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聽到衛生間裏傳出水聲, 謝辭套上衣服,拿了幾瓶礦泉水煮了一壺熱水,坐在門外的廊下看老和尚整理池塘, 看來這老頭也覺得這小池塘多少有些埋汰了。

院子一角柿子樹的樹杈上蹲着三只肥貓,揣着爪子并排擠在一起,盯着池塘裏的魚。

謝辭以前不理解,為什麽雷啓良一天天忙得要死要活,還願意抽時間往寺廟跑,現在看看,确實是個清幽的好地方, 适合他們這種大忙人偶爾來放空喘口氣。

見老和尚看過來,謝辭随口問:“為什麽院子裏會種柿子樹, 有什麽說法?”

老和尚轉頭看了一眼:“哦, 因為我喜歡吃。”

謝辭:“……”

多樸實的理由。

房間裏隐約傳來開門聲, 謝辭心道這小子還算厚道,沒有洗太久。

身上的腥臭味實在太影響心情,謝辭起身回了房間。

推開門,剛好看到顧予風擦着頭發出來,謝辭微微擰眉,語氣不太好:“把衣服穿好。”

顧予風穿着白色浴袍,衣襟完全敞開着,該遮的不該遮的都沒遮住, 一邊的領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頭,随着他擦頭發的動作,好像随時會滑下來。

“穿好了啊。”

顧予風低頭掃了一眼,一副就算全裸爺也不在乎的架勢。

謝辭的視線掃過顧予風淩亂的濕發,從下颌線到肩頸弧度, 凸起的腕骨到指尖的線條,眼前閃過一些上輩子和顧予風胡鬧的畫面,随即扭過頭不再看。

“我燒了水,你想喝自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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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身而過時,顧予風将謝辭逼到矮櫃前,擦頭發的毛巾往旁邊一丢,雙手撐在他身側,彎腰逼近。

這一彎腰,直接就露點了。

謝辭倚坐在矮櫃上,耐着性子看着作妖的人:“又幹什麽?”

顧予風:“我剛才說要跟你談,你還沒回答我。”

謝辭:“……別鬼扯,讓開。”

“不談也無所謂。”

顧予風語調輕松,像是真的不在意,“這裏只有我們,已經洗幹淨了,床就在那邊,剛好在寺廟裏,想想也挺帶勁的。”

謝辭:“…………”

謝辭朝那邊的床瞥了一眼,又看向顧予風。

人無語到極點的時候真的會笑。

“你想幹什麽,洗個澡把腦子洗壞了?”

顧予風認真地開口:“你不應該問幹什麽,該問幹誰?”

謝辭:“……”

謝辭看着這滿口黃腔的小子,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

他本以為顧予風只是以撩他為樂,但會保持分寸感,并不是真的想要發生什麽,現在看來,前幾天短暫的老實好像只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他被騙得很慘。

從上輩子調查顧予風開始,謝辭就知道這個人很愛玩,但從來沒真正去關注過,現在事實擺到眼前,他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在顧予風眼裏,他應該只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這都能下得了手。

“你最好是在開玩笑。”謝辭沉着臉。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顧予風沒被謝辭的冷臉勸退,從他的下巴摸到耳後,偏頭聞他的頭發,“我們老外向來沒什麽道德感,就圖個爽。”

語氣低沉深情,卻滿嘴騷話。

好一個圖個爽。

在顧予風看過來時,謝辭拎起被打濕的前襟遞到他鼻子前。

一股臭味直沖天靈蓋,顧予風生生被逼退了兩步,皺着眉很不滿:“有話好好說,把衣服放下!”

謝辭面無表情地起身,朝衛生間走:“這次要是凍感冒了,我不會再把床借給你。”

冷風從禪房的木門縫隙裏透進來,顧予風打了個噴嚏,罵罵咧咧地把浴袍的衣襟攏緊,看向關上的浴室門,若有所思。

剛才在院門外,他聞到謝辭身上有煙味,剛才确認後可以肯定,不是香火味,是香煙味,并且嘴裏沒有煙味,只有頭發上有,很淺淡,應該是別人抽煙沾上的。

趁着謝辭洗澡,顧予風編輯信息發給羅伯森,讓他抓緊時間來這附近打聽。

兩人洗完澡,等到衣服幹了才離開。

離開前,老和尚說為表歉意,可以送他們一條魚。

他們也沒客氣,順手撈了最大最漂亮的一條,放在塑料袋裏提着就走,把老和尚心疼得都快哭了。

去大門口的路上,謝辭問:“你爺爺呢?”

“我讓他先走了。”

顧予風随口接,“我送你回去?”

謝辭沒拒絕,和他一起上了車。

車子開到工作室門口,謝辭打開車門,想了想,轉身問顧予風:“要不要來坐坐?”

顧予風點點頭:“在家确實比在寺廟合适,不用擔心被老和尚聽牆角。”

砰得一聲。

車門在他面前無情地關上,謝辭頭也不回地走了。

“開不起玩笑,無趣。”

顧予風收回視線,問駕駛座的羅伯森,“查到了嗎?”

羅伯森:“拍到了雷啓良和他的下屬,也問過那邊客房的僧人,确定你的酷蓋同桌和雷啓良見過面。”

顧予風聽着,習慣性地去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摸空後改托下巴,腦子裏捋着重生後見到謝辭,到現在所有相處細節。

抛開謝辭和雷啓良一早就認識,以及不做人的畫廊告訴謝辭,爸爸喜歡兼言作品,這種小概率的事不提,謝辭十有八九也和他一樣重生了,從這陣子突然轉變的态度來看,大概率已經猜到他的身份。

那天在網吧那句“現實裏不要認錯人”,現在想來,實在耐人尋味。

所以謝辭以為他把少年版的謝辭當成替代品了?

羅伯森報告完,聽到後座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聲,透過內視鏡,看到顧予風唇邊還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要好的同學串通合作商騙項目,這到底有哪裏值得高興的?

他是越來越猜不透小老板的想法了。

回到家後,顧予風提着裝滿水的塑料袋去找爺爺顧明柏。

顧明柏年級大了,搬到另一棟別墅裏躲清靜,基本不會在商業性質的酒會露面。

顧予風進去時,爺爺正在和爸爸顧永年下棋,顧永安也坐在旁邊,陪爺爺聊天,連顧楚然也在,抱着手機癱在搖椅裏玩游戲。

顧明柏看到顧予風,對他招招手:“小風來了,小林剛做了酥餅,還熱乎着呢。”

他口中的小林是林穎。

一家人都默認她存在。

顧予風拿了塊酥餅叼在嘴邊,把手裏的塑料袋遞過去。

顧明柏看看印着“久久正骨貼”的塑料袋,裏面裝了一條魚,疑惑地問:“給我?”

躺椅上的顧楚然擡眸看了一眼,嗤笑:“又出去撿了什麽破爛回來,天天不是破床單就是破塑料袋。”

顧永安端起茶盞喝茶沒說話,倒是顧永年認真地看了看,硬誇:“看起來很好吃,晚上就讓廚房炖了。”

“這是從大華寺請回來的。”

顧予風視線掃過顧永安,對爺爺顧明柏說,“我回國第一天不是‘克死’了您一條魚?這條就當是補償。”

“哎喲!”

顧明柏一聽,連忙起身接過塑料袋,喊人來把魚安置了,“請了這麽漂亮的一條啊!我上次去,那老小——大師說我緣分沒到,請不動。”

顧予風在棋桌旁坐下,意有所指:“那條魚在公司裏放了那麽久,也沒給公司創造什麽價值,早該換下來,讓更好更漂亮的魚頂上了。”

在坐的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顧予風的言下之意。

顧永安繃着臉,愣是沒接話。

整個院子裏只有顧楚然沒聽懂,只看到顧予風帶好看的魚回來哄爺爺。

他說了一中午的笑話,都沒見老頭子多高興,顧予風拿一條魚回來就讓老頭高興成這樣。

顧楚然擺着張臭臉,語氣難免有些陰陽怪氣:“誰知道是不是大師那裏請回來的,說不定只是路邊買的呢。”

“不不不,這就是大師那裏的,我認得出來。”顧明柏欣喜地把魚遞給傭人,叮囑放到大廳最大的魚缸裏。

顧楚然不信:“這還能認得出來?魚上刻字了?”

顧明柏:“這是有靈性的魚,和路邊買的怎麽可能一樣?”

魚他倒是認不出來,但他認得這破爛塑料袋,就是戒空那老小子的。

在他們說話時,顧予風對着咬過一口的酥餅拍了一張,發給謝辭。

顧予風:【想吃的吃不到,只能啃點別的解解饞。】

過了幾分鐘,手機震動,聊天窗口多了兩條信息。

謝辭:【想吃什麽,這裏都有。】

謝辭:【[照片]】

顧予風端起茶盞喝茶,随手放大照片,一口茶差點嗆到。

照片裏,一只胖成豬的狗蹲在飯盆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着鏡頭,像在等主人下達吃飯的指令,飯盆裏肉類蔬菜很豐富,裝得滿滿當當。

顧予風:【你知道我想吃的在你家?】

謝辭:【下次來和它一起吃,不差你這一雙筷子。】

顧予風:【你在邀請我?】

謝辭:【同桌有困難,我幫一下也是應該的。】

“雷啓良那事,大哥準備怎麽處理?”顧永安放下茶盞,面上沒什麽表情,語氣裏卻透着些不悅,“高中生都能算計到顧氏頭上,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就成笑話了。”

顧永年摩挲着手裏的棋子,盯着面前的棋局:“還沒查清楚,不急。”

“這還不夠清楚?”

顧永安态度強硬,“如果不嚴肅處理,以後怕是誰都會把歪腦筋動到我們頭上。”

顧予風在回消息的間隙,接了一句:“如果每次被算計,都能白拿一副價值千萬的畫,更換一個更好的合作商,那多被算計幾次又怎麽樣?誰會拒絕送上門的利益?是吧,爸爸?”

顧永年聽到“白拿一副畫”時,下意識想點頭,顧及其他人在,愣是給克制住了。

顧永安有些好笑:“你回來才幾天,就知道飛宏比謝氏更好?被你那同桌洗腦了?再說,哪有所謂的價值千萬的畫,是被惡意炒作起來的,原本頂多就值十來萬,白送給我,我還嫌占地方。”

顧永年不高興了,不等他回敬,就聽顧予風笑盈盈地接話:“是不是就值十來萬,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

周一傍晚,謝辭和顧予風請了假,在校門口等顧永年的車。

顧永年看到顧予風也來了,疑惑地問:“你不是說很無聊不來嗎?”

“我同桌來了,就不無聊了。”

顧予風彎腰上車,“你們去看寶貝,我也去看寶貝。”

謝辭:“……”

沒一刻消停。

見謝辭跟上來,顧永年立刻擺出了笑臉:“小謝,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學習了。”

“沒關系。”

謝辭扣上安全帶,“就算您沒邀請,我今晚也是要去拍賣場的。”

爸爸謝謙的身份不是什麽秘密,顧予風讓顧永年的秘書調查,必然是瞞不過顧永年的,沒有再隐瞞的必要。

他們到拍賣會現場時,已經有不少人到場了。

商圈裏來了十來個,正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兩個已經從一些渠道聽到了雷啓良的事,雖說商圈最不缺的就是算計,但被算計的人難免不高興,尤其這次被算計的還是顧氏掌舵人顧永年。

今晚也有兼言的作品開拍,顧永年的态度将直接決定他們是否還要高價買入兼言的畫。

“看,來了!”有人小聲說。

商圈裏的幾個老總紛紛看向門口,都是一驚。

顧永年帶着兒子來倒是不稀奇,可他們身邊竟然還跟着那天送畫的少年!

兩個知情的人對了個眼神,都覺得這事不對勁,可能不會朝他們預料的方向發展。

衆人看着顧永年落座,和身旁的少年聊得很投入,看起來很愉快。

拍賣進程過半,終于輪到兼言的作品。

商圈所有人都在看顧永年的反應。

不知情的在考慮要不要和顧永年搶,而知情的兩個則是想看看顧永年會不會出手。

油畫開始拍賣,顧永年一直沒有叫價,商圈的人也沒急着下場,倒是其他人出價很積極。

謝辭留意着會場所有人,當然也看到了商圈那些人的反應。

這些人不出手,對他來說反而有利,今晚他要看看沒這些冤大頭參與,爸爸的作品真正的市值。

價格從五十萬飙升到了五百萬,依然有六七個人在叫價。

“小謝,在你看來,兼言的作品值多少錢?”顧永年低聲問。

謝辭收回視線,語調平淡地回答:“我對這方面不太懂,作品的價值應該讓喜歡它的人去評定。”

顧永年笑笑,沒再開口。

油畫價格飙升到七百萬,現場已經沒人再叫價了,拍賣師開始倒計時。

在所有人都以為顧永年不會下手時,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突然舉牌:“兩千萬。”

會場一陣騷動。

連顧予風都看了一眼這敗家的老頭。

謝辭也有些意外:“您只要在七百萬的基礎上再加十萬,就能拿下這幅畫。”

“可就像你說的,作品的價值是喜歡它的人去定的,我認為它值兩千萬,那它就值兩千萬。”

看着拍賣師落錘,顧永年滿面春風,故作不經意地問謝辭,“對了,高中不用開家長會嗎?”

謝辭:“……?”

顧予風:“……”

顧予風:“您收斂收斂。”

顧永年:“我就随口問問。”

顧予風看着坐在顧永年右手邊的謝辭,悠悠地開口:“開不開家長會我不知道,但總會見家長的。”

顧永年:“……?”

謝辭:“……”

你也該收斂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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