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私人博物館
第27章 私人博物館。
27
虎皮在貓爬架上上蹿下跳, 很是鬧騰。
方才被趙華致抱走的奶油黏着春滿,賴在她的腳邊貼來貼去,春滿順勢把貓抱起來, 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它的毛。
趙華致做這些不是為了一句感謝:“能幫上忙就行。”
“很關鍵。”春滿說。
趙華致盯着她的手看了會兒,視線慢慢移到她的臉上, 很是突兀地問起:“會在乎別人的評價嗎?”
春滿順毛的動作一頓,雖然很快恢複正常,但趙華致還是注意到了。
“習慣了。更多的是姥姥被這件事情影響而自責。”春滿的話讓人分辨不出真假,又或者春滿對流言的态度屬于會介意但不在乎的程度。
趙華致正想着,聽見春滿問:“你呢?會擔心嗎?”
“什麽?”趙華致一時不知道這話指的是什麽。擔心她,還是擔心別的?
春滿耐心解釋:“你擔心自己私生活的話題影響到公司的口碑嗎?”
“不至于。”趙華致注意到奶油在春滿面前格外活潑, 正不安分地扒着春滿的領口, 雖不至于走光,但他一直盯着看屬實有些不合适。
恰好此時貓爬架那邊虎皮跳躍時腳滑撲騰一下摔到了地上,趙華致循聲望過去,繼續回春滿的問題:“你清清白白的, 我沒什麽可擔心的。”
久沒聽到春滿回答, 趙華致才把目光移回她身上, 倏然笑起來:“擔心我?”
春滿輕聲回了句“沒”,順毛的動作不自知地加快了些。
趙華致擡手,像在醫院安全通道裏那般摸了摸她的頭發,拆穿:“撒謊。”
春滿沉默地整理了下被貓扯歪的領口, 算是默認。
趙華致沒有刨根問底,只是強調道:“不要多想,相信我好嗎?如果和你在一起必須付出些代價, 那我也甘之如饴。”
春滿看向他,趙華致語氣輕松道:“好了, 不吓你了。你今天忙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
春滿把奶油放下,貓爪子剛一沾地便要往春滿身上貼,趙華致眼疾手快,把貓給撈起來,擡手輕拍了下它的腦袋,心裏吐槽:你怎麽這麽色。
春滿往門口走兩步,看到廚房裏阿姨離開前給趙華致保溫着的菜,問起:“不用我陪你吃飯?”
趙華致視線移到她臉上,笑了笑,讓人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道:“吃完飯可以留下來睡嗎?客房剛打掃過。”
春滿沒應,只說:“我家就在樓下,又不遠。”
趙華致抱着貓,朝她走近些,說:“那還是算了。雖然很想讓你陪我吃飯,但你看上去太累了,我不舍得。回去休息吧,我送你進電梯。”
聽他這般說,春滿便沒再堅持。她的确困了,否則也不會等人等得在沙發上睡着了。
電梯間,兩人一裏一外地站着,門關上前,趙華致說:“明早一起吃早飯?”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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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這些天注意力集中在醫院這邊,回單位銷假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
碰見人事部的員工帶着新同事熟悉環境,春滿才得知自己不在的這些天,園裏發生了不少事。
“謝宴遲那天跟發了瘋似的,把呂棟盛給打了。我發給你的那條音頻中的男聲你應該聽出來了吧,就是呂棟盛。所以他這頓揍挨得不怨。”趙昭兒這幾天也不怎麽過來,聽說春滿今天上班了,才露了露面,把園區裏的八卦說給她聽,“那一架打完,呂棟盛自個兒離職了,謝宴遲被他哥帶回去關禁閉,之後大概率是不會來煩你了。”
難怪春滿覺得大家工作氣氛正常了很多,她沒關心謝宴遲到底是如何處理的這件事,也沒深想呂棟盛和佟向琴是如何聯系上的。
歸根結底是她個人感情牽扯出的連鎖反應,事已至此,便讓它過去吧。
春滿睨了趙昭兒一眼,玩笑道:“聽你語氣好像有點舍不得。”
“那你可就想錯了,看到謝狗被家裏關禁閉,我別提多開心了。”趙昭兒哼聲,“不說他了,小滿姐,周六我生日,你記得來啊!我邀請了很多朋友到家裏做客,到時你跟我哥一塊過去。”
春滿無奈地笑:“記着呢,生日禮物一早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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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趙昭兒呼朋喚友地叫了一屋子朋友。
春滿除了他們兄妹倆誰也不認識,獨自坐了會兒,沒等覺得無聊,被趙華致叫了出去。
“帶你去個地方。”他說。
春滿不由得好奇:“去哪裏?”
“之前答應過你的,我的博物館。”
說是博物館,其實是一幢獨立的別墅樓,就在附近。
趙華致像是有收集癖一般,把自己從小到大使用過的比較有代表意義的東西先按照種類,然後再按年紀集中收集、展示出來。
用過的手機電腦和游戲機、小說漫畫童話書、各種ip的周邊。
陸地滑板滑雪雙板單板、摩托頭盔、賽車模型、樂高手辦高達。
足球籃球球鞋、球星簽名的隊服。
各種型號的單反相機、無人機。
各種比賽的獎牌。
等等。
無一不體現趙華致成長經歷的豐富和趣味。
春滿逐一看下來,心裏最大的感受便是,他是個很長情且認真的人。
經過某個展區時,趙華致在春滿發現前,不動聲色地把一副展示畫翻過去。
結果反倒讓春滿注意到:“什麽?不讓看?”
在春滿狐疑的眼神注視下,主動把展示畫翻轉過來。是一副油畫,人像,畫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
從筆觸和畫風來看,和周圍的幾幅畫出自同一人之手。再看周圍擺着寫生用的工具和全套顏料,不難猜到趙華致過去學過油畫,這些畫都是他的作品。
意識到這點,春滿不由得重點觀賞這幅人像,好奇地看向趙華致,大膽地猜測:“前女友嗎?”
“沒有前女友,我畫着玩的。”反正被春滿看到了,趙華致也沒瞞着,他把畫拿起來隔空擺在春滿旁邊對比了一番,實誠道:“說出來你可能難以理解。這是我遇到你之前的理想型。”
确實很少有人把自己的理想型畫出來。這種标準不該是很模糊的概念嗎?春滿一時被逗笑,指了指畫上的人,問:“你是依據什麽畫出來的?”
“記不清了。”趙華致仔細回憶一番,确實沒找到原因,只籠統地說,“我父母感情很好,對我們兄妹的教育比較開放,我不說很早便開始期待愛情,也是比較早熟的那類人。進入青春期後經常被問到‘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或者“沒有遇到喜歡的女生嗎”之類的,被問得多了,我就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女朋友會是什麽樣子的。于是就有了這幅畫。”
春滿重新打量這幅油畫。
與其說畫的是一個人,不如說畫的是一種感覺。沒有具體的五官,連輪廓都是不清晰的。
春滿目光落回趙華致身上,問:“你覺得我和她很像?”
趙華致斬釘截鐵:“不像。”
春滿只覺疑惑,沒等發問,趙華致繼續說:“正因為不像,所以我沒敢相信自己對你一見鐘情。我先是把對你的感情定義成對‘救命恩人’的感激,然後變成對‘你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的困惑。”
說着,趙華致把展示畫放回去,就像放下一段人生,“我用了很久才推翻這個既定标準,認清自己的心。”
春滿若有所思半晌,發問:“有沒有可能我也不是對的人?”
趙華致打斷她的質疑:“這個問題只能交給時間來驗證了。”
“你說得對。”春滿被說服,認同地點點頭,沒在這裏過多留戀,視線繼續看別處。
又逛了會兒,春滿來到一個四面牆壁都是空白的房間,角落的圓臺上擺着一套VR設備。
“這裏是什麽?”春滿看向趙華致時,發現他的神态有些沉重,嚴肅得春滿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該問。
趙華致沒回答,只是走過去拿起圓臺上的眼鏡,問春滿:“你要看一下嗎?”
春滿覺得如果趙華致不想分享她不看也沒關系,但此刻看他的反應,一時也難以分辨他到底是希望她看還是不希望。
“這應該是你很熟悉的一個場景。”
聽到趙華致介紹的聲音,春滿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他面前。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春滿故作輕松地調侃道,接過VR眼鏡套到頭上戴好。
攝影展的場景映入眼簾時,春滿下意識想把眼鏡摘下來。
這是春滿大四畢業那年的一場攝影展,也是她最看重的第一場攝影展。
她在那天擁有着欣欣向榮的事業和羨煞衆人的愛情,她對場館裏每一個細節都記憶深刻。
她擡步,行走在不同展區,發現虛拟場景中的每一處都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房嘉恺向她告白的位置更是被特定标記過,地板上擺着一束鮮花。
春滿被那束花牽引着走近,看到花朵間插着個便簽牌。
上面的祝福語被塗黑,只有一個落款幹幹淨淨——趙華致。
春滿摘下眼鏡後,等不及适應現實中的光亮,眯了眯眼,望着趙華致的方向,問:“你怎麽知道這場攝影展?”
趙華致靠在圓臺上,視線始終尾随着她,卻一直在發呆。聽到春滿的問題,才慢吞吞回神:“我知道很奇怪嗎?”
春滿走回來,把眼鏡放回去:“花放的那個位置……你當時也在場?”
趙華致幹脆地應了聲“是”,陳述道:“我回國找你,但回來得太晚了。”
春滿不知為何又想到春天星恒團建時,趙華致隔着人群看向自己的眼神。
當初只當是意外,原來那道目光存在已久,只是她從未回頭看。
春滿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種感受,多年來被人暗中注視着、等待着,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待遇,她是該榮幸、還是該惶恐?
但她知道,趙華致比自己以為的要擅長忍耐。
面對這份漫長的告白,她又該如何回應呢?
春滿暫時想不出答案,自我逃避般,換了個話題,問:“卡片上被塗掉的是什麽內容?”
春滿看向他,問,“可以說嗎?”
“我忘記在上面寫了什麽,應該是幾句祝福的話,什麽甜蜜幸福,長長久久吧。寫完發現不太想祝福你們,便塗掉了。”
“沒想到你這麽幼稚。”春滿調侃的話說到一半,撞上趙華致深沉寂靜的眼睛,也跟着嚴肅起來,“幹嘛這樣看着我。”
“我如果早點看清對你的感情就好了。”趙華致傷感地說。
“說不準結果還是一樣的,你那時候應該沒時間好好追人吧。”春滿故作輕松地緩和氣氛,“而且我那時候不喜歡你這種家庭的人。”
趙華致也想過這種可能,順勢問:“現在願意接受嗎?”
願意接受嗎?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随着年紀的增大,逐漸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而春滿覺得自己不一樣,她越長大越清醒,認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高貴,誰天生低人一等。
就像趙華致過去遲遲沒辦法推翻自己的既定理想型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願不願意接受。
但她覺得自己有勇氣挑戰。
她敢承擔接受後一敗塗地的後果。
也可能是藝高人膽大,又或者是趙華致身上有一種讓人不想草率錯過的魔力。
一旦錯過,春滿大概再也遇不到,如他一般深情的人了。
“春滿,我覺得你和那幅畫上的人是有些像的。”趙華致垂眼盯着她,毫無征兆地出聲。
“哪裏?”春滿* 問
趙華致聲音緊繃而幹澀:“嘴唇。”
春滿睫毛顫了顫,隐約猜到他想做什麽。
趙華致喉結微滾,想問她能不能親。
眼看兩人的距離縮小,即将清零,空曠房間裏突然乍響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這個可能。
春滿慌忙地移開視線,翻找自己的手機,發現不是自己的來電。
趙華致面上露出被打攪後的不甘,拿出手機看到來電人時,其中氣憤的情緒更強烈一些。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否則你死定了。”
“幹嘛幹嘛啊,你怎麽态度,今天我生日诶。”手機沒開免提,春滿都能聽到趙昭兒咋呼的聲音,“你跟小滿姐離開了嗎?還沒吃蛋糕呢……”
聲音逐漸正常,再多春滿便聽不清了。
趙華致對電話那頭說了句“沒走遠,我問問她”便把電話挂了。
春滿沒等他問自己,見他結束通話,率先發問:“是叫我們回去嗎?”
“要切蛋糕了,想吃嗎?”趙華致認真地盯着春滿,這眼神讓春滿想到方才那個小意外。
她不動聲色地別開眼,應了聲“好,回去吧”,左右張望着尋找出口:“該走哪邊?”
反正來日方長,趙華致不急在一時。他拉住春滿的手,帶着她朝左邊的通道走:“跟着我。”
春滿擡步的同時,垂眼盯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心說想不跟着都難吧。
來到室外,往回走的時候,趙華致突然提起:“稍等一下,有件事想跟你說。”
春滿以為他指的是方才未遂的吻,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趙趙還等着,等結束再說,可以嗎?”
事态的發展速度遠超春滿預期,以至于此刻冷靜下來,春滿沒了方才沖動之下的勇敢。
趙華致看春滿一眼,順從道:“行,你記住這是你說的。”
春滿沒深想他這句話有何意義。
回到趙昭兒的派對,進房間前,春滿仿佛才想起來一般,掙開被趙華致牽着的手。
一路走來,這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趙華致沒說什麽,把門推開,熱鬧的聚會氣氛如翻湧的潮水,把他們兩個人吸納、包裹。
“哥!小滿姐!你們終于回來了。”趙昭兒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邊,熱情地呼喚着他們。
房間裏人本就多,春滿一眼看過去,原本是不該注意到多了誰少了誰的。
但多出一位打扮華貴,看上去雖年輕,但姿态氣場分明比在場所有人都不一般的女人,春滿還是發現了的。
那人站在趙昭兒旁邊,不知問了她句什麽,正笑盈盈地盯着春滿。
春滿抿着禮貌得體的社交笑容,直到聽見一旁的趙華致沖對方喊了聲“媽”,她臉上的笑出現一絲不自然。
趙華致想往裏走時,注意到春滿站在門口沒動,關切道:“怎麽了?”
春滿埋怨地瞪了趙華致一眼,趙華致能看穿她一般,無奈地笑着,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剛剛想告訴你的,但你拒絕了。”
春滿有苦說不出,突然想起趙昭兒說她媽媽很想見自己一面,不知道是确有其事還是胡謅的。
“你不用放在心上,她來給趙趙送蛋糕,不是為咱倆的事。”趙華致摸了摸春滿的頭發,把人往裏帶,“好了,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