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期中考過後, 籃球聯賽進行到最後的決賽階段。

這周日要開始第一場半決賽,趁着周五天氣好,中午吃過飯, 謝辭去老街的藥店買些急救用品,比賽時校醫會全程跟着,但他習慣自己再備個藥包。

買完東西出了藥店,謝辭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幾個體校男生騎車圍過來,其中一個他認識,正是重生第一天問他要錢的那個黃毛張星星。

“滾開。”謝辭語氣平淡。

張星星坐在騎行車上,單腿踩着地面, 擡着下巴打量謝辭:“你可算出現了,讓爺幾個好等。”

謝辭:“等我幹什麽?”

張星星抖着腿, 笑得不太友好:“那就要問你那個好表弟了, 非要花錢找我們, 我們也是沒辦法。”

一班教室,方思澤正幫各科課代表整理發放卷子,見顧予風從前門進來,随口問:“老謝沒和你一起回來?”

顧予風随手關門:“他不是和你們一起嗎?”

方思澤:“他說要出去一趟,我們就先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和你一起。”

“這麽大個人了,丢不了。”

顧予風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

天氣越來越冷,褲子太薄, 椅子凍屁股,顧予風拿過自己的經濟學課本攤開,想着要不要捐一批好點的椅子,好歹是省重點,學習環境這麽惡劣, 還沒考上大學就先得了痔瘡。

沒過多久,教室前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一股涼風頓時灌了進來。

王皓掃視整個教室的人,焦急地看向方思澤:“老方,隊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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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澤發着卷子,轉過頭接話:“還沒回來,你找他有事?”

王皓咬咬牙:“我剛聽我們班的人說,他在老街被體校那群人找麻煩!”

“卧槽!”

江辰宇本來在刷卷子,低罵了一聲,“又是張星星那幫人?!”

張若川:“上次鬧那麽大,他們還不肯消停?!”

顧予風從書裏擡起頭:“什麽時候?”

王皓:“應該就在十幾分鐘前!”

顧予風先給謝辭打了個電話,聽到隔壁書桌抽屜裏傳來震動聲,沒再多問,起身就出了教室。

他一走,江辰宇幾人也跟了出去。

四人沖到老街,分頭在各條小巷找人,最終在老李小炒找到了正和體校幾人吃燒烤的謝辭。

顧予風跑得微喘,頭發也被風吹亂了,站在店門外,看着那幾個小混混吃得滿嘴油光,謝辭就坐在那裏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剛才太急,忘了眼前的謝辭不是真正十七歲的少年,不至于處理不了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江辰宇他們跑過來,看到這一幕,人傻了。

“這家香腸真好吃!”

“你傻呀,吃什麽香腸,羊肉串才好吃!”

“謝哥,你也來吃啊嘿嘿嘿”

“點這麽多,得不少錢吧?”

謝辭注意到店門口的動靜,對顧予風他們招招手:“你們怎麽都來了?”

見一桌小流氓眼神警惕,顧予風語氣透着揶揄:“有人怕你被群毆,急急忙忙趕來找你,你倒好,躲在這裏吃獨食。”

謝辭見王皓他們都喘着氣,已經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顧予風反問:“你手機在哪兒?”

謝辭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這才想起把手機忘在教室了。

江辰宇瞪着這群流氓:“老謝,他們這麽對你,你還請他們吃烤串?換做是我,就是拿去喂狗都不給他們吃!”

“你說什麽?!”

張星星猛地起身怼他。

雙方的幾人都看對方不順眼,一來二去就吵了起來。

謝辭示意他們歇戰,指指身後:“別吵了,會影響老李店裏的生意。”

江辰宇幾人轉頭見老李伸着脖子往這邊張望,看起來有些擔心,忍了忍沒再吵。

幾個小混混連吃帶拿,将剩下沒吃完的烤串打包提上,吃飽後連眼神都沒那麽兇惡了。

離開前,張星星對謝辭保證:“謝哥,你放心,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找你麻煩!”

謝辭:“陳展鵬那裏,你要怎麽交代?”

張星星嗤笑:“就那個傻逼,跟他交代什麽,要不是給了幾個臭錢,我們才懶得理他呢,都是因為他,害得我們被處分還請了家長。”

把打包的塑料袋挂在車龍頭上,張星星跨坐上去,想了想,又轉頭提醒謝辭:“陳展鵬已經轉學到我們體校了,現在是遠哥的小弟,哥你還是小心點好。”

謝辭:“遠哥?”

旁邊一個小流氓接話:“高遠,我們校籃球隊的隊長,說不定後天你們就能在賽場碰到了。”

等這群人離開,謝辭和顧予風他們回學校。

路上,江辰宇還是氣不過,張星星這幫人渣搞過謝辭不是一次兩次,不打他們就算他素質高了,還請客吃飯?

謝辭:“幾塊錢就能解決麻煩,不比動手省事?”

這個年紀的小流氓最是叛逆,打得不夠狠會反撲,打太狠了弄不好會連累他自己,實在沒必要,一頓燒烤永絕後患。

“他們提到的高遠我知道。”

張若川皺着眉,臉色不太好,“聽說打球手段很兇殘,只要打不過就鑽規則漏洞,以前在比賽時把五中一個前鋒撞骨折,休養了兩個月才好。”

“進半決賽的是哪四支隊伍?”顧予風問。

謝辭:“二中、體校、金山市一中、我們。”

顧予風:“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半決賽可以避開體校。”

謝辭:“分組下午就會出來,到時候看吧。”

下午第二節課課間,江辰宇從教室外跑進來,興奮地沖着謝辭他們喊:“分組出來了!我們兩場半決賽對手分別是金山市一中和二中!”

謝辭看向坐在隔壁的顧予風:“真被你說中了。”

顧予風翻過一頁:“要是其他事也能說中就好了。”

“其他什麽事?”謝辭不解。

顧予風語調平板:“比如——我說你想跟我談,你就真的想跟我談。”

謝辭:“……”

顧予風擡頭看他:“沒中?”

謝辭轉着手裏的水筆,想了想:“你不如去買彩票,中的幾率更大一些。”

顧予風搭着他的椅背挨近:“你之前不是說被我釣上來了?不跟我談,也不跟我睡,你想幹嘛?”

謝辭在草稿紙上快速寫解題過程:“那晚被你拒絕後傷透了心,已經把自己放生了。”

顧予風:“……”

你最好是真的會傷心。

兩場半決賽,一中打得很順,本來上場的就是最好的陣容,彼此之間已經磨合了兩年,加上這次是最後一次比賽,每個人都格外專注拼命。

謝辭這個三十多歲,離開球場近十年的人,也被他們的士氣感染,發揮得很穩定。

拿下兩場半決賽後,他們率先鎖定了決賽席位,接下來等金山市一中和體校争奪另一個名額,二中兩場都輸了,止步半決賽。

賽後,二中傅逸城帶着隊員去一中的休息室和謝辭他們打招呼。

“小心高遠。”傅逸城開口第一句就是警告。

謝辭站在儲物櫃前,拿出衣服穿上:“你吃過他的虧?”

傅逸城沉着臉:“我們第一場半決賽對手就是體校,他們耍手段撞傷我隊的大前鋒,左手骨折直接下場了。”

張若川他們一聽,皺緊了眉頭。

“難怪你今天會讓後備隊員上場。”謝辭整理着東西,沒什麽表情地接了一句。

見謝辭沒當回事,傅逸城重申:“體校這些年風氣越來越差,籃球隊那幾個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還是多留心吧。”

謝辭直起身:“我會的,謝謝提醒。”

臨近決賽,隊裏幾個人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平時在教室只要一有空就起來拉筋,練習無實物投籃。

楊赫經過,嘲笑了一聲:“就會裝逼。”

江辰宇回怼:“你連個裝逼的機會都沒有。”

楊赫:“……”

他為什麽總是這種角色?

許超像是也發現了,回到座位後,委婉地提醒他:“你還是管管你這張嘴巴,是非說不可嗎?”

楊赫抿抿唇:“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說出去了。”

周日就要決賽了,方思澤他們聚在教室後排商量着這周六去哪裏訓練。

“還是老地方吧?”江辰宇提議,“天氣這麽冷,老張你就別騎車了,我去接你。”

方思澤有些猶豫:“周六下午一點,我有一節推不掉的網絡課,只能上午訓練。”

江辰宇和張若川哀嚎了一聲,早上訓練意味着又要早起。

這種天氣早起,對他們這些睡不醒的男高來說簡直是酷刑。

“要不,來我家吧?”謝辭從卷子擡起頭,搭着椅背轉身看他們,“有籃球場,也有網絡,你們可以早上過來,訓練完吃個飯休息一下,老方去上課,結束再接着訓練,時間上寬裕些,就不用早起了。”

他一說,其他人全看了過去。

“繁華裏?那院子裏沒籃球架啊。”江辰宇問。

謝辭:“不是那裏,是我爸住的地方。”

方思澤:“會不會太打擾了?”

謝辭:“這周末我爸不在家。”

“我也去。”

一直在看書的顧予風突然開口。

謝辭視線轉向他:“你一不學習,二不訓練,來幹嘛?”

顧予風給氣笑了:“你這話多少有些傷人了,他們都能去,我不能去?”

言語間完全不否認不學習這一點。

要不是知道顧予風也重生了,謝辭可能真會擔心傷到小鬼的自尊,想辦法找補一句,可眼前這小子臉皮比他還厚,根本沒必要擔心。

“來可以,得保證不搗亂。”謝辭補充了一句。

顧予風一臉認真:“保證不會。”

謝辭多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不太放心。

周六早上七點半,謝辭聽到門鈴聲去開門,沒想到第一個到的是顧予風。

“這麽早?”

顧予風還是一身簡單的黑色運動裝,下車後示意羅伯森先回去,将手裏提的袋子遞到謝辭面前:“伴手禮。”

謝辭一看,竟然是福記小籠包,他當時只是随口一提,沒想到這小子還記得。

“你早上去買的?”

“為了買這個,天沒亮就起床去排隊,活到現在第一次為買個早飯這麽拼命。”顧予風說着打了哈欠,一臉沒睡醒的惺忪感,“別告訴我你已經吃過了。”

“早就吃了。”

謝辭不給面子的說,“你又沒說要給我帶早飯。”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顧予風擡手看看腕表,“這才七點半,你到底幾點起床的?”

“我會早起遛狗。”

見顧予風神色沮喪,謝辭随口說:“不過看在小籠包的份上,再吃一頓也不是不行。”

顧予風揚眉,懶懶散散地問:“不是看在我的份上?”

“看在你——這麽努力的份上。”謝辭說着,唇邊不自覺地蕩開淺淺的笑意。

顧予風:“……”

嘴硬。

跟着謝辭進去,顧予風環顧整個工作室的場地:“環境不錯,周日沒人?”

“周末學生們不上課。”謝辭帶他去二樓的會客廳,把手裏的袋子放到一側的小會議桌上,轉身去泡咖啡。

顧予風見謝辭穿着寬松的毛衣長褲,和在學校裏給人印象不同,舉手投足間都有上輩子成年謝辭的影子,不過這張臉到底還是略顯稚氣,給人的感覺更随性清爽。

他到處走走看看,欣賞兩側牆壁上的油畫。

“你家那只吃得很好的豬呢?”

那只豬……

想到小方的體型,謝辭很難反駁。

“被我爸帶出去采風了,它喜歡到處溜達,剛好給我爸作伴。”

謝辭端着咖啡過去,“還不餓?先來吃飯吧。”

顧予風坐下來,喝着咖啡,等謝辭把打包回來的小籠包擺出來:“咖啡配小籠包,又香又臭。”

“……”

謝辭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把筷子遞給他:“那我去買點豆漿?”

“算了,豆漿太甜,沒興趣。”

顧予風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謝辭嘴邊,“來。”

“吃你自己的。”謝辭沒理他,調了一疊醬油醋,沾着吃。

顧予風暗道一聲無趣,把小籠包塞自己嘴裏。

“福記邊上有一家賣牛肉粉絲的,我看很多人買了小籠包帶那家店裏吃,不過人太多了,就沒買。”

謝辭:“那家味道也不錯,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吃。”

顧予風吃完嘴裏的才接話:“不如下周一?”

“只要你起得來,我沒問題。”

謝辭剛說完,突然感覺膝蓋被頂住,一條腿擠到他腿間,用小腿蹭着他的小腿。

“老實點。”謝辭給了對面一個警告的眼神。

顧予風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短促的笑了一聲:“有些明白為什麽送早飯是一件浪漫的事了。”

謝辭順着他的話問:“為什麽?”

顧予風一臉認真:“因為被送的人會吃人嘴短,就算被騷擾也不好強硬拒絕,那送早飯的就能趁機為所欲為了。”

謝辭:“……”

你對浪漫有什麽誤解?

兩人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到八點半,江辰宇四人來了。

謝辭讓他們也先到會客廳來,把煮的奶茶端過去。

顧予風掃了一眼,一桌人就他是黑咖啡,食指在杯子上輕點,心情很好。

他本以為謝辭是随便泡的,現在看來多少還記得一些他的喜好。

江辰宇他們都是第一次來,被會客廳後整條長廊的油畫震撼到,抱着奶茶過去看。

“你爸是畫家嗎?”方思澤問謝辭。

謝辭應了一聲:“這裏是他的工作室。”

張若川點點頭:“難怪叔叔看起來一身文藝氣息,原來真的是藝術家。”

江辰宇聽着他們的對話,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後,突然想起車子開進來時看到的“兼言工作室”,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老謝!這、這不會是……?”

謝辭:“嗯。”

“卧槽!”

江辰宇整個人傻了。

那天去寺廟化緣的油畫竟然是謝爸爸畫的?還成功炒到了兩千萬?!

人怎麽能出息成這樣啊?!

他聽爸爸提起過,兼言第二幅畫上架拍賣行,姑姑興沖沖地去,哭喪着臉回來,說根本買不起。

江辰宇怔怔地看着這一長廊的畫,喃喃低語:“這他媽得多少錢啊……不得多請幾個保安?”

在會客廳坐了片刻,謝辭帶他們去了後面的二層小樓。

院子曾經是活動場地,經過改造後現在是小花園,在靠牆一側修了個籃球場。

謝辭五人在院子裏訓練,顧予風坐在室內落地窗前辦公,累了就擡頭看看球場上的謝辭,辦公積攢的火氣一掃而空。

以前他們都很忙,三五天不見面都算少的,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時間久了,他漸漸開始把每次見面當成自己努力工作的獎勵,變得越來越期待,對他來說,和謝辭的這段婚姻是他為數不多的,真正能感受到快樂的娛樂方式。

不過現在看來,他對快樂的理解還是太膚淺了。

不用特意去看些不想看的美術展,看些無聊的舞臺劇,聽些催眠的音樂會,只是待在家裏做些無關緊要的事,也可以很快樂。

訓練到十點半,謝辭進屋喝水,一眼就看到了睡倒在沙發裏的顧予風,單人位對一米九的大高個來說還是太擁擠了,腿上的筆記本歪歪斜斜地靠着扶手,好像随時會滑下去。

“哎老顧睡着了?”

張若川擦着汗跟進去找水喝。

“他今天起得早。”

謝辭去把顧予風的筆記本放好,彎腰将人攔腰抱起,放到一旁的三人位上。

睡着的人像是感覺到動靜,無意識地在謝辭胸前蹭了蹭。

謝辭把人放好,順手揉揉顧予風的頭,轉身去拿毯子,就見方思澤和張若川直愣愣地盯着他。

謝辭這才察覺剛才的舉動有些越界,硬着頭皮解釋:“單人位太小,怕他睡麻了。”

方思澤和張若川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真男人就要能毫不費力地抱起男人,而且還得是公主抱。

幾人怕吵着顧予風,去了餐廳。

王皓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灰頭土臉的,低着頭欲言又止。

“你怎麽了?”江辰宇問了一句。

王皓抿了抿唇:“我爸要做第二次手術,計劃定在這幾天,剛才我媽打電話過來說時間已經确定了,是明天。”

可明天是籃球聯賽決賽的日子。

江辰宇幾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腦部手術是大手術,除了手術時間長以外,手術前後也得有親屬在場。

明天手術的話,王皓是不可能有時間參加決賽了,就算強行擠出時間,恐怕也無法專心比賽。

最後還是謝辭先開口:“以你家裏的事為主吧,比賽你不用擔心,我安排其他人上場。”

王皓低着頭,很愧疚:“對不起……因為我……”

“別說對不起,你沒對不起任何人。”方思澤拍拍他的肩膀,“叔叔更需要你。”

主力隊員不能上場,對整個陣容來說非常致命。

謝辭回想後備隊員中,有沒有和王皓能力比較接近的。

實力多少會有差距,但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不如就讓老顧上吧!”

江辰宇突然提議,“老顧的攻擊性那麽強,他做大前鋒完全沒問題!”

方思澤和張若川一聽,也點了頭。

“他打球可以的!”

“老顧的爆發力相當強,速度上不輸老謝。”

江辰宇激動地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跑得比對面快,我們就贏了一半了!”

說了半天,謝辭卻沒有接話。

方思澤問:“你有什麽顧慮?”

謝辭有些遲疑:“可以是可以,只不過——”

“讓我上場?”

客廳那邊傳來顧予風剛睡醒,透着沙啞的聲音。

江辰宇轉頭問他:“耗子有事來不了,我們只能指望你幫忙了,來吧?”

“幫是可以幫。”

顧予風躺在沙發裏,偏頭看向謝辭,“不過我的出場費是很高的。”

謝辭:“……”

就知道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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