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再有什麽氣憤和惱羞成怒, 在這句話面前也頓時煙消雲散。

潛杏甚至忘了自己還被無比親昵地擁入懷中,近距離望着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現在?”

這人要獨自收拾爛攤子麽?

潛杏簡直不敢想, 他真的這麽做了以後芬克斯會面臨什麽。

龍族會在審判臺上當場行刑麽?

“帶寶寶崽走。”芬克斯一手攬着他的腰,兩人在衆人面前仍似熱戀中的交頸愛侶,“我的承諾不會過期, 現在, 是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潛杏動了動嘴唇, 沒能發出聲響。

他從林望那裏得知芬克斯的計劃起, 至今仍有些迷茫。

芬克斯想要達到的結果,和他最初來到這個子世界的計劃的确不謀而合。

可是。

潛杏不禁問自己, 在猶豫不決什麽呢。

從黃金龍身邊帶走小系統, 不就是他想要的麽?

至于芬克斯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又會在這看似肅穆的高塔中掀起怎樣的滔天駭浪——這一切, 又與他何幹呢?

“怎麽,心疼我啦?”芬克斯絲毫不在意接下來要面對怎樣的诘問, 還有心調笑,“我可是猜到了, 你會舍不得我。”

潛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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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真搞不懂這個種族的腦回路究竟是什麽構造。

暴君此前輕佻的聲線驀地溫柔下來, 宛若掉進水裏的彎彎一輪月影:“我也舍不得你。”

他們離得極近, 芬克斯的每句話都帶着吐息搔着他的耳畔。

聞言,潛杏的心髒像被一只手輕輕捏了一下。

好在,他還沒有蠢到以為那句話是對自己流露的真心。

芬克斯低下頭,握住梨覺的小手;剛才那句話自然也是和小幼崽說的:“我們都會想你的。”

他,林望,莉達, 威爾……

黃金龍家族,星艦上的每一個喜愛着、寵溺着幼崽的家長們,都會想念他。

崽崽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年幼的孩子們對離別總是有着無比鮮明的預感,他下意識攥住家長的手指,聲音細弱得像翅膀還沒長全的小雛鳥:“咪咪……”

芬克斯被他喊得心裏一軟,要是有的選,他也不想看到寶寶崽難過。

可就算沒有鱗城這一遭,小系統遲早還是要結束這裏的工作去往下一個子世界。

分別,不過早一些晚一些的區別罷了。

他刮了刮幼崽的小鼻子:“你忘啦?前幾天晚上跟你說過的,你要先和幺幺哥哥離開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再去接你。”

潛杏從這人口中聽到崽崽經常軟綿綿稱呼的“幺幺哥哥”,打了個寒顫。

太詭異了。

芬克斯沒有放過他這微妙的反應,一邊斜睨着他,一邊繼續哄崽:“幺幺哥哥會照顧你的,好嗎?”

這回幾個字喊得還格外清晰。

潛杏沒耐心陪他玩這種惡趣味的羞恥play,尤其在這種緊要關頭:“別說廢話。”

芬克斯也意識到了場合的不合适,尤其是寶寶崽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哥哥的引導下,梨覺終于想起來幾天前發生的事。

那天他原本趴在地毯上和绫希玩積木,忽然被大人提溜到沙發上。

小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乖乖坐好,還拍了拍旁邊示意绫希也坐過來。

待兩個小朋友都坐好之後,芬克斯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着一手拿着積木、一手拉着绫希的梨覺:“你想不想去潛杏家玩兒?”

潛杏?小崽兒歪頭思考了一下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

绫希提示道:“就是幺幺哥哥。”

恍然大悟的崽崽彎起眼睛:“想去呀!”

這些天漂亮哥哥,還有哥哥帶來的那兩個姐姐,都和他說了很多海底王宮的樣子。

崽崽早就想去和小魚一起游泳啦,還有會發光的珍珠、珊瑚,那些都想看!

芬克斯當然知道潛杏一直沒有放棄“誘拐”小朋友:“也許很快你就會去了。”

梨覺眼睛亮晶晶:“哥哥咪也一起嘛?”

那是個很自然的問題。

從小家夥被林望撿回來開始,芬克斯無論是在星艦上、還是出去工作,到哪兒都把貓崽帶在身邊,完全可以用愛不釋手來形容。

在崽崽看來,自己去的地方哥哥也會去,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芬克斯卻否定了他的猜想:“我就不去了。”

小貓不理解:“為什麽?”

大人在心裏嘆了口氣,想着,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刻。

也不知道那個不負責任的系統助手怎麽回事,至今沒有完成上崗培訓,搞得要解釋分別這種事還得boss親自來——這是他該幹的工作麽?

也不排除寶寶崽太小,助手說了也聽不懂的可能性。

“你在我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是嗎?”

那兩個玩家拿到寶石成功通關,就是系統已經完成分配任務的證明。

從那一刻起,梨覺就已經進入到随時可以離開去下一個子世界的過渡階段了。

之所以這麽久仍在巨龍世界逗留,一來是芬克斯有意為之,二來,也是小朋友并不懂得要切換地點。

芬克斯看着小孩子懵懂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真想辭職不幹了。

當什麽boss,要什麽只手遮天,龍生難道就不能平平淡淡才是真、老婆孩子熱炕頭嗎?

哦,沒老婆也行。

他走過來,坐在梨覺另一邊,攬着幼崽小小的身體:“去潛杏那裏,也許我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你也不能哭鼻子,知道嗎?”

說着不能哭鼻子,結果小家夥現在眼睛就有點兒紅紅了:“咪咪,不走……不走……”

是請求他不要走。

還是說自己不想走呢。

芬克斯以前都不知道,心如磐石的自己,竟然也能為一個孩子這樣柔軟。

“我會去接你的。”他鄭重道,“我保證。”

他們總是會再見面的。

在下一個階段目标發布之後,溝通崗系統仍然會依次到每個子世界交代任務。

到那時候他也可以像現在的潛杏一樣,無論寶寶崽身處哪個子世界,他都會進入那裏,把崽帶回家。

龍的承諾就像他們的藏寶一樣珍貴,且永不遺失。

那日談話有绫希在旁,男孩是最了解幼崽的存在,知道怎麽順毛,怎麽能最快時間哄好心情不佳的小貓。

可是今天,此時此刻,绫希沒辦法在近旁。

“咪咪在這裏,那,崽崽也在這裏……”

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分別的小梨覺眼淚大顆大顆掉落,從泛紅的小臉蛋滾下來,再怎麽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都會不忍。

更何況從很久之前,芬克斯就對小幼崽再也端不起架子了。

梨覺在潛杏懷裏傾身奮力靠向芬克斯,小手抓着家長的袖子不肯松手,泣不成聲:“哥哥……不走,崽崽不走……”

審判的進程中忽然與證人做出親密之舉,絕不是普通的秀恩愛那麽簡單。

或許是看出了芬克斯的孤注一擲,多疑的長老們不得不防。

已經有警衛隊的人朝他們包圍,手裏拿着對最強壯的龍來說也致命的武器。

再拖下去,可就不好辦了。

芬克斯近乎殘忍地掰開小孩的手,塞回潛杏懷裏,又一次催促:“帶他走。這種時候只有你能保護他。”

潛杏的聲音發幹:“這是在承認你不如我強麽?”

“就這一次——這可不算是認輸。”芬克斯仍挂着游刃有餘的笑,“如果你期待一場心無旁骛、全情投入的較量,這些事情過去之後找個時間,我一定奉陪到底。”

他的眼神可以用熾熱來形容,打架邀請講出了約會的架勢。

潛杏并不願意為他亂了情緒,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他抱住還在不斷掙紮的小幼崽安撫着:“那我們走了。”

芬克斯想起什麽:“對了,你的侍女……”

總是影子般伴在海妖王左右的兩人,今日居然沒有跟過來。

“流螢和飛花麽?”潛杏從寬大的披風下擡起手,蒼白的手腕上一串流光溢彩的珍珠,“該走的時候,她們會知道的。”

原來那不僅是裝飾,還是信號發射器啊。

芬克斯分神地想,海底這群人不會還用珍珠來打字打電話吧?這麽點兒大的東西能實現這個功能麽?還是說裝載了投影之類的?

然而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供他胡思亂想了。

他的手指有意無意擦過潛杏腕上的珍珠:“再見了。還有,多謝。”

明明并沒有直接碰觸到肌膚,海妖王卻驀然感受到一絲與海水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滾燙,幾乎灼傷了他。

浴火而生的龍族,與盤踞水底的海妖,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潛杏翻開領口,握住那一小截珊瑚似的吊墜,将自己的力量輸送進去。

珊瑚綻放出琉璃般奪目的光彩。

他的「核」正在與海洋世界呼應,它正恭迎着主人的歸來。

眼看着潛杏和梨覺身周已然被同樣的琉璃色渲染,芬克斯最後一次彎下腰湊近小幼崽,親了親他的額頭:“去吧。”

潛杏靜默地望着他們,撕扯的力量自腳底盤旋而上。

梨覺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好似這一別,再也無法相見。

小孩子流着淚,拼命探身,徒勞地揮着小手想要抓住他,像往常困倦時一樣回到那個堅實的、寬厚的懷抱。

卻連一片衣角也捉不到。

“崽崽不想離開你……哥……哥哥——!!”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愈發模糊的視野中,芬克斯微微笑,“我答應你會和潛杏成為朋友——還有許多我們的故事要講給你聽,不是嗎?”

*

“不、不見了?”

高臺上的看客們驚詫萬分。

巨龍沒有隐形的能力,更無法将一個實體瞬間轉移。他們是按照萬物真理運行的、常規中有那麽一丁點不常規的生物,就算是超能力,也是要按基本法的。

衆龍驚恐地到處尋找,誰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眼睜睜看着兩個大活人自面前魔術般地消失。

這些構成無限空間和子世界運轉的、兢兢業業的低等級npc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究竟生活在怎樣一個超乎概念的維度,也無法想象更高維的、可以操控他們的存在。

無論是芬克斯還是梨覺,正是這樣的特別地位。

按理來說,芬克斯這時候要消除他們的記憶,以防這些目睹過子世界bug的npc陷入混亂。

但他仍然凝視着梨覺和潛杏幾分鐘前站立的位置出神。

沒有什麽比親眼看着寶寶崽消失在面前更不好受的了。

不僅是芬克斯,另外幾個家長也同樣難受。

在警衛隊包圍過來之前,林望、莉達、威爾和岩石已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首領身邊。

他們都是不同種族的龍,曾經被各自的家族所抛棄、所看不起,流浪漂泊在世間。

黃金暴君看似不近人情,卻為他們組建了一個真正的、互相支撐的家庭。

這個家庭雖然忠誠,雖然牢不可破,就是有點兒冰冷,缺少了傳統意義上的、屬于家的溫暖。

直到寶寶崽的到來。

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吵架;

同時至少要有兩個人一起帶崽;

再也沒缺過話題;

……

他是他們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寶貝,是任何裂紋最好的粘合劑。

但他們現在失去他了。

比起以後怎麽習慣寶寶崽不在的生活,更難的,是休假結束後如何同其他的船員講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莉達還只是眼眶通紅,威爾已經嗚嗚哭起來。

林望撇了撇嘴角,想嘲笑他這麽情緒化,可話到嘴邊又酸澀得講不出來。

至于岩石,乍一看差別不大,不過是比平日裏更沉默。

然而沉默也是一觸即發的前兆。

高臺上的幾個長老厲聲訓斥着、诘問着什麽。

他們聽不到。

幾人看向芬克斯,後者看似平靜,語調裏有幾分無法掩飾的倦意,擺了擺手:“想做什麽,随便你們。”

他說完,獨自朝着出口走去。

全然不在意護衛隊的高聲警告,諸如“別動!”“再靠近我就開槍了”“最後一次警告!”

哪怕他們聽起來比被瞄準者要緊張兮兮得多。

芬克斯對所有的威脅充耳不聞 ,手裏攥着一條絲帶。

那是梨覺袖口上的小蝴蝶結,一直系不牢,每次穿這件衣服都得重新系一次。

之前還想着得想辦法把它縫上去釘死,這樣就不會掉了。

可惜,沒有機會了。

一邊是對不得不告別寶寶崽的傷感,一邊是被警衛隊吱哇亂叫的煩躁。

芬克斯捂着胸口,深深吸氣。

他的精神力已經上升到了不正常的活躍期,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失控。

在這裏暴走的後果,無非是他毀掉高塔後,再被殲滅。

兩敗俱傷。

這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好結局,也不會是小家夥想要看到的。

那些老家夥們倒是無所謂。

要是自己死了,寶寶崽一定會傷心的吧?

……其實他已經讓他傷心了。

想起小孩子跟随潛杏一同隐沒進琉璃光之前最後的眼淚。

它從梨覺長長的、淡金色的睫毛上掉下來,掉在光芒中,好像也掉在大人的心上,把心髒砸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岩漿泡澡也習以為常的龍族從未想過,一滴柔弱的水,原來也會叫他感到燙傷般的疼痛。

養孩子,還真是一樁傷筋動骨的難題啊。

芬克斯嘆氣。

嗖——!

在他兀自思念着小幼崽時,一支淬着麻藥的箭直沖他的面門。

龍類在原身形态全身包裹着堅不可摧的鱗片,即便化形成人也有非同一般的愈合能力;黃金龍又是同類中最為強壯的那個,普通的小傷完全無法妨礙他的動作。

然而龍也有弱點,他們對麻藥的分解和代謝非常慢,尤其在人形狀态下,對準唯一無法化出龍鱗的部分——也就是眼球——足以将他們放倒一整天。

那支尾部刻有長老院警衛隊的箭,正是瞄準他的眼球而來。

而那不是唯一的一發。

“家宴”,終究還是淪為戰場。

芬克斯将垂下的額發捋上去。

就知道自己不該回鱗城,和長老會見上再多次,都是同樣不歡而散的結局。

他壓制住暴走的沖動,擡手精準地、平穩地攔截住偷襲的箭矢,接觸藥液的霎那人類的手部皮膚已然幻化出堅硬的龍鱗。

接着,輕輕一彈,那簇箭矢上騰地燃起金色的火焰,幾秒鐘後化為灰燼。

伏擊者呆呆地看着。

危險的預感閃電般鞭笞過他的身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愣愣擡頭,看見一雙比火光更加霸道、更加猛戾的赤金色雙瞳。

暴君皺了下眉。

确認過襲擊者身份後,煩躁地、趕蒼蠅似的一揮手。

明明還隔着幾十米之遠,此人遽然被龍焰吞沒。

凄厲的叫聲登時回蕩在高塔之中。

林望看着那邊悲慘的景象,此前的郁悶總算緩解了一點兒,翹起嘴角:“看得出來,老大現在心情真的不怎麽樣。”

放在平時,這種級別的小喽啰,老大根本不會出手好嘛。

莉達冷冷道:“那是他的榮幸。”

說的是被懲戒的那頭龍。

岩石掰動手腕、關節,活動着脖子。

“早就看這些老東西不順眼,小家夥不在,總算能放開手腳了。”

抹掉眼淚的威爾看上去還有些滑稽,偏偏表情比誰都兇狠,雙目發綠。

“好久沒有活動過身體了,不如,就來大鬧一場吧?”

他們在寶寶崽面前和藹可親,個個都是以身作則的懲治家長。

可是,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正義之士。

當寶寶崽不在,他們又恢複了本真。

是游戲的boss,玩家的噩夢,子世界的主宰。

——是最最危險的反派角色啊。

*

不是第一次了。

梨覺哭累了,靠在潛杏的肩膀上,啜泣聲越來越低,細弱得像是雛鳥的啁啾。

離開高塔後發生了什麽,他們又到了什麽地方,小孩子沒有去看,也不在乎。

反正那些都是大人的決定,不關他的事。

現在想來,已經過去很久了。

爸爸失蹤的時候,幼崽是同樣的彷徨無助。

他被鄰居送去醫院,然後是警察局。

有陌生的叔叔阿姨“欣喜”地認領了他,帶回了富麗堂皇、冷漠的沈宅。

再後來,沈将行把他抱走,扔在大雪中。

異世界打開了空間,接納瀕死的小幼崽,将他從一個“純粹”的人類轉化成為系統。

進入黃金龍家族的星艦上,崽崽還以為自己又有家了。

一個很多人疼愛着他的家。

可哥哥又送走了他。

每一次的變化,每一次的轉移,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個人問過孩子的意願。

問他是不是想離開,還是更願意留下。

他那麽小,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所有事情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被丢下時,連反對和反抗都做不到。

小幼崽還沒辦法理解,身為系統,他屬于無限空間的所有子世界boss,是無法在某一處長久停留的。

将來他還會遇到很多家長,得到很多愛,然後再次面對分開。

直到某一天,也許會等待的那一天,與真正的家長重逢、相認,再也不分離。

他想爸爸了。

爸爸不在的時候,還有哥哥。

那哥哥不在的時候,崽崽要怎麽辦呢?

……咦?

崽崽一個激靈,忽然直起身。

大的哥哥不在。

還有小哥哥。

——希希呢?

剛才走得那樣匆忙,除了芬克斯,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沒有見到,包括替他看管才收養的甲猿的绫希。

梨覺可以肯定绫希同別的家長都不一樣;不僅是年齡的問題。

因為希希說過,無論何時、何地,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小孩子在處在最相信承諾的、天真的年紀,別人講的,他都相信。

潛杏見小崽子目光慌張又迫切地到處看,問道:“在找什麽?”

“希希。”梨覺念叨着這個名字,“希希在嗎?希希來了沒有?”

潛杏愣了下,才想起“希希”是那個被黃金龍家族收養的人類小男仆。

“他在芬克斯那邊。”海妖王哄崽的技術有所提高,主要是掌握了連糊弄帶哄騙的訣竅,“以後他們會一起來接你的。”

幼崽的小腦袋搖成撥浪鼓:“不會的。希希不是。希希一定在。”

他說得那樣篤定,好似绫希不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而是與他密不可分的尾巴似的。

又或者他才是绫希的小尾巴。

潛杏嘆了口氣。

得到小系統的确對自己還有整個子世界都有好處,不過帶崽本身是個頗為嚴峻的考驗。

也不知道芬克斯那家夥是怎麽渡過最初的磨合期的。

他捏了捏幼崽的小手,敷衍道:“嗯嗯,你說得對。”

見大人不以為意,梨覺鼓着小包子臉,意識到希希的不同僅有自己懂得。

大人都是笨蛋。

他不再用聲帶來呼喚,那樣是沒用的。

他同绫希之間還有更深一層的聯結……甚至是鏈接。

小家夥在心中默念。

希希。

希希,你在哪兒呀?

崽崽會很乖的。

求你了。

求求你,不要丢下崽崽……

幼崽求救般的思念仿佛得到了回應,世界倏然按下暫停鍵。

光芒四散後,梨覺睜開眼,看見一脈山清水秀、雲霧缭繞之地,仿若進入了一幅古典水墨畫。

四下廖無人煙,連鳥兒的鳴叫聲、樹葉的抖動聲都沒有,唯有遠處的高山流水泠泠如弦音。

美得出奇,也靜谧得出奇,

這裏,就是下一個子世界嗎?

可是幺幺哥哥說過,下一個應當去往他的世界。

海洋應當有許多歡樂的魚兒,飄搖的水草,發光的珊瑚,還有更多的、無窮無盡的暗藍海水。

這裏都沒有。

它們,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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