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意外 浮生半日閑

第49章 意外 浮生半日閑

梁俨讓夥計開個雅間, 上一桌飯菜。

除了男裝打扮的梁玄真,其他女眷和奴仆都去小院安置用飯。

“老爺,我在外面吃就好。”童自大看着幾個眉清目秀、衣衫潔淨的公子, 自己髒衣爛衫的,怎好意思與他們同桌吃飯。

“沒事, 坐吧。”梁俨笑着把童自大按坐在凳上。

飯菜上桌後,童自大看着油汪汪的肉菜,瘋狂分泌口水,雙眼逡巡, 手抓褲腿, 見主人家動了筷才敢擡手夾菜。

“夥計,來壺酒!”鐘旺吃了兩筷魚朝外面大喊,接着對桌上人說, “這海魚不錯,比河魚鮮,你們快嘗嘗。”

童自大見鐘旺不拘小節, 還親自給他斟了杯酒,繃如弓弦的身子才放松些。

梁俨給沈鳳翥夾了一塊海魚腹肉,見他皺眉吃了一口, 便知道這魚不合他口味, 重新給他夾了一筷雞肉。

梁俨呡了兩杯淡酒, 問童自大是被何人排擠, 以至拮據至此。

童自大見他這麽問, 心道這年輕人還不算笨,知道打聽消息。

“老爺,你若是要在島上做生意,便先去拜高焘的碼頭吧。”

“高焘?何許人也。”梁俨挑眉, 不會是高回風的親族吧。

“你來碧瀾島做生意,竟不知道他?”童自大壓低聲量,“高焘出身名門,是碧瀾鎮的副鎮将,我悄悄告訴你,千波鎮的水軍兵馬使和幽州長史都是他親戚,厲害着呢。”

“哦?”梁俨心道果然是漁陽高氏,“他怎麽個厲害法?”

童自大見這年輕客商不谙世事,便以他自己為例給生瓜蛋子上課。

他本來當夥長當得風生水起,但自從高焘上了島當副鎮将,他的苦日子就來了。

他因喝了酒會全身起紅疹,腰背四肢如萬蟻咬噬,在高焘的酒宴上即便說明了緣由,但還是被強灌了數杯,生了一場大病,後面他便不敢去參加酒宴了,高焘以為他在拿喬,故意不給面子,于是開始針對他,但凡有油水孝敬的差事,就沒他和他手下的份兒,就連米糧錢饷都一拖再拖,他和手下去給高焘送禮,連門都沒進就被打了一頓。

“什麽玩意兒,不過一杯酒,就這麽磋磨人。”鐘旺氣得猛拍桌子,又将童自大碗邊的酒杯抓過來,自己喝了個幹淨。

“老爺不必動氣,好歹這島上有碼頭,賣賣力氣也能湊活過下去。”童自大嘆了口氣。若是他年輕二十歲,他早就離島,甚至氣性上來跟高焘那厮打一架也不是沒可能,可如今有妻子兒女,一大家子要生活,他只能忍氣吞聲。

飯畢,童自大見那一只燒雞還剩了大半只,便忝着臉開口,說想讨回去給婆娘孩兒貼貼油水。

梁俨聞言又點了三只燒雞,連着那剩下的半只都給了童自大。

童自大提着油紙包,躬身拱手,千恩萬謝。

梁俨拍了拍童自大的肩膀,笑道:“你先把東西拿回家,等酉正你再到這兒尋我們,我們今晚想看看你口中的銀河夜景。”

童自大連聲應了,提着燒雞,疾馳離去。

鐘旺怒道:“這些姓高的當真是憑着高回風的臉面四處作威作福,沒個明堂。”

梁俨給鐘旺斟了一杯酒,讓他莫生這些閑氣。

“你這就吃飽了?”梁俨見沈鳳翥沒吃幾口,低聲詢問,“是飯菜不合口味嗎,要不再吃些點心?”

沈鳳翥搖了搖頭,他現在沒心思吃東西。

梁玄真擔心道:“七哥,碧瀾鎮有高家的人,你……”

梁俨笑道:“沒事,我在碧瀾鎮官階最高,就算他跋扈,明面上總是得給我這個上司三分薄面,難道還敢殺我不成?”

“這島上勢力盤根錯節,只怕不止高家,淩虛,你莫輕敵。”

鐘旺聽沈鳳翥這樣說,問道:“鳳卿,怎麽個說法?”

那童自大只說了高焘一人,可沒提其他的。

沈鳳翥道:“這碧瀾島是多方勢力構築的走私港口,只怕藏龍卧虎。”

“鳳卿,你也這麽認為?”梁俨看向沈鳳翥,眼裏全是欣賞。

沈鳳翥點了點頭:“那臨街商鋪的門臉大多有暗徽,我認不得北地這些家族門戶,我數了數,至少有十二三家,還有店鋪裏賣的東西也不是尋常物,能在這島上做生意的商戶絕不是善茬。”

梁俨起身推開窗戶,看着長長的銀河街,道:“我倒是沒發現那些族徽,但這些商鋪賣的東西的确不是尋常貨物。”

“我也瞧着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梁玄真聽兩位兄長這樣說,也察覺不對。

鐘旺湊到窗邊,俯瞰那些商鋪的門臉,瞥見臨近兩家綢緞鋪子,不過賣些精美绫羅,沒甚稀奇的。

“我瞧着就是些尋常貨物,最多不過是些海外的新奇玩意兒。”

梁俨笑道:“渤海國的銀紅花緞和珍珠可不是尋常玩意,那是貢品。”

“我想起來了!”梁玄真恍然大悟,“我說剛才聞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扶羅國和東桑國每年都要進貢的茉莉香粉和薔薇水。”

沈鳳翥冷笑道:“高家賠罪的那些東西裏有不少上用物品,我當時就納悶一個幽州長史遠在邊州,陛下對他又沒什麽恩賞,哪裏來的這些東西。本以為是渤海國使者從幽州港進來,給了他些好處,沒想到人家自己有門路。”

“好家夥,這些商鋪竟走私貢品賣。”鐘旺瞧着街邊的商鋪,心下大驚。

梁俨想了一陣,笑道:“看來崔弦沒有騙我,我們在這碧瀾鎮是要吃些苦,只不過不是身苦,而是心苦。”

鐘旺不以為意:“怕甚,只要高家他們別再犯渾,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

梁俨與沈鳳翥相顧無言,只怕崔弦就是想讓他們來攪渾水。

吃過飯,幾人回到客房小憩,等待夜幕降臨。

梁俨将房門關好,轉身抱住沈鳳翥,把頭埋在頸窩蹭了一會兒。

自從瑞葉留在幽州,他和鳳卿就不在一處睡,赴任趕路也是一人一間。

好不容易瑞葉去了小院休息,他們住在樓裏的客房,他怎會放過大好機會,雖然開了兩間房,但一頭就紮進了沈鳳翥的房間。

“你松開,锢得我腰疼。”沈鳳翥捶了下某人的後背,嗔了一句。

橘子香氣氤氲着墨發,梁俨松開了些,隔衣親了幾口凸起的鎖骨。

“你好香。”梁俨深吸一口,擡頭笑道,“要不睡會兒?”說着就抱人往床邊走。

沈鳳翥笑道:“不是你給的香露嗎,你要是覺得香哎喲——”

話未說完,他被梁俨壓到了床上。

“大白天呢!”沈鳳翥見梁俨的臉湊近,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雖然他倆不在一處睡了,但淩虛時常會在沒人的地方與他親熱,幾次咬得過分了些,被瑞葉瞧出了端倪,委婉提醒了他幾次。

“好鳳卿~”梁俨啄了如雪臉頰一下。

“別親臉,留了痕我等會兒不好出門。”沈鳳翥摩挲着臉頰。

梁俨見手移開了,猛地吻住朝思暮想的唇,但只輕輕含了一會兒便松開了,接着擡起沈鳳翥的手臂,狠狠吮了幾下細嫩的手臂內側,留下幾朵殷紅的花。

沈鳳翥見他聽勸,乖乖環住他的脖頸。

“淩虛,你怕嗎?”

“怕什麽?”梁俨垂眸,啄了下微擰的眉心。

“我看不透崔弦把你安插到碧瀾島的意圖,我怕你有危險。”

“不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梁俨巴不得來這碧瀾島養兵,怎麽會怕。

他順了順柔順的鴉發,“我有崔弦這張護身符和兩百幽州團練心腹,就算有人想害我,也得掂量掂量,鳳卿,你放寬心,我們會攜手白頭。”

他和鳳卿已有山盟海誓,他也決定在這個時空與鳳卿白首,本該赤誠相待,不該有所隐瞞。

他的身份,他的計劃,都不該隐瞞。

只是相處多日,他發現鳳卿真是忠烈之後,即便滿門被滅,也不曾對皇帝有怨言,還覺得皇帝是被奸佞蒙蔽,與他商讨玉京諸臣誰是這個奸佞,甚至想要清君側。

若被鳳卿發現他想養私兵,蓄意謀反,只怕會翻臉,甚至離他而去。

他不想冒這個險。

他想好了,等萬事俱備就把鳳卿送到一處安全的地方。若事成,塵埃落定,鳳卿只能接受事實,若謀反失敗,鳳卿也不會受牽連。

他已暗暗立誓,對鳳卿,這一生只有這兩個謊言。

“好。”沈鳳翥聽他這樣說,蹭了蹭溫暖的胸膛,“那我們睡會兒吧,這些日子我都沒睡好。”

梁俨蹙眉問道:“怎麽會沒睡好?”

“沒有你抱着,我好冷。”沈鳳翥有些不好意思,越說聲音越小,“湯婆子沒你暖和,而且不能暖全身……”

“原來鳳卿只把我當暖爐啊~”梁俨假裝嘆息,“我還以為是舍不得,看來是我自作多情。”

沈鳳翥急忙擡頭解釋:“我哪有,我自然舍不得你……”話未說完,見那人臉上哪有半分失落,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邪笑,盯着他的眼睛。

淩虛又在逗他!

沈鳳翥一時羞惱,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了起來。

梁俨見他舉止可愛,連人帶被抱在懷裏說軟話,又一陣摟抱親昵兼吮嘴吸舌,哪裏還顧得上小睡,直鬧到酉時兩人都沒睡着。

“鳳卿,開門——”門外傳來鐘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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