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交代

第二十八章

于木拉着徐樂，大步走出校園所涉的範圍，走出街道，走出屋群。

不知目的地在哪兒，于木帶着徐樂一路快走。

徐樂小跑着跟在于木身後，即使跟不上絆了幾下，徐樂也沒敢發聲。

于木從小性子直，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徐樂深谙于木的脾性。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于木還是這樣。

直到走過一處無人的巷子，于木漸漸停住了腳步。

徐樂半曲着腿，掐腰大口喘着粗氣。

另一只手依舊被于木攥的緊緊的。

“于木。”徐樂緩了一會兒，最終忍不住喚了一聲于木。

巷口人來人往，兩個人這樣僵持在巷子裏，難免有些奇怪。

“我們出去好不好？”見于木久久未回複，徐樂央求道。

無奈手被于木緊拉着不松手，徐樂又不太敢用力掙脫，攥了攥手，徐樂微微掙了一下，想慢慢擺脫于木如虎鉗般的手。

就在徐樂暗自動作時，于木轉身拉住徐樂的另一只手。

徐樂猛地擡頭，對上了于木依舊滿是怒火的眸子。

“于木……”軟言喊了一句，徐樂來不及反抗，被拖進了兩屋之間的夾縫中。

于木緊随其後鑽了進來，胳膊抵在牆上，徐樂禁锢在懷裏。

狹小的縫隙裏，兩個人緊身相貼。

這個角落很陰暗，無法照到陽光，仿佛與世界隔絕開來一樣。

後背緊貼冰冷的牆壁，股股寒意侵襲了身子。

徐樂不知是冷的原因，還是其他，身體瑟縮不斷。

頭頂不斷傳來溫熱的氣息，徐樂聽到于木粗重的喘息聲。

“這是你弟，哈？”于木突然的發問，語氣比冰冷的牆壁還要寒上幾分。

徐樂身子一抖，擡頭望向了于木。

目光所及之處，幾只鳥撲棱棱的飛出視線。

整個巷子，只剩下彼此，徐樂想逃也逃脫不了了。

“徐樂！”于木忽的喊了一聲出神的徐樂。

徐樂收斂神色，一臉茫然的看着于木。

“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那小子到底是什麽關系？”于木放軟了聲音，卻也依舊咄咄逼人。

從接觸徐康開始，于木就留了幾分戒心，徐樂和徐康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兄弟。

于木生氣的是，徐樂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眼睛下飄，徐樂別開了目光，雙手緊緊攥着于木的衣服，保持着不讓自己癱軟倒下去。

“他不是我親弟。”

許久，徐樂才說出實話。

于木的臉冷了幾分，果然如所想。

這更讓于木生氣，徐樂有多次機會可以說實話，也不至于僵到這種地步。

“什麽意思？”

還不夠透徹，于木想了解的更多。

于木伸手去掰正徐樂的臉，想跟徐樂對視。徐樂的眼睛不會騙人，于木想從中窺探出答案。

徐樂卻倔強起來，沁出冷汗的雙手握住于木的胳膊，掙脫開于木的牽制。

徐樂想要逃離這兒。

徐樂最不想的是讓于木知道自己過往，現在卻偏偏被于木逼得無路可逃。

于木沒有給徐樂逃脫的機會，雙手插進徐樂的腰間，将他提了起來。

徐樂驚呼一聲，雙腳離開了地面。

沒有了支撐，徐樂極其不安地搖晃起來，眼中充滿了驚恐。

這種奮力掙紮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像極了這該死的小半生，連反抗的嘶吼都是無聲的。

感受到徐樂的不安，于木心下一緊，有了絲松動。

奈何在氣頭上，于木又不想放過這個了解徐樂的機會。

蜷曲起腿，于木單腿抵住了搖晃的雙腿，給了他一個支撐。

徐樂稍稍安靜下來。

于木全憑手臂托住徐樂，将他抵在牆上微微擡高，逼得徐樂不得不與自己對視。

眼眸已經紅了一圈，徐樂咬住嘴唇，低頭俯視着于木。

頭頂上空又是一陣鳴叫，擾的鳥兒徹底離開了此地，巷子裏靜的只剩喘息聲，混雜着，不知是徐樂的，還是于木的。

徐樂雙手緊緊抓着于木的肩膀，在這個無人知曉的世界裏，徐樂只剩下于木了。

或許以後，也只有于木了。

有些事不會瞞一輩子，徐樂想或許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這千絲萬縷的感情，怎麽可能沒有過往。

想通了，勸服了自己，徐樂終于松了口。

“徐康是我異父異母的弟弟，我媽改嫁了徐康的爸爸，組成了新的家庭，所以和徐康……”

越說越小聲，徐樂越發的不自信，最終沒忍住，一滴眼淚讪讪滑落。

淚珠奪眶而出，直直的砸向擡頭仰望着的于木。

經過冷氣的洗禮，淚珠冷的有些刺骨，順着于木溫熱的臉頰，滑到了堅硬的泥土中。

滑過的淚痕，依舊微微涼，提醒着于木，他讓徐樂哭了。

望着紅腫着眼睛的徐樂，于木呆滞了幾秒，緩緩放他下來。

安全着陸後，徐樂雙腿發軟，撐不住的倒進了于木的懷裏。

臉埋在于木衣服的拉鏈縫裏，徐樂有些慌亂。

一是說出來那些不堪的以往，二是當着于木的面哭了出來，跟個小姑娘似的。

徐樂不敢再面對于木，只想靜靜，緩一會兒。

徐樂不知道的是，于木更加慌亂。

雙手攬上徐樂的額頭，又不自然的滑到肩上，不知所措的拍着徐樂的後背，不知該怎麽開口安慰。

于木只是想更加地了解徐樂，沒想到牽引出徐樂的痛處來。

這個新的重組家庭，對徐樂來說，應該是不想說出口的關系吧。

稍緩一會兒，徐樂離開了于木的前襟，擡頭雙眼迷離的看着于木。

鼻頭有些泛紅，前額的頭發淩亂的在冷風中亂顫。

徐樂微微一晃，松軟的發絲恢複了原位，兩只眼睛紅的跟小白兔似的，嘴角卻勉強扯了一個微笑，看了更讓人心疼。

“怎麽，嫌棄我了嗎？”徐樂開玩笑地問道，一笑，眼睛都快沒了。

于木猛地又将徐樂拉近懷中，語氣軟的不像話，道：“我他媽就是個混蛋。”

徐樂在于木懷中狠狠的蹭了幾下，委屈道：“我都好幾年沒哭過了。”

或許是哭的太多了，徐樂來到新家後，看到了陌生的養父和渾身是刺的弟弟，徐樂一瞬間長大了，再也沒為什麽流過眼淚。

最痛苦的都經歷過了，好像也沒有什麽能調動起徐樂的情緒。

今日是頭一次覺得委屈。

徐樂輕微的抱怨，于木快要愧疚死了。

拉開徐樂，于木認真的看着徐樂，抓起徐樂的手往自己臉上亂拍。

“要不你打我一頓吧，讓我也好受點。”于木半開玩笑道。

徐樂掙脫開于木，再次趴進了于木胸前溫暖的地方，埋着臉搖了搖頭。

這是還沒哄好呢。

于木又哄道：“只要你不再生氣，讓我做什麽都行。”

語氣頗為堅定虔誠。

身體一頓，徐樂的嘴角慢慢揚起。

其實早就不生氣了，說出來，徐樂反而覺得輕松一點。

即使不生氣，徐樂也要小小懲罰一下于木。

誰讓于木剛才那麽兇！

“真的？”徐樂擡頭，眼淚汪汪地看着于木，像沁了水的琥珀。

“真的，只要你再別哭了。”于木一口答應下，點頭如搗蒜，做什麽他都認了。

徐樂眼眸一轉，嘴角掩飾不住的壞笑。

帶着微弱的哭腔，徐樂軟言要求道：“那你叫聲老公我聽聽。”

此要求一出，于木瞪大眼睛緊盯徐樂，張了張嘴，半響沒說出話。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既然不想叫就算了。”徐樂抿了一下嘴，放開于木，兀自朝巷口的光亮移去。

徐樂撤身離開，于木瞬間感覺空蕩了些，冷風從胸口灌進身子裏，冷的很。

在徐樂徹底離開巷子前，于木伸手拉住了他。

徐樂輕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扭頭問道：“怎麽了？”

“老、公。”咬着牙，于木不疾不徐地吐出兩個字。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徐樂忍了幾忍将笑意憋回去。

于木一臉頹喪，無奈的看着徐樂，撇嘴暗想，這下滿意了吧。

徐樂重返回于木身旁，踮起腳尖，對着于木的後腦勺摸了幾下：“乖，媳婦。”

于木破罐子破摔，幹脆俯下身來，讓徐樂盡情地摸。

徐樂肆無忌憚的摸了一陣，忽而想起什麽，拉起于木，看着他擔憂道：“小康的車……”

徐樂知道，徐康定是沒錢買車，這車指不定從哪兒借的。

作為哥哥，徐樂還是放不下這個弟弟的。

“他是自作自受。”于木語氣又強硬起來，拉過徐樂攬進懷中，霸氣道，“你也別管他，以後都不準再管他。”

徐樂無奈一笑，事情并沒有于木嘴上說的那麽輕松，同住一個屋檐下，徐樂避免不開徐康。

“餓了，我們回去吃飯吧。”徐樂避開了這個話題。

見徐樂不願談論，而且又是剛剛才哄好徐樂，于木雖不喜歡徐康，也沒再多嘴。

一番小吵鬧後，于木與徐樂和好如初。

于木攬着徐樂出了巷口，徐樂也沒阻攔，任由于木挎着。

在這次小吵鬧之後，彼此間的一些不能觸碰的雷點也越發清晰。

徐樂偷偷瞄了一眼于木。

于木心情頗好的吹着口哨，沒注意到徐樂的偷看。

對于木，徐樂還是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透明，而對于木的了解，徐樂更是自顧不暇，也沒嘗試着去了解他。

僅憑的，也只是小時候的記憶和感覺。

兀自糾結着，徐樂始終不能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