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他們到顧家時, 門口停了不少豪車,一群穿着西裝的工作人員正在引導到訪的客人。
張若川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高中生,第一次參加這麽高級的聚會, 難免拘謹,一下車就渾身不自在,要不是有同伴陪着,他連門都不敢進去。
“不愧是豪門,房子好大,跟城堡似的。”
張若川暗暗驚呼,四處打量。
方思澤跟着下車, 站在他身旁,低聲解釋:“這裏是顧家開發的樓盤, 不對外銷售, 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佬, 普通人有錢也買不到。”
“我竟然敢提着幾雙襪子就來了。”
張若川看到那些豪車裏陸續下來的貴家公子小姐,緊張得想哭,“早知道就買貴點的禮物了。”
平時大家穿的都是校服,顧予風又沒什麽架子,開得起玩笑,還和他們一起蹲着吃過路邊攤,讓他總是會忘記對方其實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少爺。
“不用這麽在意。”
謝辭拿上畫,最後一個下車, 見張若川臉色發白,安慰道,“如果老顧會嫌我們送的禮太差,一開始就不會邀請我們來了。”
張若川想想也是。
顧予風不是會在意這種小事的人。
謝辭的手機震動,是顧予風發來的信息。
顧予風:【你們到了嗎?】
謝辭:【在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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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予風:【你們先進來, 我現在過去。】
謝辭見負責引導的工作人員過來,拍拍張若川:“走吧,實在緊張的話,跟着我們就行了。”
張若川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想問問同樣是富二代的江辰宇,有沒有什麽要遵守的規矩,沒想到對方臉色比他還白。
“你怎麽了,暈車啊?”
江辰宇哆哆嗦嗦的,渾身冒冷汗。
從看到那幅畫開始,他就整個人都不好了,滿腦都是電視劇裏那些被暗殺被抛屍的畫面。
江辰宇哭喪着臉:“老張,我好緊張!”
張若川被他這一說,又開始緊張了:“我也是!”
難兄難弟手牽手,跟在謝辭後面走。
“這幾個誰啊?”
三個二十歲上下的男人從他們面前經過,有些輕慢地打量他們。
“來參加顧家的聚會,竟然穿得這麽寒酸。”
“一看就不是大少的朋友。”
“走錯場了吧,小朋友,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沒想到一進門就被嘲笑,張若川有些憋屈地縮着脖子,沒敢吱聲。
三個人的調笑聲引起了周圍不少打量的目光。
謝辭看了他們一眼,看着最先開口的男人,從容地接話:“你這套衣服很特別。”
男子被關注,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可是F國時裝周高定新款。”
謝辭:“很貴嗎?”
男子裝作不在意地開口:“也就十來萬吧。”
謝辭點點頭:“這麽便宜,我就說怎麽看着沒什麽檔次。”
男子表情一僵:“十幾萬的衣服你說沒檔次?怎麽也比你這身破爛好吧?”
“去什麽場合穿什麽衣服,今天是朋友局,穿破爛自在。”
謝辭擡腿,做作地撣了撣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帶着張若川他們往前走,“不好意思,借過。”
男人和謝辭擦身而過,不甘心地還要再說什麽,被同伴拉住。
同伴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你看看那小子腳上穿的球鞋。”
男人下意識地去看,臉色更差了。
那雙球鞋就比他這一身加起來都貴,而且有明顯的穿着痕跡,說明平時經常穿,而不是特地為了今天這個場合才拿出來穿的。
方思澤餘光留意那三個男人一臉便秘的表情,暗笑了一聲。
老謝要麽不裝,真裝起來,就沒別人什麽事了。
張若川松了口氣:“還好有老謝在。”
花園一側的露臺擺了甜品臺,三三兩兩的聚了不少人。
方思澤看了一眼群消息,帶着謝辭他們去找王薇彙合。
沈秋雅坐在角落的椅子裏,雙眼紅彤彤的,手裏拿着揉皺的紙巾。
方思澤問迎過來的王薇:“她怎麽了?”
“我們進來的時候被那些人嘲笑穿得太土。”
王薇說着,轉頭看向甜品臺不遠處的那群女人,有些氣不過,“秋雅被她們說哭了。”
“你們也是?”
張若川小聲接話,“我們剛才也被嘲笑了。”
王薇皺着眉:“我聽說今天不止老顧邀請了同學,老顧堂哥的朋友也會來,我看他們就是串通好的!”
張若川:“太過分了吧?”
王薇冷哼:“這個圈子髒得很,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拉幫結派搞霸淩!”
她沒有刻意放低音量,那邊幾個女人也聽到了,紛紛看了過來。
“不用搭理他們。”
謝辭留意四周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不怎麽在意地說,“今天我們是為老顧來的,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
很快,顧予風來了,後面還跟着他爹顧永年。
今天是年輕人的局,謝辭本想着要是顧永年不出面的話,該怎麽把畫送到對方面前,現在人直接來了,倒是方便了他。
顧予風還是一身休閑的運動裝,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還沒周圍那些客人穿得正式,和他們完全是一個畫風。
張若川王薇幾個人都松了口氣,稍微自在了一些。
“老顧——顧少。”
在人爸爸面前,張若川緊急改口。
“不用這麽拘謹,随意點。”
顧予風一眼就瞄到了謝辭手裏的東西,“這是給我的伴手禮?”
謝辭把畫遞過去:“禮輕情意重,別嫌棄。”
顧予風接過來,笑笑:“情意重?什麽情意?”
謝辭:“同桌的情意,還能是什麽?”
顧予風不置可否,轉而好奇地問:“是什麽東西?”
謝辭:“你可以現在拆開看看。”
顧予風把東西放到甜品臺上,拆開包裝,沒想到是一幅油畫,抽象的畫風很眼熟,就算沒落款他都知道是誰畫的。
“兼言的作品?”
謝辭的注意力一直在顧永年的動向上,乍一聽顧予風這麽問,有些詫異:“你知道這個畫家?”
顧予風:“知道很奇怪嗎?”
兼言的畫在國內外都很有知名度,屬于是拍賣行裏的熱銷品,每次都能拍出高價。
上輩子,他和謝辭的婚房就挂着一幅兼言的油畫。
他本以為是謝辭随便買的,沒想到這小子十幾歲就喜歡這個畫家了。
不過兼言的畫可不便宜,少說得上千萬,謝辭這窮鬼上哪弄的,一出手就這麽大方。
顧予風一肚子的疑問很快從旁人嘴裏得到了解答。
露臺這邊本來就聚着不少人,顧予風一來,圍過來的人就更多了,除了陸續到場的一中學生,還有不少顧楚然的朋友。
一群湊上去看顧予風拆禮物的男男女女,看到拆出來的油畫後,開始冷嘲熱諷。
“什麽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呢,一幅畫得亂七八糟的油畫?”
“一看就不是什麽名家作品,我經常逛美術展和畫廊,從來沒見過這幅畫。”
“可能是他自己畫的吧?自己畫不花錢呢。”
“兼言是誰啊?聽都沒聽過。”
“送禮都這麽寒酸,顧二少請的都是些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啊。”
王薇見說話的人裏就有那幾個嘲笑過她的女人,忍不住怼了回去:“你們太沒禮貌了吧?!又不是送給你們的,在這說三道四,煩不煩吶?!”
這些人明面上是打壓他們,其實是想讓顧予風難堪,背後是誰在搞鬼,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張若川見她開火了,也跟着怼了兩句。
江辰宇聽着他們的話,整個人瑟瑟發抖。
完了,全完了。
畫被他們貶得一文不值,老顧爸爸肯定不會喜歡的。
顧予風從顧楚然這些狐朋狗友的嘴裏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若有所思。
難道說這個時間點,兼言的作品還沒那麽出名?
要是這樣的話,倒是能解釋得通了。
顧永年本來在和送孩子過來玩的兩個中年人攀談,聽到露臺那邊的動靜,過去看情況,卻一眼被擺在甜品臺上的油畫吸引了目光。
“這是——”
顧永年擠到顧予風身旁,彎腰仔細打量這幅畫,越看越驚喜,“這是兼言的作品啊!小風,你上哪買的?!”
見自家老爹跟看到寶藏似的,眼神都挪不開了,顧予風覺得有點丢人,提醒他注意儀态。
“我同桌送給我的。”
“你同桌?”顧永年擡頭看看周圍的少年,“是哪位?”
顧予風給老爹和謝辭做了介紹。
顧永年看向謝辭,興奮地問:“小謝,這畫你是從什麽渠道買的?”
謝辭知道顧永年喜歡爸爸的作品,沒想到能喜歡到這個程度,不緊不慢地開口:“這是我家長輩以前買的藏品,很多年了。”
“怪不得,和兼言近些年的畫風有些不同。”
顧永年重新看向油畫,難掩喜悅,“不過他的用色還是這麽大膽,觸目驚心的死寂和絕望,又隐藏着堅韌的生命力,每次看到他的畫總會讓我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謝辭瞅了一眼畫布上淩亂的色塊,心道兩個被老婆孩子抛棄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有親切感麽?哭都能哭到一塊兒去。
一群圍觀的年輕人懵了。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油畫,沒想到能得到顧氏掌權人的高度贊揚。
剛才開口嘲諷的幾個人面面相觑,臉色都不太好。
這顧總明顯是來給兒子撐場面來了。
江辰宇緊張得手心冒冷汗,本來都絕望了,一看顧予風他爸這麽激動,剛死的心又複活了一點。
謝辭一本正經地胡說:“這是《種子》系列的其中一幅,本來我家長輩也想收藏另一幅,可惜一直找不到。”
“對,他的畫确實少,能不能買到得看緣分。”
顧永年有些懊惱,“我兩年前買過他的一幅《燭火》,後來想再收藏幾幅,可惜每次去畫廊都找不到他的作品。”
謝辭疑惑地看向顧永年:“您去的是哪家畫廊?”
顧永年:“明鑒,說是兼言獨家代理的畫廊。”
謝辭搭在甜品臺上的手指撚了撚,眼神微微一沉:“近段時間有去過嗎?”
“三個月前抽空去過一次。”
顧永年輕嘆,神色失落,“負責人說兼言身體不好,這些年在安心養病,幾乎沒有作品産出,可惜了。”
想到那天黃毛代理人的态度,謝辭徹底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那三張半年都賣不出去的畫,可能根本就沒被展示出去過。
顧予風在一旁聽着,注意到謝辭神色不對,心裏越發疑惑。
謝辭對這個畫家的情況很關心,否則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問這麽多。
張若川他們見顧永年對謝辭送的禮物這麽喜歡,總算能在那群貴家公子小姐面前擡起頭。
王薇想給沈秋雅出頭,瞪着那邊的幾個女人,問顧永年:“顧叔叔,這幅油畫是不是畫得很好?”
“當然!”
顧永年愛不釋手,“兼言的畫質量一直很高。”
王薇:“可剛才我聽到有人說謝隊送的畫亂七八糟,一文不值。”
喜歡的畫家被貶低,顧永年很不高興:“誰說的?這麽沒眼光!”
那邊的一群男男女女低下頭,愣是誰也不敢吭聲。
“都說物以類聚,能和腦子不太聰明的人做朋友,眼神又能好到哪去?”
顧予風直起身,走向那群男女,随手拿起甜品臺上的香槟,揚手就潑了出去。
七八個男女全被酒水撒到,狼狽地往後躲。
“你幹什麽?!”
“當着我面,欺負我的客人,當我是聾子還是瞎子?”
顧予風重重地放下酒杯,視線掃過這些人,“來別人家做客,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
那個穿高定,最開始嘲笑過謝辭的男人生氣地回怼:“你用酒潑客人,就很有禮數嗎?!”
“你一不是我請來的,二不是我朋友,算什麽客人?”
顧予風對候在一旁的羅伯森招手,“把這幾個搗亂的請出去。”
羅伯森:“是。”
“我是大少請來的,你不能趕我走!”男生大聲反駁。
其他幾個人也是不肯走,紛紛看向顧永年,以為對方會顧全大局,制止顧予風無禮的行為。
可顧永年眼裏只有畫,在顧予風潑酒時,火速把畫挪遠了一些,根本不想管小輩間的事。
看着那些人被送走,張若川幾人總算舒坦了。
顧永年本來打算露個面就離開,現在卻不肯走了,一直拉着謝辭聊天,從油畫聊到書法。
顧予風攆了幾次攆不走,盯着自家老爹,越發不耐煩。
謝辭注意到他瞪過來,一臉玩具被搶走的模樣,有些想笑。
這小子有時候真的很孩子氣。
“你練過書法?”
顧永年一喜,讓人準備紙筆,非要讓謝辭露一手。
廳裏不少年輕人,都在暗暗留意顧永年那邊的情況。
以顧永年的身份,像這種晚輩局能來露個臉就算很給面子了,沒想到竟能和那少年聊這麽久,這都待了快半小時了。
別說普通高中生,就是同個商圈的大佬,在顧永年面前也說不上幾句話。
那個少年到底是什麽來頭?
紙筆準備妥當,顧永年示意謝辭一起過去。
張若川他們吃着東西,好奇地湊過去圍觀。
謝辭拿起毛筆,本來想随便寫首詩詞,餘光注意到顧予風的臭臉,想了想,又換成大號鬥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個“風”字。
字跡蒼勁有力,看得顧永年連連點頭:“好字!”
顧予風看着,不鹹不淡地問:“為什麽寫風字?”
謝辭換筆落款:“既然叔叔那麽喜歡那幅油畫,不如就讓給叔叔,我重新寫一幅字給你。”
說完後,謝辭看到顧予風唇角微微上揚,眼底有了笑意,雖然極力克制,但效果并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