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外

第17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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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是一家每天只接待兩桌客人的私房菜館, 趙華致提前訂好的,菜單都沒讓春滿看,兩人坐下後, 他直接讓服務生上菜。

“這裏的老板比較任性,沒有固定菜單。待會兒你嘗嘗看。”趙華致如是說。

春滿飲食口味偏甜辣, 但別的也能吃,所以很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規則。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上桌的每一道都很合她的口味。

春滿不由得想到在度假村一起吃飯時的事,姜早早說趙華致和自己口味像的事,那想必也合他的胃口。

春滿正吃着,餘光瞥見屏風隔斷後走出個上年紀的男人, 兩鬓花白, 仍難掩淵博斯文的氣質。

“知道你來吃飯,我過來打個招呼。”老人看向事業有成的後生,笑容慈和。

趙華致起身:“您最近身體還好?”

“好,都好。”

春滿起初并不覺得自己該認識趙華致社交圈中的人, 但在老人出現的那刻, 她随之擱下筷子。

等對方跟趙華致簡單問候幾句, 朝自己望來時,春滿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翟教授。”

翟敏慎是央大的鳥類學博導。

春滿愛* 上觀鳥後,真正系統地了解專業知識便是通過一本由翟敏慎編纂的科普書。

春滿大一那年參加完他的講座後,特意選修了他的課程。

趙華致竟然認識他, 看關系,比自己還要熟悉。

說是打招呼便只是打招呼,幾句話後, 趙華致送翟敏慎離開。

春滿盯着屏風上投影着兩人相對而立的身影,直至趙華致本人出現在視野裏。

“你……”春滿話到嘴邊頓住, 她記起大一下學期,趙華致也參加過翟教授的講座,和她同一場,且座位相鄰。

趙華致遲遲沒等到下文,詢問的聲音響起:“怎麽了?”

春滿記起那場講座上發生的小插曲,自然也記起那本她明明知道在誰手裏卻沒辦法讨回的随身本。探究的心思便逐漸淡了,她不動聲色地改口,說起:“你剛剛和教授說了什麽?我好像聽到我的名字了。”

“教授誇你,說你不僅專業能力強,還心善。他一直記得戶外課上,屬你急救知識最好,不僅維護大自然,還經常救人。我說你也救過我。”

春滿撩起眼皮觑了趙華致一眼,并不相信,但也沒較真,順着他的話說:“不過是危急時刻身為人的本能。”

言下之意是救他是順手。

趙華致自然聽出來了,視線掃過她剛夾的那道菜,移到她眼睛上,說:“我的運氣一向不錯。但我這個人有恩必報,不喜歡辜負每一份善意。”

春滿便沒再說什麽。

一頓飯吃完,除了翟教授來打了趟招呼,兩個人的手機靜悄悄,連個新消息提示音都沒響過。

春滿自然也注意到這個細節,語氣輕快地調侃道:“看來也不是每次都有意外打擾我們吃飯。”

“希望以後繼續保持。想在周圍逛逛嗎?”趙華致見時間不算晚,提議道,“旁邊有家鳥舍,挺有意思的——”

正說着,春滿的手機響起。她在趙華致沉默的凝視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手機看了眼,是姜早早的電話。

姜早早有事沒事都喜歡找她扯閑天,但大多是彈微信語音或者視頻,犯得上打電話的一定是十萬火急的事。

“抱歉,我先接一下。”春滿解釋完,接通電話,沒等開口,就聽姜早早在電話那頭咋呼:“看見群裏消息了嗎?你媽是得罪誰了,被十幾個營銷號發通稿黑。”

春滿沉着臉,挂斷電話查看群消息。

幾個朋友在群裏已經讨論過一番,其中薛引章作為社會新聞記者,跟娛樂記者壁還挺厚的,但也幫着打聽了不少消息。

春滿翻到時間最早的幾條複制粘貼般的通稿內容,滿郁自身熱度很高,成立的MCN機構培養了十數個高流量網紅,網絡讨論度可見一斑。營銷號說她五十歲裝少女、私生活混亂、拉皮條等等。

滿郁剛在網絡上紅起來時,因被扒前夫身份上過熱搜,當時熱搜撤得太快激起網友逆反心理。

如今再提起來,都說她前夫是個惹不起的人物,網友們紛紛陰陽怪氣地調侃着“當心律師函警告”。

春滿大致了解後,給滿郁的助理發消息,問團隊公關那邊怎麽說,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向面前的趙華致,焦急的神情中流露幾分抱歉。

沒等她解釋,只聽趙華致手機也響起。

是特助打來電話。趙華致接通後,聽對面說了一番,只回一句“我知道了”,便有效率地結束通話,放下手機。

“抱歉,鳥舍去不成了。我媽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着她。”春滿覺得自己和趙華致之間大概有詛咒,這已經是第幾次因故爽約了,明明趙華致才是那個日理萬機的霸總角色,好在這頓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趙華致不甚在意:“一起吧。我也得回公司加班。”

春滿抿唇,才想起滿郁近期和赫京有合作,她的負面新聞直接影響到品牌。

剛剛春滿倉促掃了眼,品牌官宣七夕節邀請滿郁直播的動态底下,網友們紛紛排起高樓:“不看,滾。”

對品牌而言,最簡單有效的解決辦法是和滿郁解約,并在短時間內找到同等流量,甚至更高流量的planB人選。

這在業內是再尋常不錯的公關方案。最近有位親寵網紅因人設翻車影響到所合作品牌的形象,品牌一小時內發通稿解約,兩小時敲定了和新博主的合作,公關步驟簡單直接。

春滿暫時沒有精力關心趙華致會如何處理,眼下滿郁的狀态更重要。

滿郁一直是個很有魄力的女人,當初被攀高枝的前夫抛棄,滿郁上門大鬧,謝家為了家族體面願意給她兩百萬分手費。滿郁卻直接把價錢談到了六百萬,并且保證離婚後不說前夫一句壞話。

帶着六百萬的創業資金,滿郁的事業坐火箭似的飛升。

雖然不能和謝家分庭抗禮,但在直播領域做到了佼佼者,而且早年創立的服裝品牌發展得一般,但實體經濟穩健,每年效益還是不錯的。

那段婚姻結束得風平浪靜,是因為對方沒到便宜,她拿到了補償。

如今栽了這麽大跟頭,春滿怕滿郁沒人攔着會失控。

春滿回滿郁常住的別墅沒找到人,準備去公司時,接到滿郁助理的電話。

剛一接通便聽到激烈砸東西的聲音,同時伴随着中年婦女尖叫聲。隔了會兒,春滿才聽到小助理的聲音:“你現在方便來你舅舅家嗎?你媽在這裏——”

小助理略一頓,才找到一個稍微委婉的詞,“發脾氣。”

春滿了解母親,立刻明白輕重,挂斷電話往那裏趕。

春滿到時,該砸的都砸了,只看到一地狼藉,和不再一味尖叫而是叫嚷着要報警的舅媽。

“你不用報,警察很快就要上門了。不止警察,還有法院的傳票。”滿郁抱臂站在門口,語氣铿锵有力,“我那大侄子這幾天是躲外地去了嗎?看來他也知道剽竊同學的論文,致使對方抑郁症自殺的事。學生家長馬上就找上門了,等着吃官司吧!”

“不是喜歡夥同外人背刺我?繼續去啊,我看到最後是誰栽得最狠。”滿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說,“我勸你最好不要賭,畢竟我是不介意家醜外揚,也不介意幫對方家長請最好的律師。”

舅媽顧不上哭,像一頭看見紅布的牛似的,弓着背朝滿郁沖過來。

滿郁沒傻到站在原地等她撞,轉身跨出門檻把門帶上,見春滿憂心忡忡地過來,臉上風輕雲淡挂出笑:“着急跑來做什麽,你是能幫我打還是能幫我罵?頭發都跑亂了。”

春滿沒出口的那句“媽,你沒事吧?”堪堪咽回去,任由滿郁幫自己捋了捋頭發。

街坊鄰裏不少聽到争吵聲跑出來圍觀的,七嘴八舌地讨論着發生了什麽,母女倆坐到車裏耳畔才清靜。

“網上的事是舅媽做的嗎?”春滿問完便覺得不對,舅舅和舅媽不精通互聯網,沒這麽大的能力。

但網上爆出來的料,有些內容不是身邊人不會知道。

“一半一半吧,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滿郁沒詳說,只道,“我現在趕時間去跟品牌方開會讨論公關方案,一會兒到地方再讓司機送你回去?”

“我不急着回家。”

“那行。”

滿郁要見的品牌方自然是赫京旗下的珂蘭。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赫京大廈外,江鎏送人下樓,正巧看到這輛車停下。

春滿一下車便聽到江鎏跟自己打招呼:“趙華致知道你來肯定開心。”

從另一邊下車的滿郁聞聲打量江鎏一眼,倒沒深究什麽,只道:“春兒,你跟我上去還是在樓下等?”

春滿說:“我在樓下吧。”

滿郁點點頭,帶着助理進了大廈。

江鎏盯着滿郁風風火火的背影,再看回春滿,剛要說什麽,被春滿搶先介紹:“我媽。”

“知道。”江鎏對目前的形勢見怪不怪,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指了指一樓的幾家門店,“一起去喝杯東西?”

“好。”春滿跟上江鎏,走近大廈一樓的清吧。

江鎏見春滿神色中難掩擔憂,安慰道:“不用擔心,咱們趙總會處理好的。”

春滿本沒打算從江鎏這裏打聽,聽他提起,才順勢問了句:“這件事對品牌的影響大嗎?”

江鎏翻着酒水單,沖服務生指了指某一種,回春滿的話:“可控範圍內吧。”

春滿不由得好奇:“你們知道誰在背後搞鬼?”

“小青梨嘛。她之前和天謝有合作,但因為愛寵人設翻車,遭天謝解約索賠。她跟你媽屬于同類主播,昨天夜裏你媽過生日上熱搜,廣場全是好評,她則是被罵上了熱搜,凡事最怕對比,一對比吧,好的越好,差的越差,小青梨剛回暖的熱度跌回谷底,才整了今天這麽一出。”江鎏毫無波瀾地做着科普,“怪只怪謝開陽那邊做的太絕,小青梨想在赫京這邊找機會,結果咱趙總同樣一點情分都不講。估計是被逼急了想魚死網破誰也別好過,索性把所有人一塊拉下水。”

春滿嘴唇微張,一時沒說出話來,竟不知其中還有謝開陽的事。

“不過你放心,咱趙總跟她清清白白,也就早些年因工作的事接觸過,如今小青梨想見他一面都難。”

公關會開了兩個鐘頭,滿郁下來時一身疲憊。春滿和江鎏作別回到車裏,自知從滿郁嘴裏打聽不出什麽,滿郁一向不讓她操心這些事。

春滿趁滿郁阖眼小憩時,小聲問一旁的助理:“都解決了嗎?”

助理臉上的焦慮少了些,她說:“差不多了,和珂蘭的公關團隊溝通得很愉快。我原本以為珂蘭會直接解約,沒想到竟然願意跟我們一起處理危機。大集團就是不一樣,做事有格局。”

春滿聞言便放了心。

助理還在自顧自道:“不過這麽說也不準确。天謝也是大集團,但在小青梨塌房時,說解約便解約。這樣一對比,赫京真的很有人情味。剛剛見到傳聞中的趙總了,沒想到這麽年輕,好帥啊。”

春滿正準備附和幾句,捧捧場,這時滿郁睜開眼,打斷助理刻意壓低的雀躍聲,問春滿:“你跟趙華致認識?”

大概是江鎏的熱情引得滿郁注意,春滿覺得從頭到尾解釋一番太過興師動衆,嘴唇碰了碰,只說:“他住在我樓上,上下樓時常碰見。”

滿郁哦了聲,沒再說什麽。

滿郁的住處有娛記蹲守,她不想上趕着鬧心,跟着回了女兒的家,時間已經是夜裏九點鐘。

危機不是一時半會兒解決完的,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滿郁報複性消費點了一大桌子菜。

結果餐廳外送還沒到,滿郁突然想起來自己今晚約了人見面。

“都這麽晚了?”對于她的社交時間,春滿表示難以置信。

滿郁在玄關穿鞋子:“晚什麽晚,夜生活才剛開始。”

“……”

春滿無奈,不放心地把她送到車庫,看着她坐上車才折回,意外在電梯間遇到剛回家的趙華致。

趙華致見她着一條居家舒适、沒什麽版型卻被她穿出韻味的長裙,腳上還穿雙涼拖,纖細的綁帶繞過腳背,腳趾圓潤骨節秀長,皮膚白皙中泛着肉粉。

“去喂貓了?”

“沒,剛送我媽走。”

電梯到達,趙華致先跨進去。春滿要擡步時,手機卻響起,本以為是滿郁忘記交代什麽事,她停步接通,才知道是餐廳外送。

她來車庫送人這幾分鐘,外送員已經到了春滿家門外。春滿讓對方稍等,說自己在上樓的電梯裏。

見趙華致幫她攔着電梯門,春滿邊挂電話邊跨進去。

電梯裏靜悄悄,兩個人分站左右。春滿大概知道滿郁點菜的風格,種類豐富,量也大,兩個人吃都綽綽有餘,更何況只剩她一個人。

“你想吃點宵夜嗎?”

春滿突然出聲,趙華致視線從潔淨反光的電梯內壁中的影子移到她臉上,回:“去哪裏吃?”

男人側臉瘦削,目光中隐約有期待。

春滿抿了下唇,說:“我媽叫了餐到家裏,但是突然有事離開,餐剛剛送到了,你介意一起吃嗎?”

不少網民對滿郁落井下石,赫京作為合作方卻相信她。

在這份信任的對比下,春滿覺得自己再隆重的道謝都太輕了。

春滿邀得毫無心理負擔,卻不想趙華致答應得更是直接:“想在你家還是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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