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突如其來的大雨
第23章 突如其來的大雨
林夕記得周朝的奶奶。她是一個很和善的小老太婆，脾氣很好，對誰都是笑眯眯的，一見到林夕就摸摸她的頭叫她的名字，林夕還吃過她親手做的桂花糕。
她去世的那一年，他們才讀初二。林夕當時和周朝也是一個班，她記得那天上課到一半，班主任突然過來把周朝叫了出去。再回來教室的時候，他動作急促地收着書包，臉上再沒有了少年老成的平靜，整個眼眶都是紅的。
林夕沒有見過這樣的周朝，她直覺發生了什麽事，當即就站了起來，捏住周朝的衣角，說要和他一起去。十四歲的她也沒有顧慮太多，沒有考慮到自己和周朝一起過去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只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獨自難過，身旁卻沒有人陪伴。
林夕對這段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醫院的消毒水味、記得大人們悲恸的哭聲、記得少年周朝顫抖的肩膀，和他靠在她肩上時掉入她領口滾燙的淚。
周朝的奶奶葬在一片山上，似乎那片山是他奶奶和他爺爺相遇的地方。林夕知道周朝一直都記挂着他的奶奶，每一年到他奶奶的祭日，他都會提前準備好祭拜的東西，提前買好奶奶最喜歡的紫丁香花。
溫阿姨走後，林夕發了條信息給周朝：[你明天什麽時候要去？]
周朝幾乎是秒回：[是不是我媽讓你一塊跟我過去了？]
林夕回了個“嗯”字，周朝的信息馬上跟上來：[你不用跟我去，明天可能要下雨，還要上山，山路太滑。]
林夕發了個憤怒的表情，又補充道：[我就要去！]
她盯着屏幕，一分鐘後周朝的信息發了過來：[在你家門口，出來一下？]
林夕放下手機，跟她媽媽說了一聲就出了門。周朝果然在門口等着她，見她出來，他把手機收進褲兜裏，輕聲喊她：“西西。”
林夕有些別扭地“嗯”了一聲。
兩人站在家門口說話，周朝低聲和她商量：“天氣預報明天要下雨，可能會滑，山路不好走。”
林夕繃着一張臉說：“你能走我不能走？”
周朝嘆了一口氣，企圖用溫柔的聲音撫平眼前氣成刺猬的人身上的刺：“不是的，我是擔心你，你平時也不怎麽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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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說我嬌氣？”林夕瞪向周朝。
周朝無奈極了，他又嘆一聲，終究是拿她沒辦法地答應下來：“那明天跟我一塊去。明天早上應該沒雨，我們八點就出發，嗯？”
林夕點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兩人靠在他們兩家人房子外面的圍牆上，距離很近，周朝一擡手，就輕而易舉地摸到了她的頭發，少年幹燥的手心在她的發頂停留幾秒，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他看着她，目光灼灼：“還有，今天到底為什麽不開心？”
林夕垂下頭，小聲咕哝了一句“沒有不開心”。
周朝無奈一笑，手掌的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溫熱的手指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她的嘴唇在力道的擠壓下撅了起來，他的眼神往下滑，看着她的嘴唇笑：“嘴唇都撅成這樣了，還說沒有不開心？”
林夕擡眼瞪他，周朝微微俯下身，眼睛平視着她的，聲音溫柔又帶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所以為什麽不開心？”
林夕不合時宜地想起來在公交車上時從車窗吹進來的風，她的心裏有些激蕩，眼睛卻沒有移開，周朝好看的眼睛裏倒映着小小的一個她，她定定地看着他，忽而開口道：“因為沈千伊說，她要追你。”
周朝愣了一下，旋即他笑得無奈：“我不認識她。”
林夕跺了一下腳，頗有些蠻不講理的樣子：“我不管！”
“好吧。”周朝妥協得很迅速，看起來就沒有糾結過的樣子：“那我以後看見她就繞道走。”
林夕輕“哼”了一聲，她看向周朝的眼睛，周朝落在她臉上的眼神灼灼，眼睛裏面好像有火在燃燒一般，而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也滾燙一片，像是要讓她在他手心融化。
林夕這才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聲音緊跟着揚高，只不過聽起來卻沒什麽氣勢，倒像是虛張聲勢掩飾異樣罷了：“我要進去了！你明天記得等我！”
周朝輕輕笑了一聲，低聲說了句“行”，溫熱的手指松開的時候輕輕摩挲過她的臉頰，在她臉上落下炙熱又暧昧的溫度。
林夕快步回了家裏，一邊走一邊按着自己的心口咕哝，少年模樣的周朝怎麽變得這麽會撩？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林夕訂了鬧鐘，一向愛賴床的人難得起了個大早，她醒來的一件事就是給周朝發信息：[你走沒有？！]
周朝回複得很快，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他語氣的無奈：[沒有，剛醒，說好了跟你一起去的。]
林夕這才放心地放下手機準備去洗漱。她拉開窗簾看了一下屋外的天空，層層密布的烏雲盤旋在天空上，把整座城市都籠罩得陰沉沉的，看起來馬上就會下傾盆大雨的樣子。
林夕把雨傘裝進書包裏，手滑過書包背面的拉鏈時，她的手指猶豫了一下，旋即她拉開拉鏈，把裏面放着的紅繩拿出來，上面墜着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叮鈴叮鈴”地響了幾聲，響聲清脆，莫名讓林夕的心髒在瞬間有些悶悶的。她捂了捂那個鈴铛，想了想，還是把紅繩給放了回去。
林夕收拾好東西出門的時候剛好八點。周朝已經在門口等她了，林夕看到周朝的那一刻，習慣性想問他車呢。她及時止住了口，才回過神來他們現在是學生，哪裏能開車？
家裏的司機今天有事，周朝叫了車，她和他一起在門口上了出租車，司機很熱情，一上車就操着一口本地口音用普通話跟他們搭話，說是這天馬上要下雨了，現在去爬山天氣不太合适。
周朝禮貌地笑了笑應道：“帶傘了。我們上山就下來，不逗留，謝謝您了。”
車子只能開到山腳下，他們下車的時候，外面的天比剛剛還要陰沉，黑雲像是要把整座山壓倒一樣，周朝看了一眼天，有些猶豫：“要不……”
“打住。”林夕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認真：“今天對你來說是重要的日子，肯定要去的。你也別說讓我先回去這種話……”她停頓了一下，咕哝了一句中國人通用的俗語：“來都來了。”
周朝笑嘆了一聲，朝她伸手：“那走吧。”
林夕“哦”了一聲，沒有猶豫地把手放進周朝攤開的手心上。柔軟的手落入他的手掌，周朝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改成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你，最前面那段有點陡。”
林夕紅着耳根倏地一下把手收回來，一邊往前走一邊揚聲道：“不用你拉。”
周朝在她身後悶悶地笑了一聲，旋即三兩步跟上她：“慢點走。”
山不算高，到山頂只需要大概二十多分鐘。他們上山的路上雖然烏雲密布的，天陰沉得像是要滴墨一樣，但是他們到山頂的時候沒有下雨。
山頂是一片雜草叢生的平地，不遠處有一個破敗的木頭屋子，這一座山沒有怎麽開發過，很少有人會上來，但因為山頂風光很好，而且山路不算難走，所以也會有極少數一些露營愛好者上來露營。
林夕和周朝一起繞過小木屋，在木屋後面看到了他奶奶的墓碑。周朝在墓碑前蹲下，低聲讓林夕等一會，就從帶着的袋子裏拿出工具給墓碑周圍除草，然後才把帶來的東西放到墓前。
林夕遲疑了幾秒，輕聲開口道：“我去那邊吧，你和奶奶說會話。”
“不用。”周朝低聲叫住她：“你就在這，別去別的地方，沒什麽你不能聽的。”
林夕輕輕“喔”了一聲，在他旁邊站定，聽着他開始低聲說話：“奶奶，我來看你了……爸媽今天有事不能來，這是西西，今年她陪我來看你。”
他停頓了一秒，又接着說話，聲音輕柔得似乎被風吹一下就散了：“我很想您。爺爺……也念着你。我們一切都好。”
林夕的眼眶突然有些酸脹，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髒有些悶，她別開臉，不敢看周朝的神情。
周朝又安靜地看了一會墓碑上刻的字，片刻後他起身，低聲叫林夕：“好了，走吧。”
林夕應了一聲，沉默地跟在周朝身後繞過木屋。
雨突然開始下了，而且雨勢猛烈，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地砸在地上，像是天空破開了一個洞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