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栽贓推卸

栽贓推卸

但他如今确實是不得不當值。

李嗣嘆了口氣,先後分別向左右看了幾眼,雖然內心忐忑,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沉了下來,擺出一副審問的架子。

他小小一名縣尉,現在坐在這兒的都是些他惹不起的人物,他可要萬分拿捏好分寸。

“堂下何人?”李縣尉拍響驚堂木,一邊用另一只手給自己拭了拭并不存在的虛汗,“報上名來。”

微生雀跪于地,表情瞧不出來絲毫異樣,眉眼還是風流倜傥,語氣輕松:“在下泾州商人,微生雀。”

微生雀?

這個姓氏少之又少,李嗣在腦子中仔細搜查了一番,也沒想出朝中有哪位也姓“微生”。約莫是他多想了,畢竟微生雀在這泾州也有些年份了,他倒也沒聽說這人後頭有什麽背景,不過與一些文人雅士卻有些交好。

但那些與之交好的怕也都是同他一般的人,文心不誠,才會與他這個奸猾狡詐的商人作朋。

“今日鐘府發生命案之時你可在場?恰逢賈大人同席,這才分析出了命案的兇手。”

微生雀不卑不亢,即使跪着,手中也扇搖。

所幸今日的審問是私密開展的,并無百姓到場,不然讓百姓們見到他這幅态度,必然會招致憤憤。微生雀的富有是泾州人盡皆知的,關鍵是他還年輕,長相也算不錯,雖然商人身份是有些上不了臺面,但僅憑他現在所有的一半,就足夠惹人嫉妒了。

世家的富和地位他們普通百姓自然是嫉恨不起,但區區一個微生雀,他們還是能嫉恨上的。

讓人嫉恨的本人此時受問,手中扇子撲簌一聲合上,蘭花香草的氣味萦繞不散,他神情平和,啓唇弓腰,拜禮陳情答道:“回大人,今日鐘府命案發生時,草民确是在現場,中間并未離席。”

“那兩位嫌犯是你帶進府中的,确乎?”

“确是無誤,”他語氣頓了頓,似有猶豫,擡頭望向公堂,眉眼微蹙,“不過這兩位我卻是不熟……”

他大呼出一口氣,音量提高,一瞬間灌滿了歉意:“大人恕罪!”

微生雀再次弓腰附地深深拜了下去。

池魚趴着的上半身直起,他擡起一張像是長不大的圓臉,臉上表情似乎有很多話可罵,望向了他被關着的牢獄裏那面牆上唯一的亮光。

他現在被關在縣衙的牢獄之中。

而那方窗戶只有一本書大的空間,偶爾有雨絲飄進來,滴得他心煩。

池魚自己也不太知道現在的處境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他從縣尉的人來了的時候就想逃走的,但當時他運起內力,發現竟然空無一物。

似乎是被阻滞了,丹田處憑空多了一面牆,他再怎麽用勁運氣也提不起力來。

不對。

他當即意識到不對勁,自然就想跑,卻被微生雀一把按住了手臂。

“稍安毋動,”微生雀笑眼彎起朝着池魚,仿佛不知道沈令儀和戚堯逃走了後,官府來了後第一個要抓的人就是他,他拍拍池魚後背,“若是你現在立馬逃走,官府一定會将你直接認為兇手,屆時他們頃全縣衙之力捉你,縱憑你有十八般武藝,恐怕也是難逃。”

微生雀表情擔憂,池魚卻在腦中思索自己內力突地阻滞的原因。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過去在解意府也常常同蔣書文一起外出任務,見過的人也算多,什麽暗器毒藥自然也見得不少。

池魚将自己來鐘府的一切俱都回憶了遍。

……是吃食……!

他眼神移向座位上的菜肴杯盞,最後視線停留在了茶壺上,後背猛得出了身冷汗,一雙眼眼睛直直地射/向站在他一旁的微生雀。

只可能是他了!

他什麽時候下的毒?!

方才沈令儀和戚堯二人遁走,他邊看熱鬧手中邊撥鮮味,無暇倒酒。

一旁的微生雀似乎是替他倒滿了一杯茶……?

池魚心中跳如鼓擂,再望見微生雀假裝出的一副和善擔憂的表情,更是怒火中燒。

可惜武力全失的他只能老實被官差押着,最後不情不願地進了這縣衙大牢。

……

他後知後覺複盤起來自己中招的全過程,越想心就越躁越煩。池魚本就年少氣盛,又得知自己被這樣肆無忌憚地騙,氣得他用力地踢了一腳隔開一旁牢獄的門。

“滾蛋微生雀!!!!!傻叉!等我出去了後定要千刀萬剮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魚平日裏和同齡人相比都成熟了一大截,此時被騙了還被下毒了就只能原地發洩,大吼重踢聊以解恨。不過這麽一副撒潑的作态倒是有點他這個年紀的樣子了。

“啊啊啊啊啊!!!”

正當池魚覺得還不夠解恨,繼續踢着門,又踢着牆的時候,一道聲音弱弱地飄了上來,吓得他一激靈。

“……誰啊……這麽吵……”

“啊!”

池魚太過專注,被打斷了反應也大,立馬低頭尋找那個聲音來源。

他表情有些不耐煩:“誰啊?別給我裝鬼!”

一只手從隔壁牢獄地下的稻草堆裏伸出,虛虛抓住了池魚的腳踝。

池魚有了剛剛的經驗,這會兒雖然還有驚吓,但也收斂了幾分,雙目有些睜圓,嘴巴張開。

隔着扇門,他蹲下身去扒拉隔壁牢獄地下的稻草,企圖看清這個講話和叫魂一樣的人到底是哪位。

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倒是挺髒的,臉色嘴唇都發白。

“喂,醒醒,你怎麽了?”池魚用力搖晃他,“剛剛吓我的時候聲音不是還挺大的麽?怎麽這會兒又沒力氣了?”

少年趴在稻草堆裏的身子動了動,甩了甩頭想要擺脫池魚捧着他瘋狂搖晃的雙手。

如果沈令儀在這兒,估計就能認出,這人就是她在中虞見過的陳加一。沈令儀承諾了他幫他在海東找到他想找到的那味藥,陳加一把錢給一時被銅臭迷惑了的沈令儀。

不過池魚可沒有見過陳加一,但是陳加一認識池魚。

陳加一也有點驚訝,不過片刻後像是又想到了什麽,臉色有點不好,吞吞吐吐地問了句。

“你怎麽也被關進這裏了……”

池魚覺得他的語氣有點看不起自己,哼哼了兩聲,撇起了嘴。

“你知道沈大俠現在在哪嗎?不會……也被關進這牢裏了吧……?!”陳加一的語氣裏是擔憂和詫異,還有一絲絕望,配上他蒼白的臉色更顯可憐,像馬上就又要暈過去了一樣。

聽見“沈大俠”,池魚的眼神多看了趴着的少年幾眼,随意一想就猜出這人應該和沈令儀認識。

“如果你要找的‘沈大俠’是沈令儀,那你要找的‘沈大俠’倒是沒有被關進來。”池魚故意大喘氣,話頓住,這少年聽到這裏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終于放下心來。

池魚看他表情變化,立馬脫口而出:“但是她現在被通緝了。”

陳加一眼中詫異和驚訝交加,絕望又一次上湧,軟骨頭似地徹底趴了回去。

他之前在中虞和沈大俠分別的時候故意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記,一只能記住她身上味道的訓蟲,只要有澤鳥跟随,它就能引他找到沈大俠的去向。

也不怪陳加一做這事,實在是因為他從覆南一路過來,路上遇見了許多見他有錢于是想盡了各種辦法坑蒙拐騙他的人,雖然沈大俠看着比那些人靠譜一點,但也沒有靠譜很多,故而他就想着一路跟着沈大俠,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幫他找了。

誰知道這一路會這麽颠沛流離,坎坷多磨……他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苦,但是為了阿姐的病……陳加一想到了自己先是花光路費,被騙到了海邊當搬貨的又好不容易逃出卻被誣陷是小賊偷東西這才被關到縣衙大牢的經歷就忍不住悲傷,但還是咽了回去。

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澤鳥也丢了……如今沈大俠也被通緝了……

他眉眼垂下,一副看淡生死了無牽挂的從容樣子,任憑池魚再怎麽騷擾他他都沒有任何動靜。

池魚卻不會坐以待斃仍人宰割,他覺得自己藥效就要過去了,體內內力有了恢複的跡象。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少年,心裏咕咕囔囔。

要不要帶他一起逃出去?

和牢獄位置相近的不遠處,便是李縣尉的審問處。

李嗣實在不清楚這個微生雀要搞什麽,他只見這人大聲一句“大人恕罪”,随後就掀起衣衫,露出了手上的傷口。

微生雀語氣歉疚至極:“草民有罪,今日所見的那個跟随我的三奴仆并非出自草民府中,在草民未進鐘府之前,他三人便攔住了草民,以草民的命相威脅,草民極力抵抗,可惜一介賤商,全無武功手腳,實在無法抵抗他們三人,這才受其脅迫帶他們進了府。”

“草民也不知他們意在此,草民有罪!!!草民有罪!!”微生雀重重朝地下磕頭,連着不停,“大人要怎麽罰我都行!!!”

他臉色哭喪,瞧起來是切切實實的擔憂:“大人想怎麽罰我都行……!但是想要抓住真正的兇手,請大人務必不要放過如今關在縣衙大牢裏沒來得及竄逃的那二人的同夥!”

在一旁觀看這場審問的鐘三爺想起那個“同夥”,似乎想到了什麽,雙眼微眯,眉眼陰鸷地壓低,唇齒間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不過轉瞬即逝,還是一副得體的面貌和作态。

“阿啾——!”

池魚已經開始打量四周,在心裏計劃着怎麽悄悄逃出去的法子,此時突然打了一個猛猛的鼻涕,直覺不對勁。

肯定是戚堯在背後偷偷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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