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生第六天
重生第六天
這次的旅途因為我的意外匆匆結束了。
我爹帶着我們迅速返回了須彌的家,并在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離開了。在臨走前,他對我媽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等到年底,我會帶斯黛爾回璃月過海燈節。”
沉默了一下,他又軟了軟語氣問道:“你要一起來嗎?”
但我媽瞬間崩潰了,她哭鬧着喊道:“你要帶我的女兒去璃月?!不可以,我不允許!斯黛爾是我生我養的女兒,她只能跟着我一起!”
她不願意離開須彌,可如果丈夫帶着自己唯一的女兒走了,她又算什麽呢?
我爹那一點點柔情蜜意很快就在這怨婦一樣的質問下煙消雲散,他不耐煩地回道:“又不是不回來了,海燈節是璃月很重要的節日,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嗎?”
“那你有體諒我嗎!”
我媽提高了音量,眼淚劃過她尖瘦的下巴,可憐又猙獰:“你只覺得璃月是你的家,你可有陪我在須彌過過任何一個節日?”
“夠了,塔菈!我已經對你夠好了!”
我爹怒氣沖沖地站起身,高聲反駁:“璃月人娶婦哪個不是妻子離家到丈夫家中居住?須彌和璃月隔得遠,我體諒你念家,專門在須彌城給你買了房子,這還不夠嗎!”
我媽哆嗦着唇:“可、可……”
可是什麽呢?
手心朝上的人是沒有人權的,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我媽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她沒有底氣和我爸反抗,她是有教令院的畢業證沒錯,可如果離婚了,那張畢業證能給她帶來的遠遠比不上我爹現在給予她的。
畢業證不能給她在寸土寸金的須彌城買一座房,不能讓她的父母兄弟吃穿不愁,不能讓她像現在這樣穿金戴銀衣食無憂。
起碼有了我爹,有了我爹給的錢,那些人不會在表面上嘲笑她。只要我媽還抛棄不了現在的生活,她就永遠得活在我爹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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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被單方面宣布結束,我爹帶着行李離開了須彌城,我媽則愣愣地站在門口好久,然後轉身猝不及防地扇了我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重,但我仰頭對上的視線中的怨恨卻沉若千斤。
來自生身母親的怨怼比深淵的淤泥還要可怖,我平靜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一瞬間居然有種想要嘆息的沖動。
我媽不管不顧地從嘴裏擠出一句句對于六歲的孩子而言惡毒無比的詞彙,發瘋一般發洩着自己的情緒:“你這個累贅!廢物!麻煩精!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和下等的沙漠人做朋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生你有什麽用?我被你爸那麽對待,你連護着我都做不到,滾,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我恍惚記起了我真正六歲時的記憶,那時候的我被崩潰的我媽吓呆了,手足無措地想要祈求她的原諒,但這副慌亂到不知所措的模樣将孩童的稚嫩暴露無遺,愈加激發了我媽的施虐欲。
【沒關系,反正丈夫也已經離開了,哪怕不小心下手重了留下痕跡也不會被發現】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經歷了人生第一次有記憶的、印象深刻的體罰。
思緒收回。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在胸腔中的煩悶悄無聲息地洩出時,我飛快地跑去拿起我的筆記本,悄悄合上門離開了。
我敲開了艾爾海森家的大門。
許久不見,再看見艾爾海森的時候都感覺有些恍惚了。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摩挲了一下,布料在手心的質感柔軟,給了我幾分回到現實的感覺。
但比起我的小動作,艾爾海森顯然更關注別的地方。
他将我拽進屋裏,等關上門确保沒有外人看見了,才低頭問我:“她又打你了?”
很不可思議,我應該沒有在他面前暴露過幾次體罰的痕跡,但在我爹已經回來過的情況下,艾爾海森竟然還是一下子就意識了到是誰動的手。
我點點頭,滿臉的無所謂:“沒事,不會很痛。”
艾爾海森看起來不是很滿意這個回答,他悶着嗓子将我帶進屋裏,讓我猝不及防地面對了佩爾塞女士。
等等、我沒想過要給她知道啊!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我臨出門前還看了眼确定今天是周末,周末的時候我不需要上課,按理來說佩爾塞女士應該在和她的老朋友們聚會喝茶的才對!
我轉頭瞪了一眼艾爾海森:讨厭鬼,給我惹麻煩了!
艾爾海森一臉漠然,顯然并沒有意識到錯誤。
我對艾爾海森的譴責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佩爾塞女士的驚呼聲在我面前響起,她帶着哭腔一把将我摟在了懷裏,連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們斯黛爾怎麽漂亮的女孩,誰會舍得弄傷你的臉呢?”
我:………別這樣,我真的沒事,我都感受不到疼了。
再次意識到小孩子皮膚嬌嫩壞處的我有些牙酸地皺了皺臉,分心應付着佩爾塞女士的關心:“怎麽樣,臉還疼嗎?是誰打的你?”
我輕聲回答她的問題:“臉不疼,媽媽下手很輕,她也舍不得打我。只是她和爸爸吵架了,我害怕,沒有去幫忙勸架,媽媽就生氣了。”
佩爾塞女士哀嘆一聲:“你還是個孩子呀!塔菈糊塗,怎麽能要求一個六歲的孩子懂得去勸架呢!”
好吧,這麽聽起來确實有點過分。
習慣性以成年人的思維去考慮問題的我轉換了一下角度,這才意識到我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在別人看來有多奇葩。我被佩爾塞女士來回擺弄,塞滿冰塊的包袱貼在我的頰邊,同情心泛濫的老年人将我在沙發上安置好,給我拿了冰鎮的飲料和甜糯糯的墩墩桃果幹。
“今天是周末,小斯黛爾就休息一下吧。”
佩爾塞女士望着我的雙眼溫柔得不像話:“不要覺得無聊,艾爾海森會陪着你的,我相信他會是個合格的哥哥。”
我一臉見鬼了的樣子看向艾爾海森,沒有從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什麽不對。
這家夥怎麽小小年紀這麽面癱,長大以後真的會有人要嗎?
我擡頭看向佩爾塞女士,問:“那您是要出門和朋友們聚會嗎?”
佩爾塞女士點點頭,我将她送到門口,想了想還是輕聲請求道:“祖母,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碰到您的消息告訴媽媽?”
佩爾塞女士愣了一下,了然地點點頭,輕輕撫摸着我的臉頰應道:“當然可以。但是斯黛爾,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在你不能保護自己的時候,祖母希望你可以多向他人尋求幫助,好嗎?”
我一直以來在臉上維持的虛假的孩童面具終于有了一絲松動,我彎了彎眉眼,乖巧蹭了蹭她的手心,攀着老人家遍布紋路的手腕。
“我會的,祖母,”我由衷地感謝,“謝謝您,祝您今天玩的開心。”
——
所以,艾爾海森真的可以是個合格的哥哥嗎?
我百無聊賴地在沙發上晃悠着,看艾爾海森忙上忙下地不知幹什麽倒騰了半天,最後在門鈴響起時朝門口的陌生人遞去了一封信件。
門口的男人穿着最普通不過的衣裳,彎下腰笑着誇獎道:“原來是你呀,是要給塔菈·忒勒斯送信嗎?”
艾爾海森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摩拉遞給男人:“這是跑腿費。”
男人哈哈大笑,将摩拉推了回去:“不用啦,佩爾塞女士平日裏就愛多給我小費,再說忒勒斯家也不遠,頂多就算散散步。”
說罷,他下意識往屋內看了一眼,目光觸及我時有些驚嘆:“這是誰家的小朋友,是外國人嗎?原來艾爾海森你是在家帶妹妹呀?”
我乖巧地朝他一笑:“我叫斯黛爾,塔菈·忒勒斯是我媽媽。”
男人被璃月小孩特有的柔軟的笑容笑得心都軟化了,他伸手過來想摸摸我的頭:“太可愛了,原來你就是忒勒斯小姐的女兒,有空來找我玩……”
艾爾海森擋住了他的手。
哪怕女孩在幼生時期生長速度要比男孩快,須彌的小男孩的海拔還是要高過璃月女孩的,更別提艾爾海森還比我大了兩歲。
他把我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認真地拒絕了男人的舉動:“你不可以碰她,這是不禮貌的行為。”
男人被他的話逗樂了:“哎喲,你懂的還不少。我和你祖母可是老熟人了,這樣也不能讓我碰碰嗎?”
艾爾海森搖搖頭,神情愈發嚴肅:“就算再熟也不可以,男女授受不親。她是我妹妹,不是什麽小寵物,你不能擅自決定要不要碰她。”
在這時我才發現,佩爾塞女士說的很對,艾爾海森确實是個合格的哥哥。
他對我的維護不是因為尋常人家小孩對親近之人的獨占欲,而是在認真維護我的人權。他認為我是個獨立的個體,哪怕年紀再小也有支配自己的權力,他人無權插足。
我伸手搭上了艾爾海森的肩膀,在他身後探出了頭。
面對滿臉着趣的男人,我朝他小小地擺了擺手,笑着回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不喜歡被人摸摸頭,但是既然你是祖母的好朋友,那我可以和你握手哦。”
這句話打破了有些僵持的局面,我将手搭在男人的指尖搖了搖,對面的人頓時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我重新對上了艾爾海森不贊同的視線。
他對我說:“在家裏沒有大人的情況下,你不應該随便答應和你不認識的男人接觸。”
我點了點頭,新奇地望着他那雙奇異有漂亮的瞳孔看了好久,趁其不備的時候忽然湊近親上了他的臉頰。
小孩子的臉頰嫩得像豆腐,哪怕是脾氣硬邦邦的艾爾海森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嬰兒肥。
迎着他瞬間變得震驚的雙眼,我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謝謝你保護我啊,艾爾海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