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傳國玺6

傳國玺6

葉校尉與武帝争執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向蘇颦打聽了秦琢所在,為了活命去找他。

葉司踏入帳內,發現除了秦琢之外,齊聖山莊的少莊主孟休也在。

孟休在此,自然是特意來探聽刑天盾的下落了。

秦琢看上去有些心虛,而孟休滿臉遺憾,很是懊惱,聽到異動,便齊齊扭頭看來。

“呃……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葉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後禍水東引,“找不到通報小厮,我就自己進來了……蘇展眉沒有告訴我孟少莊主也在呀。”

孟休道:“我大清早就來了,蘇護衛不知道也正常。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卑職葉操德,見過孟少莊主。”葉司肅容行禮。

公主好像提起過,說孟休的修為已經恢複了……不可得罪!

孟休回禮:“叫我孟子戚就好,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葉校尉,果然儀表堂堂、器宇軒昂啊!”

“豈敢、豈敢。”葉司真心覺得孟休的誇贊假得很,但還是要感謝他願意抽空敷衍自己,“既然少莊主在此,那卑職便不打擾了。”

“不礙事。”秦琢連忙阻止他的離開,“葉校尉不妨坐下喝杯茶水再走。”

因為截胡刑天盾之事,現在秦琢看到孟休就有點心虛;因為長定公主的招攬,他也不願與公主派系的葉司單獨相處。

相較之下,倒不如讓這兩人坐在一塊兒,以毒攻毒。

葉司接過秦琢遞去的茶杯,将小巧玲珑的杯子攏在十指間,接着便不再理會孟休,緊盯着對面黑發如潑墨的玄鳥閣主發起了呆。

武帝只說靠近他,沒提別的要求,不撥不動的葉校尉也懶得做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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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休已經從各處詳細了解過刑天被重新封印之事,至于下落不明的刑天盾,多數人傾向于刑天把它交給了最後一個與他親密接觸過的秦家執事秦昆玉。

秦家明面上沒有否認,那就是暗地裏的肯定。

孟休還聽到不少人在背後議論秦琢,說他近期走了大運,一個資質下等的廢物,竟奇遇連連,更是得了公主的青眼,扶搖直上,抱怨老天當真不公。

還說秦昆玉怕不是使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若他有心,稍稍放軟姿态,那張白玉似的皮囊不知該有多惹人垂涎呢。

一聽口音,孟休就知道這幾個碎嘴子不是齊聖山莊的門生,經過了一番打聽才知,說話最大聲的那人是姑蘇上方山弟子,天資和修為都還不錯。

于是孟休扭頭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上方山的掌教王黍。

王黍雖與秦家——更确切地說是和秦家主秦瑞——不對付,但在背後嚼人舌根可不是君子所為,更別說傳出了這麽過分的謠言。

至于這人是被王黍關上門來自己教育,還是逐出門派送給秦家教育,就不關孟休的事了。

孟休仔細瞧了瞧秦琢的神色,很好,秦世叔還不曾聽說這件事。

他含笑垂眼,抿了一口茶。

常羊山上當然找不出什麽好茶,也沒有哪家出征會把茗茶當成必需品,而壺中舒展的茶葉是萬象洞的明寓道長,以個人名義送給秦琢的禮物。

茶湯濃郁,色澤碧綠,入口綿厚,唇齒留香,連齊聖山莊的少莊主都挑不出毛病。

葉司是個粗人,對他來說好茶還不如井水解渴,但對面的秦琢低眉斂袖,黑發披散在肩頭,纖長的手指搭在桌面上,無端地令他臉頰燥熱。

葉司急急忙忙地把茶杯往身前一推,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欲蓋彌彰。

奇怪,之前明明沒有這種感覺,葉司郁悶地打量着秦琢。

秦琢長得好,且知道自己長得好,卻總是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不願引人注意,即使是這樣,也依然憑借出色的外貌聲名在外。

可現在的秦琢似乎從容了許多,舉手投足間,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大氣,近乎慷慨地展現着這份不屬于人世的清麗。

葉司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簡直是被豬油蒙了心,什麽都敢肖想了。

秦琢見他連喝兩杯,便想再次為他倒上,掂了掂茶壺,才發現茶水早已飲完。

“兩位先坐,我再去燒一壺水來。”他歉然一笑。

孟休笑嘻嘻道:“真是好茶,我與葉校尉可要多沾一沾秦世叔的光。”

秦琢撩開簾幕出去了,葉司目送他離開,才猛地低下了頭,孟休也輕輕擱下茶杯,光明正大地打量起這位立下汗馬功勞的翊麾校尉。

“孟少莊主有何指教?”葉司回望過去。

孟休的目光帶着十足的侵略性,讓他如坐針氈,很不舒服。

論官職,孟休一介白身,而葉司是七殺軍的從七品校尉,斷沒有讓他低聲下氣的道理。

可孟休的背後站着整座齊聖山莊,朝中高官顯貴與這座書院沾親帶故的人不少,若葉司想在朝廷混下去,還是不要得罪孟休為妙。

孟休還是一副笑相,側着身,用手掌支着腮幫子,語氣輕飄飄的:“怎麽樣?秦世叔好看吧?”

“那是自然。”初出茅廬的葉校尉不明所以,老實作答。

孟休翹起食指,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圈:“那……是蘇展眉好看,還是秦世叔好看?”

在天臺山上,秦琢才第一次聽到蘇颦蘇展眉的名號,但在與朝廷關系甚密的齊聖山莊中,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除了蘇颦是長定公主的親衛與閨中密友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蘇颦是大乾立國以來,第一個因為姿容過豔而落選的七殺軍預備役。

五官豔麗,身姿窈窕,氣質脫俗,見之難忘,這些特點都不适合長期行走在陰影裏的七殺軍。

還是個少女的蘇颦哭過、鬧過,卻都沒法改變七殺軍統領的決定。

好在最後東方介把她要過去,她當了公主的親衛,從某種意義上說,前途或許會更廣,可是仍有一口郁氣積壓在胸口,久久不散。

這世道還是太苛刻,作為一個女人,你不能不漂亮,但又不能太漂亮。

雖然在大乾法律體系中,男子與女子地位同等,連最迂腐的老人都不敢在大庭廣衆下宣揚女子不如男子,各行各業也都活躍着女人們的身影。

可總有些植根在骨頭裏的觀念,無論怎樣清掃,都會在不經意間突然冒出來。

“蘇展眉……她和我是同批進入訓練營的,但大我幾歲。”葉司先是出了會兒神,随即臉上泛紅,像是熟透的大蝦,又氣又羞,“閣主的外表再怎麽出衆,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而我也是個男人!孟少莊主以後,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這根本是對他、蘇颦、秦琢三人的冒犯!

被葉司這麽一罵,孟休反而身心都舒暢了起來。

那些還沒來得及傳出去,就被掐滅在萌芽階段的流言蜚語,不曾影響到本人,卻真切地影響到了孟休。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關注起秦世叔身邊的人,看誰都像不懷好意。

但葉司,雖然長的像個女人,但确實是個鋼鐵直男,而且貌似還對蘇颦有些好感。

既然他沒存着那種心思,孟休就放心了。

話說回來,秦世叔也快二十六了吧?秦家還沒給他說親嗎?

孟休摩挲着下巴,目光深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秦琢走出帳去,本不想麻煩小厮,準備自己去取水,誰料剛走出幾步,就見有個青衣吳帶的女子闊步行來,衣衫下擺呈布着山川流雲,宛如一副展開的水墨畫卷。

她的樣貌頂多算是清秀,但眼角眉梢都帶着淩厲的光彩,走姿優雅得像是幽靜水潭邊漫步的鶴,令觀者心折。

秦琢反手把水壺塞進乾坤袋中,停下腳步,端方地行了一禮。

“見過王掌教。”

“玄鳥閣主,可否借一步說話?”王黍面色沉重。

作為上方山的掌教,出行就算不是前呼後擁,也該帶上三兩弟子,方顯禮儀完滿,但她今日孤身出現在秦家營地中,着實蹊跷。

況且巡邏的守衛們呢?懸鏡堂一脈負責警戒的弟子們呢?

人都哪裏去了?!

秦琢心念急轉,瞬間羅列出一大串王黍單獨來見自己的理由,但無論是哪一個,好像都站不住腳。

他的怔忪被曲解成了遲疑。

“很快,就兩句話,說完我就離開。”王黍嘴唇微微翕動,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這種表情,這種語氣,讓秦琢很難不懷疑,她是想把自己騙到角落裏殺掉。

但他還是跟過去了,兩人尋了個僻靜的角落,王黍蹙着眉,略帶同情地看了秦琢一眼,問道。

“你最近,有沒有聽到過什麽……對你不太友好的話?”

秦琢又是一愣:“……什麽?”

王黍也不做隐瞞:“我上方山出了個逆徒,在外造謠,說了些很是難聽的話,此事是我管束不嚴,教徒無方,我首先要向玄鳥閣主道個歉。”

造謠?

連秦琢這樣的好脾氣,都不禁在上方山掌教面前擰起眉頭來了。

樹大招風,秦琢近日的确在百家面前刷了臉,即使有人在背後猜測他是得了天大的機緣,也還夠不上“造謠”一詞。

更別說讓一門的掌教放低身段,親自對他致歉。

秦琢想了一下,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無需王黍細說,他已經可以猜到是哪種謠言了。

“這真是……”秦琢張了張嘴,遺憾地發現自己罵人的詞彙量極度匮乏,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齒道,“王掌教不必向我道歉,若是那人真有愧意,讓他自己來見我!”

到時候看我……呃,我的師兄師姐們打不打他就完事兒了!

秦琢怒從心頭起,連帶着看王黍都橫豎不順眼了起來。

王黍道:“玄鳥閣主消消火吧,我今日來此,只提前通知了你們家主,還特意避開其他弟子,這些都是為你的名譽着想啊。”

秦琢并不買賬:“那造謠生事的混賬叫什麽名字?”

“王躍,也算是我的堂侄。”王黍的表情有幾分無奈,“并不是我不想将王躍押到閣主面前認錯,而是……他來不了啦。”

“為何來不了了?”秦琢不為所動,緊緊地盯着王黍的雙眼,清澈的雙眸被重重陰霾覆蓋,只留下一片漆黑。

王黍沒由來地心尖一顫。

對于秦琢,她自然稱不上熟悉,所有的了解都是為了針對秦瑞,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在各方情報中,被描寫得與小白兔無異的執事,似乎和印象裏的不太一樣。

如果秦琢能在王黍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倒影,他就會發現自己質問的神情,簡直和兩千多年前的那位始皇帝如出一轍。

只可惜,此時此刻此地,無人知曉。

王黍深吸一口氣:“因為他瘋了。”

秦琢挑眉,不帶半分憐憫:“真瘋?還是裝瘋?”

“我去查看過,神識混亂,靈臺破碎,應該不是裝出來的。”王黍道。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突然瘋了呢……”秦琢可惜道。

至于在可惜什麽,還是不要細想為好。

王黍道:“他很可能是被吓瘋的,眼下呆呆傻傻,動也不會動,嘴裏倒是一直念叨着一句話,可我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琢情不自禁地問道:“什麽話?”

“他在念叨的是……”王黍深吸了一口氣,“不周君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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