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者為大
第12章 死者為大
老太太走的也還算安詳,除了三姑、基靳偉和基靳野,所有的子孫都在跟前,她是安詳了,可是留給衆人的卻是一陣痛心,哭的最慘的當屬大娘。
老二結婚當天,老太太就摔了一跤,摔成個半身不遂,今日老三結婚,這下倒好,直接喜事變喪事,大娘哭着罵着,痛心疾首,也不知道基家到底是走了什麽黴運。
老太太屍骨未寒,大娘在院子裏突然把矛頭指向了三位姑姑,怪她們無情,嫌棄她們不孝順,沒必要在這假惺惺的哭,老太太自打癱瘓以來,這幾個月幾個姑姑就沒怎麽回來看過,就三姑上個月來了一趟,給老太太買了一身新衣服,陪着老太太呆了一整天。
面對大娘的指責,大姑和二姑是奮力反駁,她們都是嫁出去的女兒,怎麽可能做到日日回來,老太太本就該老大贍養,這基家老宅子和一大部份良田全都分給了老大,自然得老大出力。
一群人在院子裏吵的不可開交,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親戚朋友們都插不上話,也都無話可說,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匪夷所思,這新媳婦沒娶進門,老太太還去世了,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家門不幸,最可笑的還是那丈母娘追加的十八萬八的上車費,這波操作簡直讓人嘆為觀止,這就是上趕着逼着基靳偉去當上門女婿去,這但凡男人有點血性都不會答應。
大夥罵着罵着,又莫名的把矛盾指向了基大鵬,大概是看他都到這個時候了懷裏還抱着一只雞,一時間衆人紛紛指責他這輩子一事無成,不學無術,天天逮着一只雞玩,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說這只雞就是專門來克基家的,揚言要把這只雞給殺了,幸好基大鵬反應快,把雞塞到了基靳野懷裏,讓他趕緊抱走,不然就真炖湯了。
基靳野親眼目睹着這一場鬧劇,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老太太的去世,說實話,有人傷心,卻也有人在慶幸,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還是半身癱瘓的老人。
基靳野沒有在人群中久待,情緒低糜的抱着小騷退出了基家老宅,他奶的床跟前他都沒去,房門被他大伯守着,暫時不讓他和基靳偉進去,三姑也沒進去。
基靳野在門口的河岸邊找到了他三哥,基靳偉懶散的坐在一個石墩上邊哭紅了眼,大概是比他早一點退出院子,基靳偉的幾個伴郎同學在鎮上的時候,基靳偉就沒有讓他們跟着回來。
“三哥。”基靳野抱着小騷蹲坐在基靳偉旁邊一言未發,望着眼前的河水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知道三哥身邊現在需要人陪着。
“那裏有個螃蟹。”基靳野雙眼無神的給基靳野指了指河裏的一塊凹凸起來的大石頭。
“嗯?”
“大石頭下有螃蟹。”基靳偉又重複了一遍,嘴角扯出一抹嘲諷,滿眼都是傷痛:“阿野,還記得小時候奶帶我們抓螃蟹嗎?啊,對,你沒記憶,你那個時候才兩個月大。”
基靳野:“......”
“你知道嗎?奶說過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她說螃蟹看着兇,其實就是一懦夫,不信你去抓一只試試,遇到危險時,它只會逃避,不會奮力拼搏。”
“我很愛她,要怪只能怪自己沒能力,我現在就是這石頭底下壓着的螃蟹。”基靳偉深嘆了口氣,伸手摟住了基靳野的肩膀重重的拍了拍:“阿野,千萬不要學三哥做螃蟹。”
“三哥.....如果真是錢的問題,要不找親戚們先借點?”基靳野這個時候還很單純,真的很單純,如果不是太單純,他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
“借?”基靳偉笑了笑,回頭指了指基家大宅:“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誰借給你,大哥二哥都沒指望,更別說其他人了,現在都是大嫂,二嫂當家,他們也都沒錢,,十八萬八不是小數目,這都快趕上農村家庭甚至上十年的收入了,為了我這場婚禮,家裏幾乎挖空了,甚至還借了信用社五萬的貸款,這奶的葬禮還得花錢呢,搞不好又會是一場鬥争。”
果然,幾乎是基靳偉話音剛落,院子裏就傳來了一陣吵鬧聲,比起剛才,這會讨論的都是老太太的安置問題,這棺材板得掏錢,這壽衣得掏錢,這辦喪事還得掏錢,而且按照他們這的習俗,喪葬甚至比喜事辦的還要隆重,那都是連着七天七夜的,他們這不講究火葬,都是土葬,埋棺材。
這老太太八十四歲走的,這也算是“喜喪”了,傷心肯定是傷心,但是好像大家也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一樣,也許早在幾個月前,老太太摔跤的那一次,大夥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料到會這麽的突然,而且好巧不巧正是今天,哪怕再晚一天,就一天,也不會引起這麽大的反應了。
“奶其實很幸福,她這一生都沒怎麽過度操心過,年輕的時候有爺疼,老了有我爸媽和小叔小媽,從我記事起,我就沒見過她做過一頓飯,她.....”
“三哥,我借你,以後等我有錢了,只要你開口,多少錢我都借你。”基靳野很是慎重的打斷了基靳偉的話。
基靳偉都被他給逗笑了,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子,等你有錢了再說吧,等你參加工作,最起碼還得有....我算算啊,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這最少七年呢,七年後,難道我還需要找你借錢?你不找我借都是好的了,當然,只要你開口,三哥有,三哥肯定借你啊,借你十八萬八娶媳婦。”
“呃,嗯,好。”基靳野應下了。
“對了,厲钊呢?他怎麽走了?”基靳偉突然之間轉移了話題,奶的事還有長輩在,也用不着他們兩個來操心,事情已經至此,他們再傷心也無用,到底還是中間隔了一輩,像基靳野從小就沒跟他奶一起生活過,感情多少還差點。
“他......”基靳野一想到厲钊,就有些心煩意亂,他哪知道這人發什麽瘋。
“他好像是市裏的,不是咱們鎮上的人。”基靳偉從褲兜掏出手機,翻出來一個號碼:“這是他拿我手機撥打的座機號碼,是市裏的區號,應該是他家的。”
“呃.....不是鎮上的?那他怎麽會去山上,還把小騷給送回來了?”基靳野有些茫然的撫摸了一下小騷的雞頭。
“這個就不知道了,他號碼你要嗎,你可以親自問問。”基靳偉把號碼調了出來:“要不給他說說今日的婚禮取消了,我怕他真給我送什麽禮物來。”
“你自己看吧,我倆又不熟悉。”基靳野心跳莫名的有些加速,直言拒絕了,但是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基靳偉的手機,不過號碼他最終沒有記下,畢竟厲钊說了跟他再也不見的,自己再打電話,那就有些自讨沒趣了。
“嗯,那算了,我也不打了,就這樣吧,也許他就是這麽随口一說。”基靳偉也沒當一回事,見基靳野不要電話號碼,随即把手機又踹進了褲兜。
倆人又在河邊坐了幾分鐘,正當他倆打算回院子的時候,新娘家的親戚開着四五輛車趕來了,一下子從車裏下來了數十五六個人,都是新娘子的七大姑八大姨。
一群人一下車就引起了周圍所有賓客們的圍觀,畢竟這今天凡是過來的人都已經随過禮金了,都還在等待基家的下一步安排,這婚禮還進行不進行,要不要改成葬禮。
新娘子杜莉瑤也來了,身上依舊穿着那套出門白紗,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似的,下車看到基靳偉站在馬路邊上,當即對着他大聲謾罵了起來,罵他不是男人,罵他不負責任。
這麽大的動靜,後院裏的基家人自然也都聽到了,衆人紛紛趕到大門口,都不等基靳偉說話,幾個姑姑就怼開了,這個時候倒是一致對外,這丈母娘突然要加上車錢的事,把基家所有人氣的夠嗆,這種媳婦不娶也罷,他們娶不起。
雙方開戰,一觸即發,鬧得現場沸沸揚揚,大娘更是當場給基靳偉撂下狠話,要是娶這媳婦進門,她現在就懸梁自盡,基靳偉什麽話也沒說,和基靳野站在河道邊,看着這一場婚變鬧劇,心力交瘁,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外人根本無法體會。
這杜家人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基家老太太出事了,更是拿這個當借口對着基家惡語相向,明知道家裏有喪事,還要今天娶媳婦,這不是作踐自己女兒嗎?就這樣的家庭誰還敢嫁。
事情已經到了無法回轉的餘地,值得慶幸的大概是倆人還沒正式領結婚證,本來按當地習俗辦婚禮前就應該去領證的,因為婚禮現場都要有證婚人宣讀結婚證,但是女方父母硬拖着戶口本本不給,意思是等儀式結束後再去領證,現在看來或許這早就有預謀。
九年的感情終究是抵不過現實,最後一對新人分道揚镳,女人在感嘆自己所托非人,幸好及時止損,男人則默默的承受着一切罵名,從頭至尾,基靳偉一字未言,從他抛下手捧花離開新娘家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結束了。
大娘和幾個姑姑想要要回那輛車,但是被基靳偉反駁了,畢竟這個女人跟了自己九年,九年的青春,不是一臺車可以比的,只是這後面的貸款他不會再負責還。
就為貸款這事,雙方又開始争論了起來,最後甚至鬧到要報警,場面一度熱化,直倒基靳偉的父親,基靳野的大伯,頭頂戴着一條白布出面,霎那間哭聲震天,在場的所有親戚都自覺地開始默哀,這一條白布就預示着這今天喜事改喪事了,這再鬧下去,恐怕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杜家的人就算再想鬧也鬧不下去了,一切“死者為大。”
杜家的人沒有多待,新娘子杜莉瑤從頭到尾連基家的大門都沒踏進去,也許是她不想踏,也有可能是父母不讓踏,這個時候什麽理由都已經不重要了,倆人的緣分到此結束。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而不得這種事,也有可能是雙方愛的并不深,哪怕是九年的時光,今日,兩家算是正式結下了梁子,一輩子也解不開的結。
杜家的人走後,基家就開始着手準備葬禮,生活再困難,總得面對,難過的日子總會過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財閥豪門世家,厲家,消失了整整三天的厲家二少爺,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