這次一對一的重傷“療愈”在半年內也要做到禁止使用,否則反噬便是結果。

腹部、胸口,甚至手骨都在疼。

梁逸的眼神暗了暗。

他站起身取出抽屜裏的手部治療儀,視線釘在被藏到文件下方的相框。指尖微不可見地輕輕顫了下,梁逸迅速關上抽屜,落鎖。

桌上放着賀丙帶來的保溫飯盒,他特意吩咐讓人保管好,沒想到還真被拎到了他的辦公室。

精心準備的養胃餐變得又涼又硬,已經成為隔夜飯。

胃在容納下第一波食物後便做出迅猛的反擊,梁逸面無表情地将最後一口菜咽下。

*

睡了個無夢的安穩覺。

除了有些渴,賀丙沒有任何不适。

體型上的巨大差距讓他的小轎車被大型卡車撞得人仰車翻,兩個壯漢将他從車裏拽出來。

隐隐約約能在他們黑大衣的遮擋下看到“饕餮”刺繡。異者之家的人?他父親賀谪的人?是純粹意外還是有意為之……

賀丙來不及思考,但他慶幸剛好碰到出外勤的行動部部長。

“梁……”

嗓子幹得冒青煙,賀丙撐起身先按了鈴,偏頭瞥見床頭櫃上倒好的水,他拿起來仰頭就灌,咕咚幾聲後,不等擦幹嘴角的水漬便沖着進門的醫研部部員急急問:“梁逸呢?”

“部長還沒下手術,他忙完應該會過來。”

“我的手術……是梁逸做的?”

“是啊,部長和談副一起做的。”

“我睡了多久?”賀丙舔了兩下唇,又望了眼見底的水杯,撐住床沿準備自力更生再打點水喝。

“唉?你別下地啊!”那部員忙手腳并用地攔着,“你傷得那麽重,萬一有個好歹,部長怪我沒看好人怎麽辦?”

賀丙就要落地的腳往回一縮,倒不是這部員說話多有威懾力,而是“梁逸”兩個字就是一級指令,他乖乖聽話。

他仔仔細細回想當時的情況,就只記得要護好梁逸的晚飯,但全身疼得就要散架,賀丙大概能猜到自己傷得有多重,但……現在他什麽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渾身都是勁兒,完全不像受傷,倒像是休息得飽飽的,而且身上似乎還有某種殘留的殊力在輕柔地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男人的醫學造詣就是高。

賀丙光是想想,就驕傲得翹起腳。

手機頑固不停的響聲将賀丙的好心情打得稀巴爛,他透過毫無情感的備注似乎可以預想他父親陰沉不悅的神色。

“在哪?”

兩個字,先是質問的語氣但緊接着話鋒一轉:“丙兒,回家,老爹安排人給你接風,我會特地從滋城回去見見你。”

三個月,他确實離開家很久了。第一次在沒有任何朋友的陪同下,在他父親無法監視的範圍內,這麽久。

他聽見他的父親賀谪嘆了口氣,似乎十分無奈:“兒子,你要理解父親,我之所以這麽急着讓你回來是怕你被騙。梁逸是猛虎惡狼,他會傷了你。”

賀丙将雙腳插進拖鞋裏,試探起身活動筋骨,他驚詫地發現自己絲毫不像剛剛出過車禍的倒黴蛋。

沒得到回應,手機另一端的聲音微微發沉,但很快又調整好情緒:“賀丙,我今天就告訴你,他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報仇,他想利用你殺我,殺你親爹。”

突如其來的真相怼到賀丙的眼前,強迫他在短時間內消化。

頭痛來得猝不及防,賀丙下意識地摸向上衣口袋。沒有藥,不知道是換衣服時掉了出去還是被撞時丢在外頭,他站在窗前被賀谪的話擂得暈頭轉向。

“當然,也怪我。”

顯然,對方不想給他思考和反應的機會,更大的信息量洶湧而來。

賀谪的聲音十分沉痛:“當年,他的父親賭博輸光了錢,我賀家本就不缺那幾個錢,但他父親思想迂腐眼界狹隘,劫走了你哥哥,想要威脅我。”

“哥哥他……”

賀丙抓住關鍵字,終于有了反應。

另一頭的滋城,賀谪踢了兩腳伏跪在地上的“饕餮”,勾起唇壓沉聲調帶上幾分痛心:“我的手下們救出了你哥哥,因為失誤導致他的父親受傷,他們瞞着我帶回你哥哥,我焦頭爛額救我的寶貝兒子,等過後我再去追蹤此事,才發現他爹已經去世了。”

賀谪接過遞上前的紅酒杯,晃了晃,輕啜一口,享受地靠在椅背上,再次刻意地壓下唇角不間斷地将信息輸送給賀丙:“雖然惡有惡報,但我憐憫那梁逸,第一時間在金錢和情感各方面給予他幫助,但是都被他無情拒絕,并多次尋找機會殺我。”

“父親……”

賀丙終于開口,只是又被迅速打斷:“兒子,這樣小肚雞腸恩将仇報的人,值得你愛嗎?”賀谪将語調拖慢,一字一頓讓賀丙聽得更清楚,“更何況,他是在利用你欺騙你,虛情假意難道不比任何事情更可惡嗎?”

欺騙、利用,賀谪将這些字眼咬得很重,最後說:“所以回來吧,寶貝。”

“父親,我回玺域後還能再出去嗎?我和他……”

“他父親綁架了你哥哥賀壹,導致你哥哥的病情加重,從此再未能下床。”咄咄逼人,壓迫感十足,字字咬牙切齒将一個被傷害過的父親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父親……”

“賀丙!”

賀谪忽然大喝他的名字。

“你哥哥已經死了,在你瞞着我們與梁逸結婚的那天。”

字字啼血,推波助瀾。

“是你的錯,更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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