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間暗中計(上)

第006章 離間暗中計(上)

他避開阮玲珑的目光,已提燈坐回原來的位置,目不轉睛得盯着荷花燈,“沒……沒什麽。”

阮玲珑笑眼盈盈,用餘光偷偷打量着他,暖橘色的火光映照着溫千樓的側臉。

她心中尋思着,話本子都說男女到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定情了,為何溫千樓沒有一點動靜?

那方才他說的話……可是對自己有意思?

阮玲珑陷入糾結之中,搖了搖頭将這想法棄之腦後,心中不争氣暗道:才見了幾面就自作多情了,玲珑你争點氣,将來你可是要縱馬狂歌,恣意一生的。

阿肆忽然急停馬車,低聲呵斥,一個頑童從馬車前跑過,阮玲珑沒坐穩向倒去,溫千樓伸出手臂攔在她的腰後。

如那日在懸廊一般,他出手相護。

“小心。”

四目相對,阮玲珑驚慌的神色映入他的眼中,在他小小的湖泊中蕩起波瀾,還是心口不一道:“方才面對劫匪,你不是挺厲害的?”

阮玲珑将他一把推開,“你怎這麽煞風景,說話就不能好聽點?”

溫千樓眉毛微挑,“恕難從命。”

阿肆朗聲提醒道:“樂嘉帝姬,宮中的護衛來接您了。”

“我知曉了。”

她撩起簾子向外看去,十來個身着紅色飛魚服的護衛腰間佩劍,跨|坐馬背之上,後面還跟着一輛宮中的馬車,整條街擁堵起來。

“還請樂嘉帝姬下馬車,随屬下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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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珑胳膊上的傷雖讓暮雪處理過,但手臂疼得厲害。

她依依不舍得走下馬車,在簾子落下時,她回頭沖溫千樓颔首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燈籠,悄聲道:“溫千樓,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兔兒燈。”

溫千樓亦面露淺笑,亮出手中的羊脂玉佩,用口型回她“回見”。

簾子落下時候,溫千樓臉色陰沉,實數不該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貿然救她,全當是用她為自己身份打掩護。

阮玲珑披上狐皮披風鑽入了馬車,想起大姐姐出嫁前曾說過的話——“若一個男子心悅你,你的所思所想他便會知曉,在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定會出現替你解困”。

阮玲珑想起自己在溫千樓面前有些害羞的模樣,心中懊惱,恨不得尋個地方鑽進去。

但溫千樓會在黑暗中握緊自己的手,還會在自己最怕黑的時候送來兔兒燈。

她對溫千樓有了一絲別樣的感覺,思索道:“不會吧?難不成我先對他起了心思?”

侍衛提早去宮中禀告樂嘉帝姬遇劫匪一事,太醫署的禦醫早已在福滿殿外候着。

皇後左丘雅站在殿門口來回踱步,焦急道:“她不過是去一趟姻緣廟求罷了,怎得會遇上劫匪。”

嬷嬷只能在旁安慰,“皇後娘娘,樂嘉帝姬是小福星,定能逢兇化吉的……”

嬷嬷話音剛落,紅色紅牆之外便傳來阮玲珑漸近的聲音,宛若翠鳥。

“你們速速将我放下來,難道本帝姬的話你們也不聽了?”

“我真的無礙,我不想坐步攆。”

……

提着燈籠走在前照路的宮娥,恭敬道:“樂嘉帝姬,您便忍忍吧!此乃皇後娘娘之令,奴婢們不敢違。”

阮玲珑平日裏坐不慣步攆,要一直挺直腰身跪坐在軟墊上,稍不留神便會東倒西歪。

有一次險些從步攆上摔下來,打那以後她寧可走路也絕不坐步攆。

一行人擡着步攆入了福滿宮,左丘雅這才看清阮玲珑,頭發濕漉漉的像只落湯雞。

她身裹狐裘,瞧不出傷在了何處。

“玲珑,快讓母後瞧瞧。”

阮玲珑故意将狐裘裹緊,在皇後面前轉了一圈,笑道:“母後,兒臣這不是好好的嗎?”

左丘雅知曉阮玲珑向來要強,便是磕着傷着都不讓自己知曉,待她知曉時,傷已好的七七八八了。

“罷了,快些入殿莫要着了冷,先洗漱幹淨,讓禦醫好好給你瞧瞧。”

“好,兒臣聽母後的。”

屏風之後水汽朦胧,宮娥手中的托盤上整齊疊着一件雪紗齊胸長裙,雖是妃紅色,但被雨水沖淡的血色依舊醒目。

左丘雅眼眶泛紅抓着長裙的一角,呼吸微微急促,“你可瞧清帝姬傷了何處?”

“回皇後娘娘的話,樂嘉帝姬左小臂被布纏着,奴婢們不敢擅動……”

阮玲珑已着裏衣坐在桌前,當左丘雅瞧見她露出受傷的手臂兩眼發黑,兩寸長的傷口,皮肉微微外翻。

禦醫取出針線時,左丘雅不忍瞧見轉過身去,“這群劫匪當真是可惡,竟傷你至此……”

禦醫遞給她一顆藥丸,阮玲珑含在口中,傷處已無痛覺,只能感覺針線在拉扯肌膚。

阮玲珑眉頭微皺,轉向桌上擺着的兔兒燈,口吐不清道:“母後,那些劫匪身手不凡,秋獵在即,兒臣怕會出事……”

“這些事無須擔憂,你父皇自會處理,你且在福滿殿安心養傷。”左丘雅心疼得看着阮玲珑,受了這麽重的傷還一聲不吭的,當真能忍。

阮玲珑感覺昏昏沉沉,胳膊酸脹,勉強擠出笑意,“母後,兒臣無礙,時辰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

“待你入睡,本宮再走也不遲。”左丘雅扶着她上了床榻,将被角塞好,聽暮雪說起當時兇險萬分的場景,心驚肉跳。

左丘雅沉吟道:“對面人多勢衆,還是讓你們脫困了?”

阮玲珑半張臉縮進被子,露出一雙眼來,現在想想還覺後怕,“是啊!當時天已黑,不過聽賊首說他遭遇了暗算,兒臣和溫千樓才得以僥幸逃脫。”

“那你覺着溫千樓此人如何?”左丘雅憐愛得輕輕撫摩着阮玲珑的頭頂。

“兒臣也不知曉。”阮玲珑握住皇後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頰,合上了眼,輕聲道:“兒臣也不知曉……”

阮玲珑睡得不安穩,左丘雅親手燃了安神香,才悄聲退出殿外。

左丘雅銳利的目光掃視着跪在園中的宮人,厲聲道:“爾等于福滿宮侍奉樂嘉帝姬,亦有偷奸耍滑者,她素來待大度不願與你們計較罷了,本宮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帝姬受傷,若還有再犯者,便莫要怪本宮無情了。”

衆人齊齊行了一禮,“謹遵皇後娘娘之令。”

左丘雅乘上步攆,眉眼厲色微顯,“先不回寝宮了,帝姬受了這麽重的傷本宮放心不下,事有蹊跷,改道禦書房。”

溫府燈火昏暗,溫千樓已褪去衣物,雙臂張開搭在鵝卵石池邊,獨自一人泡在熱水池中,腳腕處的酸脹感令他不适,手臂上的結痂遇水化開,又漸漸融散在水中。

半晌才從水中走出,穿上玄色裏衣,漆黑的眸子若一潭死水泛着死寂,他如一只水鬼無聲無息向外間的廂房走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年輕男子正在調制消腫止痛的藥膏,用竹片将藥膏抹在白紗布上,搖頭道:“我從來沒見過你這般狠人,不過逢場作戲,就算她是大邺第一帝姬如何,你何必故意讓自己受傷。”

溫千樓披襟散發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擡起手臂看着還在流血的傷口,聲音極為冷淡。

“孤若不狠心,又如何得她同情贏她芳心,不過是權宜之計,孤知曉分寸。”

元風聞言不屑笑了一聲,将袖角拿起來晃了晃。

“這就是你說的知曉分寸?把袖子當寶貝似的揣回來,若說你無情,你還帶點人味兒,若說你有情,你有時候還真不當人。”

溫千樓正要反駁,一只夜莺攜信筒忽然飛入屋中,落在了桌上,打開信箋簡短七字“宮中起疑,恐生事”。

溫千樓用燭火引燃信箋,思索道:“今日行事雖然冒失了些,但賜婚是真,她這高枝不能死,孤可借她之勢深入皇室,才能尋到孤要的東西。”

他目光看向桌上的荷花燈和瓷瓶,吩咐元風将他放在匣子裏的孔明燈取出。

元風嘀咕道:“她那麽多心願,你就差人特意打下來這一個,還嘴硬說沒心動。”

溫千樓的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不用你管,孤自有用處。”

溫千樓望向窗外的明月,腦海中忽然出現阮玲珑笑眼盈盈的模樣,她若暖陽,引着他這一枝丈菊不由自主望向她。

溫千樓合上眼深呼一口氣,将雜念抛之腦後,腹诽道:不過是孤手中的一枚棋罷了,又有何挂念。

他睜開眼随手将瓷瓶沉入茶杯中,眼前一片清明。

阮玲珑因受傷,時有低燒,每日昏昏沉沉的,被皇後勒令在福滿宮不得外出,不過幾日光景,整個人又瘦了一圈,一日三餐,湯藥是頓頓不落。

暮雪端來一盤桂花糕放在她的面前,阮玲珑擰着眉頭将藥喝下,趕忙掰了一塊桂花糕壓住口中苦澀的味道。

“你可有探聽到溫千樓的消息?”

只見暮雪用一塊帕子蓋在手上,再掀帕子,墜着墨綠色流蘇的木梳出現在她的掌心上。

阮玲珑拿在手中愛不釋手,試探道:“他可說什麽了?”

暮雪站起身學着溫千樓負手而立的模樣,故意壓低了聲音,“一別幾日,不知樂嘉帝姬傷可好些了?溫某只能挂念之際親手刻一把丈菊木梳,以示相思。”

“他真這麽說?”阮玲珑歡喜得站起身來,一直摩挲着木梳上丈菊的紋理。

“自是真的,暮雪豈敢騙帝姬。”

阮玲珑深受陛下和皇後喜歡,太後更是将她視若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稀缺之物在她這裏最是普通,她收禮最是看中心意。

阮玲珑親手将木梳放入梳妝盒中,叮囑道:“暮雪,以後梳頭就給我用這般梳子。”

“是!”

屏風外宮娥行着萬福禮,輕聲提醒,“樂嘉帝姬,康寧宮差人傳話,太後請您去請安。”

“讓我去請安?”阮玲珑與暮雪面面相觑,她尋思自己一直呆在福滿宮未曾出去,并無惹事生非,好端端的皇祖母怎麽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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