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顧予風一轉頭就對上了謝辭“你趁火打劫, 真不厚道”的眼神,那眼底的火氣已經消失,又恢複成了平日裏波瀾不驚的模樣, 好像剛才那個沖動慌亂、快失控的謝辭是他腦子裏幻想出來的。
本來看謝辭這麽在意,讓他起了逗弄的興致,故意說被親了,看看對方的反應,沒想到對方會直接親過來。
這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順勢騙個親親也無所謂。
沒想到這小子中途醒過神了。
這恢複得是不是太快了點?
顧予風理直氣壯地反問:“我只說我被親了,是你不聲不響地要親過來, 還反過來懷疑我?”
“誰說我要親你?”謝辭面色冷淡。
顧予風一頓:“那你他媽湊過來幹嘛?”
謝辭:“看看你的臉有沒有腐爛化膿。”
顧予風低罵了一聲:“你最好是認真的。”
方思澤和王薇找到人的時候,正好看到謝辭和顧予風在吵架。
王薇聽了幾句, 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們上小學後就沒再這麽吵過架了吧?”
方思澤:“……”
花園裏的鬧劇讓今天的聚會提前散場。
顧永年為表示歉意, 給顧予風邀請的每個人送了一份小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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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 張若川打開禮盒,心情有些複雜。
“咱這算不算連吃帶拿?”
方思澤:“人給了,你總不能不要吧?”
幾個人聊了一路,見謝辭坐在後座,望着車窗外一言不發,互相對了個眼神,想着是不是晚上的事讓他不高興了。
江辰宇從前座鑽過去,擠到謝辭身旁, 小聲問:“老謝,你是不是在擔心那事?”
畫的事只有他們倆知道,江辰宇不好明說。
謝辭從繁雜的思緒中回過神:“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天就能知道結果了,問題不大。”
“不是擔心這事, 是擔心老顧?”
江辰宇想到晚上謝辭竟然會為了顧予風當衆打人,到現在還覺得很驚訝。
顧楚然那幫狐朋狗友做得确實過分,不過以他對謝辭的了解,應該只會把顧予風從那兩個人渣手裏搶回來,不會那麽沖動直接上手,還打得那麽狠,有些反應過度了。
“好好的聚會被他們搞成這樣。”
張若川有些惆悵,“老顧爸爸好生氣啊,當場斷絕生意往來,我看其他人都被吓傻了。”
“說明顧叔叔是真的很寵老顧啊,要是換成我爸——”
說到這裏,江辰宇嗤笑了一聲,“他可能連人都不會來,一句小孩子打鬧就打發了。”
方思澤:“大企業之間的合作,牽扯衆多,能說斷就斷,确實很有魄力。”
“你們真以為顧總是為了老顧出氣?”謝辭淡淡地開口。
其他三人同時看向謝辭。
“怎麽說?”江辰宇問。
謝辭看着窗外飛馳的景物,不急不緩地說:“老顧的爸爸和二叔歷來不合,兄弟倆為了争奪家業,各自拉攏了不少勢力,今晚那兩個人渣和顧楚然交好,顯然是顧永安那邊的勢力,顧永年可能就缺個除掉他們的借口,晚上這一鬧等于主動撞上去,他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還能趁機敲打顧永安,何樂而不為?別說生氣,現在指不定躲在哪裏偷笑呢。”
張若川三人面面相觑,驚了。
竟然這麽複雜?!
方思澤不解:“就為了這點小事大動幹戈,顧永安也有底氣和他哥硬剛啊。”
謝辭搖頭:“顧氏國外部分的産業全靠老顧外公家的支持,顧永安哪有底氣正面和他哥起沖突,最多搞些上不了臺面的小動作。”
晚上顧永年這麽做,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做給顧予風媽媽凱特琳看的。
夫妻倆搶兒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讓顧予風在國內受一點委屈,凱特琳立刻就來把兒子帶回去了。
無論從什麽立場出發,今晚那兩個人渣必然逃不掉要被殺雞儆猴。
方思澤聽完謝辭說的,琢磨了片刻:“所以顧家上下所有人,包括顧永年在內,都得罪不起老顧?”
“嗯。”謝辭語氣平淡,“老顧這祖宗,連顧老爺子都不敢惹,顧楚然但凡腦子靈活點就不會搞出今晚的鬧劇,如果還不醒悟,接下來顧永安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張若川:“老謝,你懂得好多啊,是老顧告訴你的嗎?”
謝辭含糊道:“大家族都差不多。”
顧家。
顧予風坐在床邊,拿起床頭櫃上已經被裝裱的to簽看了許久,低低地笑出聲:“真虧你想得出來。”
他起身去洗澡,出來時路過鏡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哪裏像孩子了,明明發育得很好。
想到兼言的事,顧予風擦着頭發回到房間,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林秘書,我需要你幫我查件事……”
-
雷啓良沒讓謝辭等太久。
周三中午,謝辭收到了雷啓良的聯絡,說已經把尾款轉進了他指定的那個賬戶。
謝辭:【簽訂合約了?】
雷啓良:【簽了。】
謝辭正準備鎖屏,信息又發過來了。
雷啓良:【畫還有嗎?有幾個朋友也想買。】
謝辭:【你以為是大白菜,想買就有?】
辦公室裏,雷啓良看到謝辭的回複,回想前天晚上的酒會,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沒想到真的靠一幅油畫和顧永年搭上了話。
只要能坐下來聊,這之後關于項目的話題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秘書:“雷總,莫非那天我們遇到神仙了?”
雷啓良回過神,咬牙:“就算是神仙,那也是貪財的神仙!”
秘書:“……”
那天回來後,他就查了兼言這個畫家,作品價格在十萬到五十萬不等,他們卻花了一百萬美金,當時他差點就報警了。
不過現在已經順利和顧氏簽下合約,這點錢也就不算什麽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雷啓良接通:“喂,王總?……兼言的畫?……怎麽會買不到,你多找幾個畫廊試試……我是在個人收藏家那裏高價收來的,花了不少錢……幫你問問?行,那我問了再回複你。”
剛挂斷,又有電話進來,也是問畫的。
雷啓良頭大,直接把手機扔給了秘書。
一班教室。
課間休息時間,江辰宇興奮地跑去找謝辭。
“昨天聽我爸說,這幾天商圈裏好多人在找兼言的畫,他本來也想湊個熱鬧,結果想買還買不到!”
張若川和他一起靠在走廊這邊的窗臺上,不明白:“看顧叔叔喜歡,都上趕着湊熱鬧啊?”
“也不是純粹湊熱鬧。”
江辰宇瞄了一眼正在看外文書的顧予風,聲音壓低了一些,“聽說飛宏集團的老總也喜歡兼言的畫,和顧叔叔很聊得來,成功擠掉謝氏拿下一個大項目,所以其他人也想買兼言的畫碰碰運氣。”
顧予風翻到下一頁,随口接了一句:“謝氏會輸是自找的,明明可以拼實力,偏偏要走關系,飛宏集團雖然是新合作商,卻很有誠意,選誰顯而易見。”
謝辭本來在做物理題,聞言擡起頭看向顧予風:“你對謝氏和飛宏集團很了解?”
顧予風:“聽我爸提過,他不喜歡謝氏的做事風格。”
謝氏和顧永安走得太近,必然會惹顧永年反感,謝辭在選冤大頭的時候也考慮了這一點。
只要雷啓良正常發揮,能把準備的東西好好展示出來,顧永年都會優先選擇他。
“我聽爸爸說雷總手裏的畫花了一百萬美金,從個人賣家手裏收來的。”
方思澤若有所思,“花幾十倍的價格高價收購,總覺得這裏面沒那麽簡單。”
江辰宇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老方啊,什麽都猜只會害了你。
謝辭還沒開口掩飾,就聽顧予風頭也沒擡地說:“不算貴,兼言的畫值這個價。”
謝辭多看了顧予風一眼。
這理所當然的态度,讓他有些奇怪,好像知道爸爸的畫曾經賣過多高的價格。
可仔細一想,又像是單純對油畫的認可。
謝辭試探地問:“你喜歡兼言的畫?”
“不喜歡,他的畫給我的感覺太沉重了。”
顧予風想到挂在婚房客廳裏的那幅畫,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有個人很喜歡。”
“誰?”謝辭追問。
顧予風偏頭看他,神色有些懷念,眨眼間那種微妙的情緒又被他完美地壓了下去。
“一個故人。”
謝辭正要再問,顧予風已經移開視線,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寫你的作業。”
謝辭越發看不透顧予風,有時候總給他一種違和感。
就像剛才,顧予風像是在透過他,看着另一個誰。
周六,籃球聯賽開賽。
謝辭起了個大早,去學校和其他隊員彙合,由體育老師帶隊前往小組賽所在的四中。
顧予風發信息過來時,他們已經順利拿下了比賽。
顧予風:【恭喜,可惜有事沒去看。】
謝辭:【下一場還有機會。】
顧予風:【期待我去看麽?】
謝辭:【愛來不來。】
中午聚餐,謝辭收到楊樂發來的信息,說下午明鑒畫廊的代理人會過來,他拒絕了江辰宇他們的邀約,先一步回了工作室。
推開二樓會客廳的門,楊樂和爸爸謝謙都已經在了。
“小辭,快進來,我剛泡了茶。”
楊樂整個人喜氣洋洋的,“這幾天我們收到了不少畫廊的聯絡,都有和我們合作的意向。”
謝辭不覺得意外。
只要商圈那些人還在找爸爸的畫,就會有更多的代理機構找過來。
“沒急着同意合作吧?”謝辭脫了外套,在謝謙對面坐下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沒有,怕出現跟之前一樣的情況,都還在進一步了解中。”
謝謙比楊樂冷靜,不過也沒前陣子那麽陰沉了。
楊樂去拿了張表格給謝辭:“你看看,有靠譜的嗎?”
謝謙有些無奈:“你給小辭看這些,他又不懂。”
楊樂笑笑:“這可不一定,小辭懂的東西比我們知道的多多了。”
謝辭浏覽下來,将表格放到茶幾上,指着其中唯一的一家拍賣行:“藝舒拍賣行,這家的态度怎麽樣?”
楊樂連忙把所有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這家已經主動聯系過三次了,合作意願還是比較強烈的。”
謝辭:“那就這家吧,如果他們再找過來,選一幅比我拿走的那兩幅稍微好點的畫,委托他們拍賣。”
楊樂:“好!那其他的呢?”
謝辭:“其他的不考慮。”
謝謙看着他,隐隐有些猜想,不過到底還是沒能問出口。
下午兩點多,之前那個黃毛代理人又上門了,這次态度比上次好了一些,笑容真誠不少。
“上次回去後,我争取了很久,這兩天上面總算松口,答應再和老師簽兩年。”
代理人說着,将合同放到桌面上,“您看看,和之前的一樣,內容上沒有任何變動。”
謝辭給自己泡了杯咖啡,走到謝謙身後,撐着沙發背,看了一眼翻開的合同:“不是說好了要等我爸的畫市值翻百倍才簽嗎?”
“哪能真這麽幹啊。”
代理人笑容滿面地說,“我們和老師合作多年,有很深厚的感情在的。”
“最近有很多代理機構聯系過來。”
謝辭提起這事,見代理人面色略有些緊張,繼續說,“我爸是個念舊的人,也不愛跟陌生人打交道,你們願意續簽自然是最好的。”
代理人暗暗松了口氣,笑得更開了:“那你們看沒問題的話——”
“不過你之前說的那些話實在太傷人了。”
謝辭打斷他,“想續簽可以,請拿出點誠意來。”
代理人笑容有些僵硬:“誠意?”
謝辭從容地開口:“至少要讓我看看,你們是否有能力宣傳和推薦我爸的作品,展示到合适的客戶群體面前。”
代理人視線掃過謝謙和楊樂,見兩人都沒開口,一副默認的模樣,想了想:“可以!這兩天我們就可以對老師的作品開展線上和線下的宣傳活動。”
見謝辭點頭,代理人催促:“那沒問題的話,合同——”
謝辭:“等我們看到結果,滿意的話再簽不遲。”
代理人賠笑:“這恐怕——您看,我們之前的合同已經到期了,雙方現在不是合作關系——”
“所以做不了?”
謝辭直起身,态度冷淡下來,“做不了怎麽不早點說,浪費大家時間,楊哥,送客。”
楊樂正要起身,代理人慌忙開口:“不,能做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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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顧家。
顧予風拿到了讓林穎調查的資料。
看到資料上的照片,他整個人呆滞了一分鐘。
那個千萬級的畫家兼言竟然就是謝辭的爸爸謝謙!
“兼言……謝謙……謙?”
顧予風念念有詞,腦子裏快速提取着上輩子和這輩子各種相關信息。
難怪謝辭會在婚房裏挂兼言的油畫,原來并不是單純因為喜歡。
難怪能拿兼言的畫當伴手禮,說送就送。
可有這樣一位才華橫溢的老爹,竟然還能混得那麽慘,落得寄養在親戚家被虐待,無人關注。
林穎見顧予風若有所思,将另一份資料遞給他:“這個明鑒畫廊我也查了,在業界風評并不好,愛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壓榨小畫家,不知道兼言這兩年沒有作品産出,和這家畫廊有沒有直接聯系。”
顧予風想到那天謝辭跑出校門找失蹤的爸爸,聚會那天說去寺廟裏給爸爸祈福,所以兼言生病是真的。
作品産出問題先不提,肯定被惡意壓過價,以兼言的作品質量,怎麽可能只賣十萬?若真就只值這個價,上輩子那些資深收藏家為什麽搶着花千萬收藏他的作品?都有病嗎?
兒子慘,老子也慘,這對父子怎麽一個比一個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