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是不祥人
第028章 她是不祥人
阮玲珑有些畏寒,半張臉藏在絨毛領的披風之中,二人肩并肩同行,溫千樓瞧見冰糖葫蘆,便買來兩串,阮玲珑咬了一口外層脆脆的糖衣,山楂的酸味直擊天靈蓋,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好酸!”她勉強将口中的山楂咽下,口中的冰糖融化,她才感覺好些。
“怎會酸?”他吃着自己的糖葫蘆,那酸甜口味剛剛好,怎到了阮玲珑這裏便酸的難以下口了,“那我嘗嘗你的。”
阮玲珑那一句“糖葫蘆我咬過”的話還未說出口,溫千樓便已将她吃剩的半個糖葫蘆咬入口中,“不怎麽酸,應是你平日裏甜的吃的多。”
阮玲珑還從未同旁人吃過同一口東西,便是與她母後也是掰開再用,他怎不毫不避諱……
她正出神尋思着,周遭的人多了起來,她被迎面走來的人撞到了肩膀,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身旁已沒了溫千樓的身影。
阮玲珑等了許久不見他來,瞧了一眼身後的茶坊,二層的廂房正好有窗戶能看到整條長街,對身旁的暮雪輕聲道:“咱們先去茶坊暖暖身,若溫千樓尋回來,正好能看到他。”
“是,小姐。”
長街陰暗小巷之中,兩位身着粗布棉衣的男子單膝跪在地上,将一封書信遞交呈上,無奈道:“溫大人,那些人已察覺您不在大兖,還請您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溫千樓拆開信箋,神色凝重,淡淡道:“孤知曉了,只是眼下圖還未有下落,尚需一些時日。”他思索一番,“可帶有筆紙?”
“屬下帶了。”
他在紙上寫下一道密令加蓋了自己的印章,又以裝入機關信筒中,“将此信火速送回那個人的手裏,他知曉解開機關的五位數字,便依照孤所說的去做,能拖延時間等孤回去,至多三個月……”
“是!”
眨眼的功夫,二人攜信筒消失在了後巷中。
溫千樓瞧着被他丢棄在牆角的糖葫蘆,這東西瞧着好看,與他而言味道不過一般,她明明不喜歡還要買,只是圖個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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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于大邺的陛下而言,也不過是阮玲珑以後的依仗,若她知曉真相後,可還會喜歡自己?
溫千樓收斂起所有情緒,繞遠去了小攤上買了一包新鮮出爐的糖炒栗子,從擁擠的人群逆行回到了方才他離開阮玲珑的地方,環顧四周已不見她們主仆二人的身影,正打算離開時,一道嬌聲從頭頂傳來。
阮玲珑從軒窗探出半個身子來,朝他招了招手,“溫千樓,我在這兒。”
溫千樓拎着東西上了二層閣樓,心中還有幾分欣慰,阮玲珑還肯在原地等着自己。
“溫千樓,方才你去哪兒了?我還尋思,你故意将我丢在原地而來,正要去你府上尋你問話呢!”阮玲珑倒了一杯熱茶放到了他的面前,目光時不時瞟向牛皮紙袋子。
“給你買了些糖炒栗子,你上回生氣便許久未理我,這次我又怎敢将你丢在一旁!”他徒手給阮玲珑剝栗子。
阮玲珑誇贊道:“你這剝栗子的手上功夫倒是厲害,便是禦膳房備食材的宮人也不如你這般麻利……”
溫千樓手上的動作一頓,細細觀察着她的神情并無不妥,但這話聽着倒像是在試探,“耳濡目染罷了,我爺爺以前種過板栗,秋收時我便去幫忙,這種活兒最是熟悉不過。”
好在用一番說辭搪塞了過去,他這一手剝板栗的活兒是在大兖宮中鍛煉出來的,因長得瘦小,旁人說欺負便欺負,別人剝一筐的板栗,他則剝兩筐,兩只手滿是血泡,那血泡破了又長新肉,如此反複,粗糙的手掌滿是繭子。
好在他熬了過來。
阮玲珑忽然伸手摸向他的手掌,以前牽手時還不曾注意,那手掌确實還有一層薄繭未消,她不顧板栗燙,學着他的模樣剝了一顆,板栗從中一分為二,外層的皮還未去掉。
她摸過發燙的板栗,便摸摸耳垂。
溫千樓不解,自己已經剝了一把板栗,她是不是不夠吃?“你這是在做什麽?”
“剝板栗給你吃,但是我剝得不如你好。”她話音剛落,板栗從殼中脫出,她将外層帶絨毛的皮撕幹淨,欣喜得将板栗遞到了他的嘴邊,“溫千樓,張口。”
他微微一愣,阮玲珑催促道:“張口啊!”
板栗混合着焦糖味在口中散開,溫千樓瞧着眼前眉眼含笑的阮玲珑,皎潔如月映入心田,溫千樓忽然垂下了頭。
若我早些時,能遇到你就好了。
阮玲珑盲聲道:“怎麽了?可是栗子壞了?”
他擡起頭來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是板栗太甜了。”你如它這般香甜,一時間還叫人難以放下。
此時,隔壁廂房的動靜大了一些,新入雅間的一行人将矮椅在木板上拖來拖去,溫千樓聽着刺耳的聲音眉頭微皺,只是礙于阮玲珑尚在身旁,他不願上門去尋麻煩。
随着嗑瓜子聲響起,有人便開口說道:“諸位可聽說汝南王叛變之事?”
“叛變?你這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小半月我已知嶺南那塊早開戰了,你知曉的也太遲了些。”
提及叛變之事人,吐了一口瓜子皮。
“這說來說去還不是因汝南王痛失愛子,刑場處決犯人之時,我亦在場,你們說這些貴人們是怎麽想的,就說那溫大人,要不就将相好的偷偷藏起來,要不就讓汝南王一箭射殺出出氣也是好的。”
這廂溫千樓面色已是陰沉,鳳眸已微微向旁撇去,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阮玲珑正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示意她坐下。
阮玲珑憤憤不平道:“這些人倒是好大的膽子。”
“稍安勿躁,且聽他們說完。”他氣定神閑捏了幾粒瓜子磕了起來。
旁人應聲道:“你說那帝姬是不是腦子有疾?自己的未來驸馬在外有了人,她還傻傻的跑上去以命相護,不過她倒也聰慧,逼着人家姑娘将情郎認作兄長,早先國師占蔔,說樂嘉帝姬紅鸾星動,會有傷國運,你瞧瞧,還真是說中了。”
溫千樓擦去手上的碎屑,起身彈去身上沾染的瓜子種皮,對阮玲珑叮囑道:“你先在此小坐,我去去就來。”
随手将廂房的門合上,阮玲珑也只是倒了一盞茶的功夫,隔壁廂房便傳來了一陣打鬥之聲,桌椅相撞,瓷器碎裂,還有旁人挨打的叫聲。
暮雪擔憂道:“帝姬,若不暮雪前去瞧瞧。”
“不必。”她抓了一把瓜子,“溫千樓并非是怒氣上頭喪失理智之人,我信他能處理好此事,我皇祖母也開了金口,只是讓溫千樓挽回我的聲譽,但并非說用什麽手段。”她又閉目,手指輕輕敲起桌面,“那些人看似有口無心,但話裏話外都往我身上潑髒水。”
若是無心之過,讓她聽去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罷了,但……其中一人說他半月前便已知道汝南王反了,她若沒記錯,自己的皇祖母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便不再管束自己了。
其中一人慘叫之後,連滾帶爬往門外跑去,應是被溫千樓又一腳給踹了回來,他怒聲道:“你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瘋子,怎麽見人就打?還有沒有王法了!”
阮玲珑見時機差不多,便出了廂房看向隔壁緊閉的房門,樓上樓下已有不少茶客聞聲出來圍觀,動靜鬧得太大了些,茶坊老板已報了官,衙役們正沖廂房疾步走來。
溫千樓打開廂房,理了理微微發皺的袖子,幾個人鼻青臉腫着走了出來。
長得容貌俊俏的男子,捂着臉一瘸一拐朝衙役走去,“官爺,就是他……他不分青紅皂白,闖入我們廂房見人就打,快把他抓起來!”
溫千樓勾起嘴角負手而立,亦不辯解,阮玲珑毫不猶豫站在了他的身前,厲聲指責着宵小之徒,他還是頭一次見阮玲珑這般說話。
“你們這些黑心口長舌瘡之人,妄議皇家之事,本帝姬的名聲便是毀在你們這種小人之口,還不給本帝姬将他們抓起來!”
茶樓之中的嘩然,溫千樓覺着還是自己小觑了阮玲珑,若別的女子遭此污蔑,只怕是半生被毀,但帝姬身份尊崇,身在皇室自有這股底氣。
阮玲珑當初阻止汝南王亂殺無辜,一是在維護大邺律例,二是不想他與父皇落得兵戎相見,偏生汝南王離開都城第一件事,便是謀反。
一道微小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是……是樂嘉帝姬!”
衙役當即将那幾人抓了起來,其中一人忽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癱倒在地,口吐不清說道:“她要亡我大邺,亡我大邺!”他雙眸猩紅,指着阮玲珑,“不祥之人!”
他聲嘶力竭,便瞪大眸子死了。
溫千樓捂着阮玲珑的眼,将她攬入了懷中,那雙眼流下血淚,吓壞在了在座的衆人,他是見怪不怪,一邊安撫着懷中顫抖的人,一邊叫衙役将人擡走,剩下的人嚴加審問。
“我在,莫怕。”
阮玲珑緊緊抱着他的腰肢,不敢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