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現在跑還來得及
第66章 現在跑還來得及
“這個世界上, 錢真的可以買到壽命嗎?”李乘風開口問道。
吳長生笑道:“那當然了,您想買多少年?”
李乘風道:“對你來說,生命是什麽呢?”
吳長生奇怪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
生命在他眼裏,不過是一種可以交換的貨幣罷了。
不過他從李乘風的态度裏,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意味, 謹慎地開口問道:“您問這個幹什麽?”
李乘風不動如山, 并不回答他的問題,開口反問道:“溫泉小鎮的張得道, 是你替她延的壽?”
聽到張得道三個字,吳長生一開始有些迷茫, 顯然是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了。
後來才回過神來張得道就是前段時間死而複生的張奶奶,恍然大悟地看向李乘風:“您也是聽說了死人複活的傳聞才找上門來的吧。”他對着李乘風點頭道:“沒錯,是我替她延的壽, 她老伴求到我這裏來,願意用自己的陽壽換給她。”
只是他沒想到, 張奶奶那個時候已經快不行了,而他因為接待一個重要貴賓暫時将替她延壽的事情拖延了兩天,這才導致了死人複生這麽一個烏龍。
李乘風真正想問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你把張得道的陽壽賣給了誰?”
此話一出,吳長生一愣, 靠在椅背上的背瞬間坐直了幾分。
他裝傻道:“您說什麽呢?什麽賣給了誰?我怎麽有些聽不懂。”
李乘風淡淡道:“張得道陽壽未盡而亡,多的壽命去哪了?”
多的壽命去哪了?自然是轉移到了別的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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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長生臉色變幻數次, 突然哈哈一笑, 豎起大拇指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的法眼。”
他更加确定面前的李乘風是一位高人,于是不再隐瞞, 坦誠道:“沒錯,确實是我将她的壽命借給了他人, 至于借給了誰,我也不瞞您,正是華國最著名的外科聖手劉旻。”
聽到這個名字,李乘風眉頭微動,他似乎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
吳長生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繼續開口道:“想必前段時間上了熱搜的新聞您也有所耳聞,劉醫生他一生救人無數,卻因為醫患糾紛,坐診的時候被病人家屬連捅八刀,送進了ICU,性命垂危。”
他說着又嘆了一口氣,不甚唏噓道:“也是天妒英才,劉醫生今年才剛滿四十歲,正是一個外科醫生的黃金年齡,沒想到遭此橫難,真是可憐可嘆。”
李乘風打斷了他的嘆息道:“所以是他的家人來找你為他延壽?”
沒想到吳長生卻搖頭道:“這倒不是,他的家人全是學醫的,對生死倒看得開,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李乘風:“那是誰?”
吳長生的話第二次被打斷,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強行壓了下去,回答道:“是他的病人。”接着又補充道:“你知道的,這些病人等着他開刀治病,結果人突然沒了,他們自然着急了。”
這些病人裏有些非富即貴的存在,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知道了吳長生的存在,于是找上門來,求他為劉醫生延壽。
李乘風擡起眼,這倒是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個疑點,“他們為何不找你為他們自己延壽?”
繞這麽大一個圈子,給劉醫生延壽,最終不還是想要劉醫生救他們的性命嗎?
那直接找吳長生為自己延壽不就好了。
吳長生答道:“壽自然是延了的,可壽命延長,不代表病痛全消呀,有病不還是得找醫生治嘛。”
這下李乘風終于明白了。
原來如此。
這群人不光想要長久的活着,還想要高質量的活下去。
因為是病人要求為劉醫生延壽,自然不會像張爺爺那樣,情願用自己的陽壽去交換,所以吳長生就選定了張奶奶作為劉醫生的借壽之人。
只是,按照吳長生之前的說法,他施展借壽之術,借壽之人需要與他達成契約,心甘情願将壽命借出才可。
張奶奶為何會同意這場借壽呢?
很快,李乘風就知道了答案。
吳長生遞給李乘風一張手術排班表,上面赫然寫着張爺爺的名字。
原來張爺爺患有嚴重的白內障,幾乎已經失明,以他這樣的高齡,醫院都是拒絕開刀,采取的保守治療的方案。
可是在保守方案的治療下,張爺爺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終于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了。
直到他們找到劉醫生,在劉醫生的多方奔走下,最後請到了一位業內知名教授,答應替張爺爺動刀。
手術結果很成功,張爺爺也恢複了基本的視力,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只是沒想到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劉醫生遭遇不測的消息。
所以一聽說是為劉醫生延壽,張奶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在她心中,劉醫生是恩人,也是更值得活下去的人。
所以她為了報恩,接受了借壽的交易。
吳長生道:“其實張奶奶也不虧,借壽之後,她兒子半死不活的小旅社也盤活了,孫子想要的學區房也買上了。”
“一家人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這樣的結局,不是皆大歡喜嗎?”
“皆大歡喜?”李乘風反問一句:“你覺得這是皆大歡喜?”
“當然了。”吳長生點頭道:“讓更需要壽命的人延長了命,讓更需要錢的人獲得了錢,這可不就是皆大歡喜嗎?”
他身體愈發放松,斜靠在背後的椅背上,高談闊論道:“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有些人的生命是有價值的,有些是沒有價值的。為了整個人類能夠進步,應該要犧牲那些沒有價值的人的壽命,來延長那些有價值的人的壽命。”
吳長生覺得,他可是在做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善事,是可以累積功德,得道成仙的。
他甚至覺得,這就是他的道。
李乘風笑了,是被氣笑的,這是什麽歪門邪道?
他對着吳長生問道:“那你覺得什麽樣的人的生命才算有價值的?”
吳長生振振有詞道:“比如劉醫生這樣的人的生命,就是有價值的,而這座溫泉小鎮上的鎮民的生命,就是沒有價值的。”
他搖頭嘆道:“可惜天道不公,張爺爺張奶奶這對老夫婦,一輩子渾渾噩噩生活在小鎮上,如同井底之蛙,卻可以活上一百年,而整個華國最厲害的外科聖手,年僅四十歲,就陽壽将盡,這實在是太遺憾了。”
李乘風:“遺憾?”
“當然遺憾了。”吳長生道:“那兩位老人活着,僅僅只是活兩個人,可劉醫生活得越久,救的人越多。你能保證你一輩子不生病嗎?你能保證你的家人一輩子不生病嗎?我這是在救人。”
“救人?”李乘風笑了笑,“你管這叫救人?”
吳長生點頭道:“我不過是讓陽壽流向更需要它的人而已。生命的重量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生命輕于鴻毛,有些人的生命重于泰山。”他舉起手臂振臂一呼,“我不過是用輕于鴻毛之人的死換來重于泰山之人的生罷了。”
李乘風搖頭嘆道:“在你眼裏,張爺爺張奶奶的生命輕于鴻毛,可是在他們的家人眼裏,他們的生命重于泰山。”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如此随意蔑視別人的生命?”
“你以神明自封嗎?”
“你憑什麽用你的道德标準來評價他人的價值?”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都有活得好的權利,沒有任何人可以審判誰是廢人,誰是多餘人。”
聽到這裏,吳長生的臉色徹底變了,陰沉着臉開口道:“你到底是誰?你不是來借壽的,你是來幹嘛的?”
李乘風擡眼看向面前如臨大敵的吳長生,淡淡開口道:“我誰也不是,我只是一個在你眼中,輕于鴻毛的人。”
吳長生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李乘風坐在原處,看着他推開門走出去,并不攔他,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啧”了一聲。
茶杯還沒放下,下一秒,推門出去的吳長生又重新從門外推門而入。
看到李乘風,他顯然有些懵逼。
“你、你怎麽在這?”他指着李乘風,又猛地轉過頭,看着身後的大門,臉色一下精彩了起來。
吳長生不信邪地又試了幾次,每次都如同鬼打牆一般,推門出去後又重新返回了門內。
如此這般數次,把他折磨得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終于放棄了出門的想法。
他扭過頭,臉色猙獰地撲向李乘風的方向,“是你搞得鬼對不對?”
沒想到還沒邁出一步,整個人就像是被困在泥沼中一樣,寸步難行。
更恐怖的是,除了身體被禁锢,他整個人的心髒和呼吸仿佛也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臉脹得通紅,而後慢慢發紫,泛出一種将死的慘白。
就在他以為他要被活活憋死的下一秒,身體的控制權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吳長生兩腿一軟,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來之不易的空氣,看向李乘風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恐懼。
自從有了借壽的能力,他天不怕地不怕,他不怕治安所,也不怕權貴,更不怕死。
天大的事情在他看來,大不了一跑了之。
可是對上李乘風,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過,這個男人的手段,他永遠猜不透。
未知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他徹底慫了,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李乘風的對面。
“您……”他帶着哭腔開口道:“您到底想要怎麽樣?”
李乘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跑了?”
吳長生頭搖得像撥浪鼓,帶着一絲忐忑,開口問道:“您是不是對張家奶奶的事情有些介懷,這件事情确實是我的錯,不然我把她的壽命還給她您看怎麽樣?”
怎麽樣?
不怎麽樣。
李乘風淡淡道:“除了張得道,所有人的壽命你需得都還回去。”
聽到這個要求,吳長生頓時傻了。
要是把所有人的壽命都物歸原主,那他抽成的部分也得還回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況且,時間不停向前,已經過去的時間是無法重新追溯的,已經被借壽之人消耗的陽壽也是要不回來的。
他對着李乘風哭喪着臉道:“不是貧道不願意,實在是貧道做不到啊。”
他把難處跟李乘風講述一番,滿心希望對方知難而退。
沒想到這個問題在李乘風眼裏卻壓根不算問題。
李乘風道:“這個簡單,這輩子還不了的陽壽,就用下輩子還呗。”
吳長生徹底傻眼了,還能這樣?!
那要是這樣算,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豈不都要做個短命鬼?
他本來張口就想反駁李乘風的要求,可随後眼珠一轉,又把嘴巴閉上了。
李乘風想的很好,但轉移陽壽的能力是只存在于他身上的,還多還少還不是他說了算。
只要他騙李乘風說已經把陽壽全都還回去了,他難道還真能追到下輩子來跟他算賬?
不妨先按對方的要求,把陽壽先還一部分回去,過了眼前這一劫。
逃出這裏之後,他自然有辦法再去發展新的信徒,割新的韭菜。
世界這麽大,他就不信他這麽倒黴,還能碰上第二個李乘風。
于是在李乘風的監督下,吳長生戀戀不舍地拿出了所有過往借壽之人與他簽訂的契約,當着他的面,一一撕毀。
每撕毀一張契約,吳長生的容顏就蒼老幾分。
直到最後所有的契約都撕毀後,站在李乘風面前的,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白發老頭。
失去了不屬于自己的陽壽之後,吳長生終于變回了原本屬于他的模樣。
他顫顫巍巍地站在李乘風面前,用沙啞的聲音開口詢問道:“現在所有的陽壽都已經歸還到位,您如今滿意了嗎?”
李乘風搖了搖頭,還有一樣東西,沒有物歸原位。
吳長生:“是什麽?”
“人的感情。”
“人的感情?”
李乘風站起身來,直視他的眼睛,“唯有讓你親身體會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和懼怕死亡的恐懼,你方可真正明白,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他伸出手,黑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彙聚于他的手心。
那是無數失去親人後産生的痛苦、悲傷、遺憾的情緒。
那一瞬間,吳長生感受到了一股無言的恐懼。
他想逃,可是老邁的身軀卻不聽他的使喚,擡起的腳被絆倒,整個人重重地摔到在地上。
他用盡全身力氣,往前爬去,卻逃不過身後呼嘯而來的黑氣。
“啊啊啊啊啊——”
居民樓裏響起一聲痛徹心扉的嘶吼,驚起門外停放的汽車響起報警的笛聲,而往日熱鬧的居民樓,卻仿佛被按下靜止鍵,如此大的聲響,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
不久後,吼叫聲和汽車的鳴笛聲停止,小區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同一時間,溫泉酒店的房間內,李平安正在收拾回去的行李。
李乘風出去辦事去了,李平安貼心地幫舅舅把衣服收拾好,事情都幹完了之後,開始翻出了這次的社會實踐記錄。
這一次的社會實踐很成功,回去以後好好整理下資料,他們小組肯定能在開學的評比上大放異彩。
她認真地翻看社會實踐記錄表,突然眉頭皺起來。
她拿着實踐表走出房間,來到隔壁房門口,敲了敲門,想要跟齊羽還有張東陽讨論一下記錄表上的問題。
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房間裏卻非常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齊羽和張東陽兩個人居然都不在?
這個時間,他們應該跟她一樣,在房間裏收拾回去的行李才對,他們哪去了?
李平安有些疑惑。
她環視整個房間一圈,被茶幾上的一張紙條吸引了目光。
她走上前,拿起那張紙條,只見上面用潦草的畫筆寫着兩個字——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