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中午,謝辭和張若川他們一起去學校食堂吃飯。
學校離家近,平時他都回家吃,不過今天就算回去大概也沒飯吃。
本來準備回家的江辰宇一聽,又折返回去:“那我也去。”
張若川:“你家司機不是已經在校門口等你了?”
“你們都去,只有我回家,顯得我很不合群。”
江辰宇搭上謝辭的肩,“今天開學,高興,中午我請客。”
張若川轉身對方思澤招手:“快來,中午老江請客,咱們終于能吃上肉了!”
方思澤整理着手邊的學習資料,連忙起身:“來了!”
結果去了八個人,全都刷了江辰宇一個人的飯卡。
人實在太多,排隊的時候他們被沖散,方思澤排在最後,其他人都找到座位坐下了,他才剛打上飯。
“湯不用打了,我們幫你打好了!”江辰宇直起身對着方思澤招手示意。
方思澤正準備過去,從後面過來兩個同班男生,要邀請他一起吃飯。
“不用了,我和老謝他們一起。”方思澤婉拒。
叫楊赫的平頭男生頓時不高興了:“你怎麽還跟謝辭混在一起?那種人一不留神就成社會敗類了,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你和他玩在一起,肯定會不高興的。”
方思澤都走出一步了,聞言,停下來轉身看向楊赫。
他爸和楊赫的爸是同事,平日裏有什麽活動就會聚在一起,因為上一輩的關系,他和楊赫也算是比較熟。
另一個叫許超的男生附和:“就是啊班長,他和我們不一樣,早就躺平擺爛了,你和他走這麽近會被影響的。”
方思澤有些無奈:“為什麽你們對同班同學抱有這麽大的惡意?平日裏整天待一個教室,比和父母相處的時間還多,難道還不了解彼此的品性?”
“可他經常打架,我們班誰像他這樣?”
楊赫聽方思澤維護謝辭,更不爽了,“我們可是實驗班,整個高三學習最好的都在咱們班,像謝辭那種人就該轉到體校去,讓他浪個夠,待在這裏就是不安定因素,影響他人學習!”
“楊赫,不要随便批判他人。”
方思澤托了一下眼鏡框,面色嚴肅,“你看不慣,離遠點就是了,這世上人這麽多,不是非要和所有人都交上朋友的。”
楊赫:“那你看得慣啊?”
方思澤:“看得慣啊,我看他老舒服了。”
楊赫:“……”
操。
不遠處,張若川一群人遠遠望着方思澤那邊看戲。
“我敢打賭,話題肯定和老謝有關。”張若川啃着排骨,一臉八卦地說。
江辰宇吃得滿嘴油:“老方也是夠累的,為什麽總有人去他那裏挑撥離間?”
“因為阿澤是大佬啊。”
一個紮着高馬尾,身材高挑的女生端着盤子過來,在江辰宇旁邊的空位坐下,“他們就是看不慣自己崇拜的人和讨厭的人混在一起。”
謝辭擡眸看了一眼,隐約記得女生是校啦啦隊的,籃球隊打比賽的時候,啦啦隊也會在場,多多少少會接觸到。
江辰宇看向她:“薇薇,連你也知道?”
王薇往自己的米飯裏倒了一勺辣椒:“我可太知道了,我家和阿澤家是兩對門,父母也很熟,經常在聚會上看到楊赫那夥人說謝辭壞話。”
江辰宇想了想,擺出蘭花指嬌嗔地說:“是不是那種‘為什麽他能跟那種人好,卻不跟我好?哼!’?”
王薇白了他一眼:“很形象了,老嫂子。”
把一桌人都給逗笑了。
謝辭好心情地聽着他們閑聊,順便從他們的對話裏回憶曾經的高中生活。
這跟和下屬吃飯不同,他不用去思考任何利益相關的事,可以完全放松下來,純粹沉浸在話題中。
“在聊什麽,這麽高興?”方思澤過來,在張若川旁邊的座位坐下。
一群人默契地切了剛才的話題,王薇重新起了個話頭:“離籃球聯賽就一個多月了,你們準備得怎麽樣了?”
“這還用說?”
方思澤沖謝辭擡擡下巴,“有老謝這定海神針在,一中輸不了。”
王薇:“那你們也不能太依賴他,這次體校的參賽隊伍很強,是咱們奪冠的勁敵,你們要是不争氣,謝辭就是能上天也贏不了。”
“放心吧。”張若川接話,“我們不會拖老謝後腿的。”
王薇看向謝辭:“謝隊,你沒問題吧?”
謝辭不緊不慢地吃完嘴裏的飯:“可能……有點問題。”
雖然他一直有保持鍛煉,但籃球确實很長一段時間沒碰了。
王薇:“……?!”
方思澤幾人:“……?!”
張若川:“什麽問題?你別吓我。”
謝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桌人:“……”
你別說得這麽輕巧啊!
吃完飯,王薇去找她同學了,剩下一群男生商量着要去學校後面的老街吃路邊攤。
作為睡不醒吃不飽的男高,食堂的飯量完全滿足不了他們,加上暑假在家裏憋狠了,一說起路邊攤都忍不住咽口水。
張若川時不時看向謝辭,試探地問:“老謝,你要一起嗎?”
沒想到謝辭爽快地答應了,倒讓張若川很意外。
謝辭以前從來不會參加這種活動。
十五分鐘後,謝辭端着一盒章魚丸子,和張若川他們蹲在路邊,邊吃邊聊。
一米九的個子,蹲下來好大一坨。
不少學生路過,忍不住朝他們那邊瞥。
實在是太稀奇了。
謝辭出現在老街,竟然不是在打架!
同樣是蹲在路邊,其他人像勞改犯,他看起來還是那麽帥。
除了謝辭,校籃球隊主力隊員集齊了四個,簡直是道絕美的風景線。
“都說帥是一種感覺,我好像有點懂了。”江辰宇看着謝辭若有所思。
“這回頭率也太高了。”
張若川湊近謝辭,低聲問,“老謝,要不咱找個有座的地方?”
謝辭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你們平時不就這麽吃的?”
張若川:“那是啊,路邊攤就是蹲着才好吃,就要這個感覺。”
“那就蹲着吧。”謝辭随口說。
初秋的天氣在太陽下曬還是有些熱,但吹過來的風是涼快的,帶着清新的花香,這一刻,謝辭從未有過的輕松。
上一世,他拼命擴張商業版圖,像一輛快速列車,被推着飛馳,将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卻根本來不及欣賞沿路的景色。
列車的終點不是詩和遠方,是一片死寂的濃霧和深不見底的懸崖。
等他想停下來時已經來不及,他回不了頭,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沖向死路。
顧予風沒說錯,他确實太自我了,只專注于自己,根本看不到身邊的人。
今天江辰宇請客也好,方思澤維護他也好,一群人來吃路邊攤也好,他們都在無形中遷就他,幫着他,可他以前從來沒注意到過。
既然已經重新來過,是時候該放慢腳步。
就算是一陣微風,也要好好去體會。
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路虎上,顧予風坐在後座,腿上放着筆記本,正在處理媽媽發過來的工作文件。
羅伯森掏出小本本彙報:“我去打聽過,陳展鵬和體校的不良下午約在老街附近的網吧碰面。”
顧予風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頭也沒擡:“給他點教訓,這種人不挨打是不會長記性的。”
羅伯森真誠發問:“打到什麽程度?撞殘還是沉江?”
“……”顧予風擡頭,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他,“這是在國內,你說的這些都是犯法的。”
羅伯森:“我不知道什麽不犯法的打法。”
顧予風:“去找我媽把工資結了。”
羅伯森:“……放心交給我處理,保證讓您滿意。”
顧予風正要繼續辦公,餘光注意到街道斜對面一群男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羅伯森還沒從失業的恐懼中回過神,就看到他的小老板沉下臉,一副想犯法的表情。
“蹲在路邊吃垃圾,怪不得營養不良。”
顧予風一把揮開羅伯森,下車往那邊走。
謝辭正跟隊裏的人聊着籃球聯賽的事,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你中午就吃這個?”顧予風盯着謝辭手裏吃了一半的章魚丸子,克制着脾氣,語氣還是能聽出不太高興。
謝辭一看是顧予風,視線透過他望向不遠處那輛沒關車門的路虎,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來。
“你吃了嗎?”
顧予風:“沒有。”
謝辭把盒子遞過去:“要吃嗎?”
顧予風:“……”
片刻後,顧予風蹲在謝辭旁邊,吃着江辰宇剛買回來的涼皮:“這樣蹲着更好吃?”
謝辭:“涼皮只能蹲着吃。”
顧予風:“這什麽文化,無法理解。”
謝辭:“不用理解,習慣就好。”
其他幾人轉過身憋笑,江辰宇的面條差點從鼻孔噴出來,肩膀劇烈抖動愣是不敢發出聲音,就怕被顧予風發現。
雖然老謝騙人很不厚道,但逗老顧這小老外好像很有趣。
下午最後一節還是數學課,謝辭注意到顧予風收了那本看了一天的外文書,開始老老實實聽課了。
籃球訓練結束後,謝辭回到家,沒想到小姨一反常态,做了一桌菜,一家三口都在等他吃飯。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去洗個澡下來吃飯吧。”葉羽柔過去,想接過謝辭的書包,被謝辭避開了。
餐廳裏,葉羽柔給謝辭盛了一碗山藥排骨湯:“你之前不是說想住校嗎?我後來仔細想了想,高三确實該有個不受打擾的空間安心學習,但讓你住學校我實在不放心,所以讓你姨父托人找了房子。”
謝辭:“房子?”
陳信宏接過話:“學校宿舍一間住五六個學生,你肯定适應不了,這房源是單間的,帶獨立衛生間,我去看過,挺幹淨的。”
葉羽柔:“房子就在梅花小區,很近,你每天午飯晚飯還是回家吃,和現在是一樣的。”
梅花小區。
那裏的房子建成至少有五十年了,年久失修,如今住戶不到十分之一,破舊得像鬼屋。
謝辭不輕不重地放下碗筷:“不好吧?”
陳信宏神色一斂:“你對房子不滿意?”
謝辭慢條斯理地開口:“一家三口住單間,太擠了,展鵬都這麽大了,總不能讓他和你們睡一張床。”
陳信宏一愣。
葉羽柔也沒反應過來,倒是陳展鵬突然摔筷子站起來:“你想讓我們搬出去?你沒事吧你?!”
謝辭:“這是我爸的房子,要搬肯定是你們搬,難道我搬?”
這下連陳展鵬也傻眼了。
“你在胡說什麽?!”反應過來的陳信宏厲喝,擡手就朝謝辭的臉揮過去,卻被謝辭扣住手腕,重重掼在餐桌上不能動彈。
碟子被震倒,醬油流了一地。
謝辭看着這個老家夥,面上沒什麽波瀾:“是誰的房子,房本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爸!”陳展鵬跑到慘叫的陳信宏旁邊,“快放開我爸!”
葉羽柔連忙打圓場:“都冷靜點,好好說話!老公你也真是的,怎麽能對小辭動手?!”
謝辭懶得看這種戲碼,無視陳信宏的掙紮,冷聲說:“我接下來要住校,這麽大的房子空着沒人收拾不行,我回家也得有人給我做飯,不過你們執意要搬出去,那我會尊重你們的選擇,聽得懂嗎?”
“你把我們當傭人啊!”陳展鵬怒喝。
“閉嘴!”
葉羽柔斥責了一句,眼神有些閃爍,沉默了片刻,對謝辭說,“好,我同意你住校,別和你姨父置氣,他不是故意的。”
“我做任何事不需要經過你同意。”
謝辭松開壓制陳信宏的手起身,“我父母只是離異,不是死了,這家長的角色還輪不到你來做。”
葉羽柔頓時臉色難看至極。
謝辭沒再管他們,上樓回了房間。
晚上八點,他正坐在書桌前翻看以前的物理教材,抽屜裏突然傳來震動聲。
謝辭打開抽屜,發現了一部老式翻蓋手機。
這是做兼職那兒的老板淘汰下來給他的,為了能夠聯系上他。
屏幕上顯示方思澤的名字,謝辭按了接聽鍵。
“老方?”
“老謝,出事了!陳展鵬和體校那幫人打群架,摔斷了腿,公安在其中一個學生的包裏發現了兩把刀,現在他們都被帶走了!”
謝辭微微一怔。
歷史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