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晚上九點多臺風登陸了，雨下得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錢那天還要大。
賀辰睿家在二十層，窗戶被風吹得“砰砰”響，像是有無數雙手在外面拍打。
陳諾以前沒住過高層，聽到這動靜有些害怕，從房間跑出來問賀辰睿：“這窗戶牢嗎？”
賀辰睿正在沙發上打電話，沒聽清他說什麽，用口型對他說“等一等”，然後繼續對着電話那頭說：“航班不影響，我們出發那天臺風都已經過了……嗯，沒事的……可以放寵物店……”
陳諾小心翼翼走到落地窗前，想試着看一眼窗外，正好一陣狂風裹着雨水甩到窗戶上，玻璃震了兩下，陳諾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窩在賀辰睿腿邊的小比見狀“噠噠噠”跑了過來，兩只前爪往玻璃上一趴，挺起小肚皮，給陳諾做了個示範，陳諾不甘示弱，盤腿坐了下來，和小比并排。
賀辰睿打完電話，過來問陳諾剛剛找他什麽事，陳諾說“沒什麽”，他不想讓賀辰睿覺得自己膽子小。
“你國慶要出去玩？”陳諾問。
“嗯，帶我爸媽去川西。”
陳諾摸摸小比的腦袋，說：“不用放寵物店，我放假不回家，可以留在這幫你帶狗。”
“行。”賀辰睿沒跟他客氣，“每天在它碗裏裝一半狗糧，別喂多，它沒有節制。”
陳諾說：“好。”
“要是表現好就獎勵它兩塊雞胸肉，我走之前會準備好放冰箱裏。”
“嗯。”
賀辰睿笑着調侃：“你的飯要幫你準備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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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諾冷漠道：“不需要。”
賀辰睿當天晚上就把行李箱搬了出來，開始收拾行李。他習慣提前做計劃，手機備忘錄裏早就把所有要帶的東西列好，只要對照着往箱子裏放就行。
陳諾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坐在窗邊看雨，雨水把玻璃沖刷得透亮，玻璃上映着走來走去的賀辰睿。
“你一共要去幾天啊？”陳諾對着玻璃上的人影問。
賀辰睿正在核對一次性內褲和襪子的數量，抽空回了句：“七天，30號晚上走，6號回。”
還挺久的，陳諾想。
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出去旅游了，只記得小時候爸媽帶他出國玩過幾次，那時候他倆感情還過得去，後來兩人逐漸忙了起來，聚少離多，矛盾越來越大，就再也沒有一家人出去玩過。
賀辰睿問：“你不跟同學出去嗎？”
“不熟。”陳諾說。
不管以前的同學還是現在的，好像都沒有熟到可以一起出去玩的程度。
這小子太不合群了，賀辰睿心想。
“那等我給你發照片吧。”賀辰睿說。
陳諾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無所謂地說：“随便。”
國慶前一天下了班，賀辰睿回家接上他父母去了機場，家裏只剩下一人一狗。
第一天陳諾在家玩狗。
第二天在家被狗玩。
第三天接到他媽電話。
“你放假了怎麽不回家？”媽媽在電話裏質問。
陳諾随便扯了個謊：“不回了，我導師給我安排了活。”
其實也不能算完全說謊，他的确打算去實驗室，畢竟在家沒什麽事，去實驗室還能學點東西。
陳諾挺喜歡搞科研的，因為學術可以讓他忘掉所有煩惱，陷入更大的煩惱。
去了實驗室發現廖然也在，廖然燙了個卷毛，陳諾第一眼都沒認出來，不過他覺得挺好看的，問廖然要了個理發店地址。
導師來了也誇好看，但他沒要地址，因為頭發不夠。
放假後本來就沒幾個人的實驗室裏更冷清了，下午只剩下陳諾跟廖然兩個人。
陳諾從導師那兒要了些材料來看，看着看着雙眼逐漸迷離，屏幕上的字長出了腿，一個個全跑走了，陳諾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看了個寂寞。
隔壁的廖然正趴在桌上玩螞蟻森林，挨家挨戶去別人家收取能量，收到某一家時自言自語了一句：“今天怎麽這麽多能量球。”
陳諾見他也挺無聊的，問他：“你怎麽也不出去玩？”
還沒等到回答，旁邊實驗室的門突然開了。
廖然懶懶地擡頭看了眼，突然“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師兄回來啦。”
陳諾被這動靜吓一跳，猶豫着也跟着站了起來。
進來的是個面容清俊的高個男人，臂彎挂着一件薄外套，手裏拖着行李箱，看樣子應該是剛從外地回來。
廖然立馬介紹道：“這位是博二的景帆師兄，這是陳老師新招的研究生陳諾。”
景帆的眼神在廖然頭頂停留了片刻，然後面對陳諾點了點頭，說：“你好。”
聲線淡淡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陳諾喊：“師兄好。”
景帆的辦公位在實驗室另一頭，靠近儀器櫃，他把行李放了過去，然後提了袋東西過來給廖然：“從北京帶回來的伴手禮，等大家回來分一分。”
說完又打開實驗室的門出去了。
廖然目送景帆的背影離開，美滋滋地打開手裏的包裝袋，開心地說：“哇，我最喜歡的糕點。”
他把盒子遞過來，讓陳諾先挑一個。
陳諾婉拒：“我不喜歡吃這些。”
廖然說：“那好吧，我吃兩個。”
陳諾在實驗室呆到了傍晚，景師兄沒有回來，廖然也沒有走的意思，他就先撤了。
出了實驗樓，一個人在校園裏逛了會兒。
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陳諾只認得教學樓和實驗室在哪兒，其他地方都沒去過。
放了假人本就不多，路上同學三三兩兩地走着，有說有笑，只有他形單影只。
但他并不覺得孤單。
陳諾從小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朋友于他而言并不是必需品。在他眼裏，與人社交是件費力且不讨好的事情，這世上沒有什麽感情是長久的，沒必要在這上面花費太多時間。
不過這幾天住在賀辰睿家是例外，那家夥嘴太欠了，不跟他杠兩句陳諾渾身難受，所以一天說的話比以前一個星期都多。
好在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等他找到了房子就可以搬出去。
這幾天他在app上搜索附近房源，目前看中了幾套還可以，他約了中介明天下午去看房。
第二天陳諾到了中介店裏，約的中介小哥姍姍來遲，嘴裏連連道歉：“不好意思，最近剛開學，好的房源都已經被租掉了，app上更新不及時沒有下架，你看上的那幾套都沒了。”
陳諾的心涼了半截。
小哥帶他去了另外幾個小區，看了四套，看完陳諾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不是嫌地段不好，就是嫌小區環境差。
小哥指了指手機地圖上的一個小區，說：“那按你的要求，只能租這兒了。”
陳諾看了一眼，就是賀辰睿的那個小區。
“但是房租比較貴，你要整租起碼得六七千，看你預算了。”小哥說。
陳諾說：“我再考慮考慮吧。”
陳諾上大學以後，家裏每個月給的生活費其實挺多的，但僅限于吃穿用，要租房的話還是有些吃緊，他又不敢跟爸媽說自己寧願租房也不住家裏，就只能找便宜點的。
晚上睡覺前，陳諾躺在床上，換了個app繼續找房，手機頂端突然彈出一條賀辰睿發來的消息。
陳諾點開，一條清晰的銀河橫亘在夜幕中央。
陳諾：【你拍的？】
賀辰睿：【我爸拍的】
陳諾想起來，賀辰睿他爸是個攝影愛好者，以前去賀辰睿家的時候看到過很多攝影器材，他爸還說以後要教陳諾拍照。
陳諾把照片放大看了又看，他以為賀辰睿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真把照片發過來給他看，為了回禮，他去客廳現拍了張小比四腳朝天的睡覺照片發了過去。
千裏之外的老父親好幾天沒見到狗兒子，看到照片上粉粉的肚皮高興壞了，想把手伸進屏幕裏捏捏。
賀辰睿：【這幾天狗遛了嗎？】
陳諾：【廢話】
賀辰睿：【好狗.jpg】
陳諾：【還有別的照片嗎，發我看看】
賀辰睿：【有，我找找】
賀辰睿平時不發朋友圈，相冊裏的照片都是随便拍的，沒幾張能看，剛才那張銀河是他從他爸的朋友圈盜來的。
他只發給了兩個人，一個是陳諾，還有一個是吳栎。
吳栎大概在忙，這會兒才回複：【哇真好看】
賀辰睿：【你國慶幹嘛了？】
吳栎：【和女朋友來海南了】
說完立刻發了好幾張海邊的雙人合影過來。
賀辰睿：【……】
這是賀辰睿第一次看到吳栎女朋友，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把照片點開來放大看了。
照片上的吳栎笑得傻傻的，懷裏摟着的女生一頭烏黑長發，戴着眼鏡，很溫柔的類型。
還挺配的，賀辰睿想。
然後點了轉發，發給了陳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