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素戒

第第11章 素戒

季杭忽然想起司雲起說胃不舒服的那天早上,他也是說喝了很多牛奶。

“什麽?13盒全喝完了?!”潘同不可思議道,“那晚我都要睡了,雲起過來問我有沒有酒,我說沒有,他看到我桌子上擺的牛奶,直接就拿走了!竟然一晚上就喝完了?”

“所以你發生了什麽事情喝那麽多牛奶?”鄧承明知故問道。

司雲起聲音懶散,沒什麽情緒,說:“想喝了而已。”

季杭看了司雲起一眼,把手機還給韋流竹,起身準備離開,猝不及防聽到喬炎的話:

“那晚雲起問我有沒有酒,我當然沒,又告訴他別去飯店,免得被拍。後來我再去找他,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臺階上喝牛奶。”

頓了頓,喬炎又說。

“那副模樣,倒很像是為情所傷。”

在場不知情者艾宣和韋流竹:為情???

這是可以說的嗎?

喬炎只說了這句就沒再往下說,可剛還有跡象要離開的季醫生止了動作,又坐回了原地。

興許季杭只能從這只言片語中摸到些跡象,在他們的重逢裏,司雲起并不如表現那般輕松自然——

重逢當晚,司雲起給了季杭一個擁抱,後又折返回去為自己讨到一個擁抱,幼稚地來安慰自己。

他面對着季杭的疏離和後退,也并不是毫無感覺。

十年,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季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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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來回交替,他偷偷去看過季杭很多次。

見過季杭的次數足夠多,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能做到很自然了。

可真正和季杭相見的那一刻,司雲起發現不是的。

不論偷偷見過多少次,當相見時季杭後退的那一步,足以擊潰他。

他向來讨厭不清醒的感覺。

可那一刻他卻忽然很想大醉,想不省人事,想思緒能夠轉移。

那牛奶他不想喝,可似乎總得有個情緒的出口,想做點什麽。

所以并非故意,幾乎是天亮時他才真正注意到身邊的十三個牛奶盒子。

半夜喬炎去找他,和他一起坐在臺階上。很久後,他笑了笑,“你這人,在季醫生面前裝得一臉輕松,私下裏這是找什麽罪受。”

司雲起沒說話,又打開一盒牛奶。

一陣沉默後。

喬炎忽然開口問道:“雲起,你沒有害怕過麽,這十年裏他會不會談戀愛了,會不會有喜歡的人,會不會…早就把你忘了……”

知曉司雲起這一路多麽不容易,也知道司雲起多麽愛季杭,喬炎說最後一句話時也不免覺得殘忍。

有風拂過司雲起的眼角,他眨了下眼睛。

轉頭看向喬炎,司雲起語氣很篤定,說:“他沒有忘記我。”

喬炎沒有追問他為什麽這麽肯定,又問:“那你能确定,這十年裏他沒有喜歡或者忘不了的人麽。”

想了想,他試探着補充:“之前你有送過他、戒指、一類的麽。”

那枚被季杭珍重妥帖地挂在素鏈上,随身攜帶的廉價戒指。

喬炎見過,司雲起也見過。

司雲起阖上眼睛,說:“沒有。”

兩個字足夠他們心照不宣。

又是長久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喬炎說:“不管是喜歡還是忘不了的人,他總歸是有一個。你怎麽辦。”

司雲起聞言笑了,聲音沉定又自然:“他喜歡誰,忘不了誰,都是他的自由。”

直到天光破曉,喬炎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

——

現場氣氛有片刻的僵硬,韋流竹咳了兩聲,玩笑道:“司老師還用為情所傷啊,要是我直接就投入你懷抱了。”

艾宣眼睛從手機上擡起來,恰巧感覺這在場幾個人中,起碼有三個人臉色不大好看。

季醫生,司老師,喬導。

嗯……?怎麽了這是。

眼看着現場逐漸朝奇奇怪怪的方向走,鄧承想岔開話題,但抛出幾句話後也沒激起水花。

他杵杵潘同,眼神示意他聊兩句。

潘同憋半天才憋出句話:“要不咱們散了吧。”

鄧承:“……”

喬炎第一個站起身,“明天回程,大家都早點去休息吧,下周見。”

他們紛紛起身,季杭刻意放慢動作,和最後的司雲起并肩走着。

“如果你需要澄清網上的視頻,我可以幫忙。”季杭說。

“不用了,這沒關系。”司雲起轉頭看向他,“季醫生,明天就回去了,你想不想去園區看看那三千棵樹。”

季杭拒絕了:“沒興趣,我們也沒單獨聊天的必要。先走了。”

他說完後快走幾步,落下了司雲起。

回到住的地方後,季杭收拾好行李,準備出門時接到季滿謙的電話。

“爸,”季杭說,“我明天就回去了,先在醫院值兩天班,然後我就回去看你。”

“看我做什麽,”季滿謙怪道,“你好好休息就行了,不用惦記我。”

頓了頓,季滿謙主動說:“你去的那個綜藝,我這兩天在網上看到了。有個人很眼熟,是……”

季杭打斷了他的話,“爸,我是随隊醫生,平時接觸不到那些人們,也不關注他們。”

電話那頭的季滿謙笑了兩聲,說:“是,哪有人天天受傷生病。我就是看看你這一趟行程怎麽樣,聽着你的聲音還不錯,那就這樣。”

“好。”

挂斷後季杭還是去了已經成型的園區。

這裏的夜風很冷,月光散落,地面一層銀白的霜。

梨樹大多不高,還沒有完全長成,枝丫單薄垂挂,随着風輕輕晃動。

許是因為在夜晚,又平白多了些蕭條。

季杭忽然想起,他和司雲起的初遇,是個與此刻截然相反的環境。

他們初遇那天是那年夏天溫度最高的一天,哪怕什麽都不做汗水也會往下淌,室外幾百米都看不見一個人。

用當年季滿謙的話來說,季杭和司雲起能遇見,純屬是倆人傻一塊兒去了。

但凡有個人沒那麽傻,他倆都遇不見。

初遇時炎日當空,刺眼的陽光擠過行道樹葉子中的縫隙投在地面,斑斑點點。蟬和鳥來回交替穿梭在茂密的枝丫裏,耳邊沒一刻清靜。

……

時過境遷。

季杭曾想過很多次再見司雲起一面,每每有這個念頭時又會被自己制止。

還是不見的好。

這個綜藝倒是推了他一把,他借着不可推拒的借口來到這裏,見到了沒有任何異常的司雲起。

在季杭曾經的設想裏,若真有一天他們會遇到,大概不會是愉快的場面。

所以重逢以來司雲起所有的自然和體面,在季杭眼裏,只能代表他徹底放下了。

徹底放下了,人和事,也就沒什麽再追究的必要。

季杭向來寡淡平靜的眸光裏掀起一陣風浪,心又被翻湧而來的情緒壓的悶疼。

他繼續往前走着,走到盡頭,看到那棵山楂樹。

山楂樹很是頹敗,僅有的幾截樹枝耷着。

季杭走過去,手掌輕輕撫在幹裂的樹皮上。

這棵樹太老了,也太高了。和十年前那棵沒一點相像的地方。

可是司雲起,季杭有點難過地想,你栽下這棵山楂樹的原因,是因為十年前的我們嗎。

身後忽然響來枝丫被踩斷的聲音。

伴着一陣涼風,季杭轉身,撞進司雲起的眸光裏。

稍瞬即逝的風拂過身體,留下的感覺卻足夠彌久。

季杭覺得他應該是冷得厲害,所以很想被什麽包裹着離開這裏。

什麽都行,能避開司雲起的視線就行。

并非是因為他找不到借口解釋自己前一刻說不感興趣現在又出現在這裏的行為,而是他又要違心去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

這樣對待司雲起,對待他愛了十年的人,每次都覺得心酸到被蟄出細細密密的洞,還沒愈合又要承受一次。

季杭穩住聲線:“我……”

司雲起卻沒讓他說,直接揭過他出現在這裏的事情,說:“季醫生,這裏很冷。”

季杭頓了兩秒,說:“是。”

“那我們回去吧。”

“好。”

他們并肩走出地面深淺不一的園區,臨分開時司雲起轉頭看向季杭,眼尾和嘴角彎着,聲音很輕:“季醫生,明天我去參加活動,不和你們一起走了,下周見。”

季杭沒什麽反應,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走了。

回程途中不需要拍攝,嘉賓也沒架子沒要求,沒按照來時的車劃分,誰上車早誰就先出發。

後來季杭看着和自己一個車廂的韋流竹、艾宣、喬炎、鄧承和潘同,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好習慣也不算太好。

果不其然,車剛行駛兩分鐘,話題就到了司雲起身上。

“司老師啊,他好像是去參加活動了,據說淩晨四點就走了。”韋流竹邊看手機邊說。

喬炎問:“你怎麽知道他幾點走的?”

韋流竹擡頭,晃了晃手機,說:“我看到他的機場圖了。”

“走了?我還以為他在別的車上,”鄧承說。

韋流竹趁機附和:“司老師好冷漠,竟然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一起拍了一周綜藝,除了拍攝的時候,司老師一次都沒有和我說過話!”

“聽起來你還挺不滿的?”艾宣問。

韋流竹:“那倒不是,就是覺得司老師性格還蠻高冷的。”

聞言季杭看了韋流竹一眼。

哪知就那麽一眼,韋流竹就把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

“季醫生!所以你昨晚為什麽和司老師對視那麽久啊!你們知道嗎,我夜裏看超話,把我看哭了五回!現在我的眼睛還有點腫呢!”

季杭、喬炎、鄧承和潘同異口同聲:“什麽超話?”

兩位年紀小的艾宣和韋流竹一齊道:“季醫生和司老師的超話啊。”

季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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