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逢盡是他鄉客
第二日到底蘭月城之時,簫倚岸的氣色已好了很多,不僅因昨夜久言久婷給她輸了真氣,更給了她服用了一顆香雪丸,其主要用材是千年雪蓮。這香雪丸的主人自然是豐折佛,他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十年之內,在他師父師母的幫助下才之德五顆,一年前他服用了一顆,而今簫倚岸服用的便是第二顆。
登岸之時,簫倚岸對久言久婷道:“忘拂多想久言久婷姑娘的救命之恩。”
二人只微微一笑,“忘拂姑娘不必言謝,這是我二人的本職。”言下之意便是要謝便謝她們的主子。
而今日她醒來之時雲川已經将昨夜的事悉數告訴了她,讓她知道久言久婷是站在她這邊的,不會将她的事告訴豐折佛。這樣她便放心了。她選擇相信她們二人。
此時豐折佛剛好與上官盈柔并肩走出來,而簫倚岸剛好對上二人的目光,她該怎麽言謝呢?!畢竟是他救了她,無論如何都是要道謝的。
“嗯……”她放欲開口道謝,誰知他先開口道,“女人,你是要謝我嗎?”臉上盡帶笑意,“如果要謝的話,你便贈盈柔一曲詞作為謝禮吧。”他看着身旁的女子,那樣的笑容在她的眼中竟是這樣刺眼。
簫倚岸袖中的手指不禁緊緊相纏,他竟然将她要答謝的恩情看得如此輕嗎?僅僅就值一曲詞麽?而且還要贈與其他女子……為什麽要顯得如此卑微?!盈柔……他喚她的名字了,記得前兩日還是喚她“上官小姐”的。而且……他從未喚過她一聲“倚岸”,“岸兒”這樣親密的字眼,整天“女人,女人”地喚她。
但簫倚岸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異樣,只好強顏歡笑,“如果上官小姐真想要詞曲的話,七公子倒可以将李煜的《菩薩蠻》轉送于上官小姐。”然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上了岸。
上官盈柔自然不知李煜是何人,便開口問道,“忘拂姑娘此話何意?”
豐折佛只是含笑地搖頭道,“女人永遠都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在自尊面前。”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她在嘲諷他。
蘭月城果如傳聞中般富饒,且一路的街道都十分繁華,景致亦十分優美。
他們一行人便到了蘭月城最有名的客棧,鳳仙樓。光從門面上看便氣勢非凡,三層高樓在這一條街醒目非常,而且進出的客人衣着光鮮,看來非富即貴。
簫倚岸和豐折佛并肩踏入鳳仙樓大門。便見一白衣男子迎面走來,嘴角優雅地含笑,一頭黑色飄逸的發絲在空中飄散,頭上僅用一支檀香紫木釵将前鬓的發高高盤起,長相比豐折佛差不了幾分,而且全身上下是一股儒雅之氣,倒不像七公子那般妖嬈。
正當三人對望之際,有一身影突然向簫倚岸撞了過來,将手裏的茶杯中的香茗濺灑在簫倚岸的衣裙上,來人十分緊張,忙道:“對不起姑娘,對不起……”青衫少年連連道歉。
簫倚岸只是含笑道,“無事,不過濺濕了一小處而已,小兄臺無需緊張。”
眼前的青衫少年長得一副十分白皙幹淨的臉,五官亦十分端正,穿着幹淨整齊,應是大戶出身的仆人。
“小厮無為莽撞之行,忘姑娘見諒。”奇怪的是不遠處的白衣男子開口道歉,原來青衫少年是白衣男子的仆人。
“小事而已,公子不必介懷。”簫倚岸這才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眉宇間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而一旁的豐折佛自然不會默不作聲,只一聲輕笑,“恐介懷的是另有其人吧。”此言十分奇怪,似嘲非嘲,但兩個男人此時真的四目相對,二人雙眼中的神色外人皆不能堪透,似友非友,似敵非敵……
白衣男子突然十分有禮地含笑道,“想必眼前這位便是聞名天下的七公子吧?”稍有了解江湖事的人都知道,七公子身旁有兩對武功非凡的雙生。
“折佛不才,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知道眼前之人絕非一般人,全身散發出的氣質令人無法忽視,且他竟然無法聽出他的內息。
而白衣男子亦對他有所防範,這樣的人……僅僅是“智絕”而已嗎?那眼神中盡透着蔑視天下的無畏,這樣的人應該是他最大的對手了……
“在下洛掬笙,來自千芸城。”他拱拳還禮道。
“洛掬笙……千芸城,洛家莊,聞名天下的書香世家。”豐折佛自然道。
“洛掬笙……”簫倚岸卻含着疑問的語氣念着,自然引起二人的注意,“女人,你們相識?”毫不帶情地一問,只是平常一句。
誰知道她無奈一笑,洛掬笙被這奇怪的一笑閃了一會兒神,她為何會這樣笑呢?而豐折佛雖不明白此笑中之意,卻知道她一定是認識他的!讓她如此笑的人,到底他們是什麽關系?
簫倚岸只搖搖頭,“不識,我從未見過洛公子。”既然已相見不相識,她又何苦去添增他人的煩惱呢?
“不知姑娘是……”他竟用一句疑問的語氣問她,也許真當已是陌生人。一面之緣又有誰會去記挂?!只有她會将這特殊的名字記住罷了,而且當初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
“小女子忘拂。”她亦禮貌地回複道。
她果真如傳聞中那般與衆不同,且不論那絕世清顏,僅是那非凡脫俗的氣質便可以令世人折服。
“原來是忘拂姑娘,在下今日真乃有幸見到兩位聞名天下的才子佳人,不知可有幸與兩位交個朋友?”
“‘有緣千裏來相會’,人在江湖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敵人,折佛自是有幸與洛公子成就君子之交。女人,你說呢?”
簫倚岸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轉移到洛掬笙身上,含笑點頭。
“如此今日便讓在下做東,請二位吃一頓薄宴吧。聽說這鳳仙樓乃蘭月城最負盛名之樓,想必佳肴也不會令人失望。”
豐折佛見他盛意甚高便無意推卻,只含笑一句,“那便讓洛兄破費了。”
衆人正欲随着無為的帶引登上閣樓去,熟知當簫倚岸也欲擡腳上樓時,身後一聲嬌音傳來,“倚岸!”
所有人都回過頭去……那一刻是真正的相逢,十幾年于他們來說當真是太久了,明明是在同一片藍天之下,卻不曾相聚。
那一抹炫紅的身影擁過來抱住她的時候,她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是莫歆……抱着她的的人當真的莫歆啊……突然好想哭,但是她在這個時候卻不想那樣小家子氣,她是那樣驕傲,所以不想在那個人面前掉淚。
簫倚岸回過神,對上的是前方那一個紫衫男子蒙上無限感慨的目光……她看不出是何含義。也許是恨她的吧,畢竟她那樣狠狠地拒絕了他……
莫歆終于放開她,“你好不好?!怎麽臉色這樣差呢?”莫歆伸出纖指輕柔地扶着她病态白的臉頰,如果換做是男子,完全便是情人般的溫情。
簫倚岸含笑握住她的手,“有麽?恐是許久不見,你挑我的毛病吧。”
簫倚岸自是知道自己臉色不好的,連見了第一眼的莫歆都會對她關心倍加,而明明與那個人相處了十幾日,他卻沒有說出半句關心她的話語來。
怄氣也罷,任性也罷,她不會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堂堂七公子竟連身邊一個弱女子都照顧不好,看來是有人枉負盛名了。”莫歆一直便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更将目光不友善地轉到不遠處的豐折佛身上……不想,看到的是一黑一紫的身影在門口伫立着……二人便是如此隔着幾丈遠相望着,眼眸中帶着的是什麽樣的色彩?無人看破。連一旁的簫倚岸也無法識破他們二人到底在較什麽勁兒……
他們二人是如此雲淡風輕地相視笑着,但果真如表明上那般和諧麽?不,應該不是那種味道。簫倚岸隐隐可以感覺到異樣,莫歆也感覺到了。似乎就是因為她們二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他們二人的脾性。
“莫歆,你問問她,她需不需要我照顧?”豐折佛似笑非笑的回答打破了這一奇怪的氛圍。
如此倔強的她又怎麽甘心在他的面前示弱?于她,他怎麽會不了解。
而此時,卻見皇糾身後那抹淡紫色的身影向前,低頭帶笑,微微福了身子,“莫韻見過七公子。”那聲音清婉動人,如林中黃鹂啼音自然柔和。
衆人皆驚訝之時,卻無人發現那一抹白影僵硬在原地……
那一颦一笑,那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流露出濃濃的愛慕之意,方懂得男女之情的人都會看得出來。而當局者的他卻可當做毫不知情的模樣,如尋常般道,“莫韻姑娘,許久不見了。”
簫倚岸此時才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名長得與莫歆神似的女子,身上的那股氣質同樣非凡,竟不像莫歆那樣的活躍開朗,調皮可愛,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知書達理,德才兼備的品行在她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似無意般,莫韻輕快地瞥了簫倚岸一眼,使她心中頓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明明是毫無敵意,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皇糾緩緩上前,走至豐折佛面前,不知是何樣的感情,只是自然一笑,“折,當真是好久不見了。”
而豐折佛也似自然地回答,“也怪那帝都的宮牆太高,非常人可進。我們又是如何輕易相見。”話中帶了一種難以言語的諷刺,卻除了對方之內無人可聽得出來。
皇糾心裏卻是一嘲:當真是進不來麽?你未免太過謙了……竟能讓她來主動尋你,過人之處豈是我能小觑的?
“且不論過往如何,今日相聚在此便是有緣,我們便坐下好好暢聊一番吧。”洛掬笙便在前引頭,看了無為已安排好一切。
一行人,心中各懷心思地上了閣樓。
皆是從不同的地方而來,相聚在這鳳仙樓裏,不是天意,亦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