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江辰宇三人見謝辭捧着手機聊嗨了, 突然覺得手裏的烤串不香了。
“就找老謝一個人聊,過分了。”
江辰宇拿起手機,在群裏連發了五條, 全部艾特顧予風。
江爺:【來群裏聊啊!你只和老謝一個人玩,我們生氣了@顧予風】
薇薇:【咦,老顧回來了嗎?】
江爺:【沒回來,在和老謝私聊呢,就是不看群消息嗚嗚】
剛發出去,下面就多了一條顧予風的回複。
顧予風:【我下周三回國,周六晚上我家要辦個同學聚會, 你們有空的話一起過來玩。】
信息剛發出去,下面跟了一大串“我要報名!”。
顧予風曲着一條腿, 随意地窩在沙發裏, 看着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消息, 暗暗期待謝辭的回複,結果一群小孩聊了半天,謝辭愣是連個鬼影都沒有。
“難得見你起這麽早。”
聽到聲音,顧予風轉頭打了個招呼。
女人四十多歲,身材高挑,留着一頭利落的中短發,皮膚保養得很好,從明豔立體的五官能明顯看出是混血, 比起顧予風更像個D國人。
凱特琳想到剛才顧予風對着手機笑,有些新奇:“回國這幾天交上女朋友了?”
說完後,她又自我否定了:“忘了,你沒有戀愛那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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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予風被親媽無語到了,搭着沙發背轉頭看着對方去泡咖啡:“您起這麽早, 就是特意來嘲笑我的?”
“我這麽有空的話,早就去國內把你抓回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凱特琳磨着咖啡豆,叮囑道,“今天好好休息,我已經讓菲奧娜重新排了你接下來一個月的行程,會很忙。”
顧予風:“我下周三要回國。”
凱特琳:“駁回。”
顧予風:“我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見。”
凱特琳:“你以為同樣的錯誤我會犯第二次?我不同意,你哪都去不了。”
“媽媽,我只是個高中生。”
顧予風出言提醒,“您不覺得給小孩安排這麽多工作,太沒人性?”
“你以前不是很享受工作?怎麽回國幾天就變了?”
凱特琳轉頭對上顧予風的視線,眼神探究,“是不是顧永年對你說了什麽?”
顧予風:“我需要空間和時間去做這個年齡該做的事。”
凱特琳:“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好好接觸集團業務,為成為下一代當家打基礎。”
見親媽油鹽不進,顧予風不再接話,轉而說:“下周爸爸要給我辦同學會,我這主角必須到場,您要是有異議,去找爸爸溝通吧。”
“顧永年那個老東西。”
凱特琳沉下臉,語氣有些不耐煩,“故意搞些小把戲,以為這樣就能把你留在國內,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天真!”
顧予風刷着群裏跳動的消息,頭也沒擡:“是二叔家的兒子要辦同學會,他覺得不能輸,所以讓我也叫些同學一起參加。”
凱特琳:“騙小孩的借口罷了,他真正的意圖是什麽,我比誰都清楚,不過不可能,我不會把你讓給他的。”
母子間沒說上幾句話,氣氛就變得冰冷僵硬。
顧予風倒是已經習慣了。
雙親都是集團掌權人,且長期異國分居,若不是利益牽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就算在重要場合被迫見面,也是各種冷暴力,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這樣的家裏能有多少溫情?利益、算計、控制揉進日常裏,工作和生活早就已經分不開了。
年少時意識不到,以為所有的家庭都這樣,直到和謝辭結婚後,他才逐漸察覺到,那是不正常的。
謝辭給了他足夠多的自由,從不企圖控制壓制他,他們沒辦法天天見面,但每次聚到一起都能相處得很愉快,謝辭不會漠視他的需求,相反對方了解他,無論工作還是享樂,都會積極回應他,讓他在每一次分別後都期待着下一次見面。
一切都恰到好處,才會讓他念念不忘。
想到這,顧予風翻了兩下群消息,發現謝辭還是沒出現,直接在群裏艾特他。
【你是我同桌,這次聚會要做我的男伴,必須要來@謝辭】
謝辭吃着烤串,看到群消息,無語了。
男伴?鬼扯。
顧予風:【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謝辭:“……”
張若川和江辰宇被逗樂了。
張若川好奇地問:“我沒參加過這種酒會,一般就算要找伴,也是找異性吧?同性可以嗎?”
江辰宇:“肯定找女孩子啊。”
方思澤:“可能不想引起沒必要的争端吧?”
張若川兩人想想也是。
顧予風出生豪門,長得又帥,喜歡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不管找誰都不合适,還不如直接讓謝辭來,一句“同桌”就能擋掉所有蠢蠢欲動的女生。
“老謝,那你可得打扮得漂亮點了。”
張若川調侃,“跟在老顧身邊,那絕對是要成為全場焦點的。”
江辰宇:“我有西裝,到時候借給你。”
謝辭根本不想去。
“到時候再說吧。”
聚餐後,四人各自回家。
江辰宇臨走前,自信滿滿地說:“耗子的事你們別擔心,等我的好消息!”
謝辭沒當回事,結果當天晚上七點多,方思澤打電話過來,說江辰宇離家出走,失聯了。
“他父母找瘋了,打了老項的電話說不清楚情況,就打到我這來了。”
方思澤語氣有些焦急,“老江有聯系過你嗎?”
謝辭特意翻了一下通話記錄,沒有未接來電。
“他父母有沒有說原因?”
“沒說。”方思澤猶豫地開口,“不過我大概能猜到。”
兩人約了學校附近的老街見面,謝辭到那裏時,張若川也來了。
“分頭找吧,再打打他的電話,要是誰聯系上了,就互相通知一下。”謝辭交代他們。
張若川和方思澤點頭離開。
他們平日裏除了學校、體育館,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這條老街,想來想去,也只能先從這裏找起。
三人找到晚上九點多,還是一無所獲。
謝辭試着打電話,沒人接,不抱希望地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們在找你,收到消息回複我。】
過了片刻,那邊竟然回複過來了。
謝辭聯系張若川兩人,一起在老街不遠處那條小河的橋下,找到了正在自閉的江辰宇。
風很大,江辰宇抱着膝蓋縮在角落裏,看起來哭過,眼睛有些紅腫,左臉上像是有被打過的痕跡。
“你們來得好快。”江辰宇聲音有些沙啞,鼻子也塞住了。
“你什麽情況?!”
張若川跑過去蹲在他面前,“被打了?!誰,體校那幫王八羔子?!”
江辰宇低着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是我爸打的。”
張若川吃了一驚:“叔叔不是對你很好的嗎?為什麽打你?”
“你是不是找你爸要三十萬?”
謝辭走過去,背着身站在風口,為江辰宇擋風,“這就是你說的解決辦法吧?”
江辰宇抿了抿唇,神色更失落了。
“他明明有很多錢,三十萬算得了什麽?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和朋友去一次賭場輸贏都是上百萬的,随便送個禮也是六位數,我以為只要我提出來,他肯定會答應的。”
“結果他死活不同意,好說歹說才給了五千塊,我罵他是個沒同情心的老東西,他就扇了我一巴掌。”
說到這,江辰宇情緒有些收不住,“為什麽他寧可把錢花在玩樂上,也不肯拿錢出來救人!”
“為什麽?”
謝辭語氣平淡,“因為那是他的錢,不是你的。”
江辰宇猛地一頓,咬着下唇又想哭了。
張若川和方思澤見他這麽難過,一時間不好多說什麽,只是讓他先冷靜下來。
少年人最是沖動、仗義、不計後果,為了兄弟義無反顧,底褲能都拿去當了。
在謝辭這個成年人看來,這樣的做法未免可笑,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見江辰宇還是很不服氣,謝辭接着說:“這件事你爸沒做錯,回去後跟他道個歉。”
江辰宇不敢置信地擡起頭:“要我給他道歉?我憑什麽給他道歉?”
“因為你要搶他口袋裏的錢。”
謝辭看着江辰宇不甘的眼神,臉上情緒沒什麽波瀾,“如果有一天你花自己的錢還被你爸打,那我會陪你去打回來。”
江辰宇繃不住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沒錯,可被謝辭這麽一說,好像真的不是那麽回事。
一肚子抱怨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早知道我就不亂花錢了,零花錢攢一攢也不少。”江辰宇抹了把臉,趴在手臂上聲音很悶,“耗子一定對我很失望,我明明有能力幫他。”
“你只是個高中生,哪有這種能力?如果有,他自己不就解決了?”
謝辭彎腰拍拍江辰宇的肩膀,安慰道,“王皓不會怪到你頭上的,把他當什麽人了?”
方思澤接過話:“你不用為這事自責,我們另外再想想辦法。”
半小時後,江辰宇的父母找過來,看到凍得直打噴嚏的兒子,心疼壞了,趕緊把人送上車,對謝辭三個連連道謝,死活要請他們吃飯。
商務車上,江辰宇見老爹臉上也紅彤彤的,問了一句:“您臉怎麽了?”
江父欲言又止:“被你媽打的!”
“活該。”江辰宇冷笑一聲,心裏暗爽。
謝辭三人對了個眼神,頓時明白江家是誰當家做主。
高級餐廳的包間裏,江辰宇父母說了很多,看起來對這個缺心眼的兒子操碎了心,又生氣又無奈。
張若川和方思澤可勁給江辰宇說好話。
江父搖頭嘆氣,恨鐵不成鋼:“這小子就是太傻,到底什麽時候能開竅!”
“說誰傻?我傻還不都是遺傳的您嗎?”江辰宇喝着熱湯,還不忘怼老爹一句。
江父:“喝你的湯!”
“都說傻人有傻福。”
謝辭淡淡地接話,“老江是個有福氣的人,您不用太過擔心。”
江父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只以為謝辭在開玩笑,直到多年後,江辰宇跟着兩個商圈頂級大佬躺着賺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當時有多天真。
第二天周日,謝辭沒什麽安排,早上起來溜了狗後,拿了物理課本下樓泡了杯咖啡,想找個有太陽的地方打發時間。
穿過小花園時,謝辭無意間看到楊樂領着一個穿西裝,染着黃頭發的年輕男子走上金屬樓梯。
周日一般不會有人過來,楊樂也不上班。
謝辭突然想起之前那些學生談論爸爸的畫賣不出去的事,有些在意,等他們上去後,從另一邊的樓梯上樓。
會客廳裏,謝謙也在,黃頭發的男子坐在他對面。
楊樂端茶過來後,就坐到了謝謙邊上的位置,和黃發男子交流着什麽。
謝辭走到會客廳外,從打開的窗戶聽到了裏面的對話聲,原來這黃發男子是爸爸的代理人,負責畫作推廣和銷售。
“鄭先生,之前不是說好了今天續約的嗎?”
楊樂面色有些焦急,“您又說不續了是怎麽回事?”
代理人像是有些難以啓齒,雙手交握在身前,看向謝謙,猶豫地開口:“老師,是這樣的,我們重新對您的畫做了全方位的市場評估,從結果來看不符合我們畫廊的簽約要求——”
“什麽叫不符合簽約要求?!”
楊樂有些激動地直起身,“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
代理人賠笑:“您別這麽激動,我只是傳達公司的意思,當然我本人是非常喜歡兼言老師的,這樣的結果我也很遺憾。”
“少在這說場面話。”
楊樂追問,“到底哪裏不符合,你直說!”
謝辭看到爸爸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聽到楊樂這麽問後,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縮,看向代理人的眼神有些不安。
代理人輕嘆:“簡單來說,就是沒市場,半年前從老師這拿的三幅畫,我們已經做了降價處理,到現在還沒賣出去。”
“怎麽可能?!你們有沒有按照合同做推廣,有沒有正常展示?!”
楊樂語氣越發淩厲,“老師的畫上個月又拿了國際美術獎,你跟我說沒市場?!”
“老師的畫确實很優秀,包括我和幾個同事都非常喜歡。”
代理人說到這,話鋒一轉,“可市場就是這樣,我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就是賣不掉。”
“怎麽會這樣?”謝謙終于忍不住開口,“我的畫定價不高啊。”
代理人點頭:“橫向對比的話,您的畫定價是最低的,和您差不多級別的畫家,常規的作品二十萬左右,您的十萬,我們降價到六萬,這都賣不出去,連問都沒人問。”
謝謙徹底沉默了。
楊樂見他這樣,心裏很難受,不甘心地問代理:“不能再給個機會?或許你們換一種推廣方式,畫就能賣出去了呢?”
“抱歉。”
代理人直接回絕,“我們已經嘗試過各種方式,并且老師的作品如今市場價太低,已經不符合畫廊的要求,畢竟我們的展位是有限的。”
“說來說去,就是嫌老師的畫不賺錢,不想要了呗?!”楊樂的語氣很不好。
代理人看了謝謙一眼,委婉地說:“要不,您試試換一個代理畫廊?”
楊樂給氣狠了,猛地站起身:“太過分了!當初你們找過來的時候,老師看你們那麽真誠,推掉了更好的畫廊,選擇了你們,現在倒是反過來嫌棄我們了!如果當初沒有選擇你們,說不定老師的畫市值已經翻倍了!”
代理人被這一通指責,臉上也挂不住了:“那你們再聯系當初的畫廊,看人家還收不收?”
謝辭站在走廊外,看着生氣的楊樂和代理人對線,而爸爸則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坐在那裏,微微低着頭,看起來很不自信。
如果不是重生過,他可能就信了代理人的話。
上輩子,爸爸的畫在M國知名拍賣行拍出過近千萬美金的價格,在國內頂層商圈裏也頗受親睐。
那時候爸爸早就已經去世了,曾經的代理畫廊拿着爸爸的畫賺得盆滿缽滿。
“請您冷靜一點,聽我說。”
代理人做了個請楊樂坐下的手勢,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我們和老師合作多年,确實也不希望就這樣終止合作,如果老師沒有要和其他畫廊合作的意願,那可以考慮一下這份合同。”
謝謙拿過來翻開,是一份作品買斷合同,看到內容後,他臉色更難看了。
楊樂湊過去看,氣得爆粗口:“以每個作品兩萬的價格買斷,一年提供十五個作品以上?你們他媽太欺負人了!”
“這是考慮到多年合作的感情才批下來的,不是每個合作畫家都能拿到的。”
說着,代理人看向謝謙,“您也知道,我們畫廊在國內算是數一數二的,如果我們都推不出去的作品,那其他畫廊很大概率也是賣不出去的,請您認真考慮。”
謝辭聽到這裏,繞過走廊朝會客廳的門口走。
進去時正好看到謝謙點頭,楊樂想阻止卻無可奈何,只能在旁邊生悶氣。
“等等。”
謝謙正要簽字,耳邊聽到謝辭的聲音,擡頭見對方推門進來。
“小辭?”
謝辭放下手裏的咖啡杯,順手拿起那份合同放在手裏翻看。
代理人有些疑惑,看看謝辭,又看向謝謙:“這位少年是?”
謝謙:“他是我兒子。”
代理人非常吃驚:“您、您有這麽大的兒子,親生的嗎?”
這話問得很奇怪,楊樂直接怼過去:“是不是親生的關你屁事?!”
謝辭不輕不重地将文件拍到茶幾上,看向這位黃發代理人:“剛才你們的談話我聽到了,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我爸的畫太便宜了,你們覺得浪費展位,所以不打算代理了,是嗎?”
沒想到畫賣不出去的事被兒子聽到了,謝謙唇角微動,垂下雙眸。
他真是什麽都做不好。
婚姻破裂,導致兒子在無比艱難的環境裏長大。
好不容易把兒子接回到身邊,又事業受阻。
代理人見謝辭年紀不大,态度卻很強勢,眼神對上時竟讓他倍感壓力,下意識地點頭:“對。”
謝辭:“那如果他的畫市值翻百倍,你們是否願意續簽代理合同?”
這話讓在場另外三人都很吃驚。
楊樂忍不住提醒:“小辭,這方面的事你不懂,還是讓老師自己決定吧。”
翻百倍,開玩笑,要真這麽容易做到,他們就不用被這傻逼代理人欺負了。
謝謙也很擔憂。
他知道兒子是為他出頭,但這話不能随便亂說。
謝辭沒理會他們,又重複問了代理一句:“是否願意續簽?”
代理回過神:“當、當然!我剛才也說了,我們非常喜歡老師的作品,如果市值真能翻百倍,續簽絕對沒有問題!”
“好。”
謝辭語調輕松,“就以一個月為限,一個月後如果爸爸的作品市值沒有翻百倍,那就和你們徹底終止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