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生第十一天

重生第十一天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我在不停地哭,蜷縮在草地裏,把自己掩埋在土地下。我哭得仿佛淚腺都要被擰幹了,直到有個人出現在我身邊,将我輕輕攏入懷裏。

我沒有看清她的臉,因為我的眼睛哭得很疼,淚水模糊了我的視野,讓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上輩子的回憶。

我想起我的童年,小學的時候,我曾經望着高高的教學樓,心裏想:六年級還有好久呀。然後轉眼間,我就已經小學畢業,猝不及防地開始面對中考、高考。

我想起我的朋友們,國內的朋友,國外的朋友。亞洲人和歐洲人的長相差別還是比較大的,烏發黑眸,金發碧眼,但唯獨有一點無比相同——他們都很愛我,給予了我比血脈至親更多的愛。

【缈缈!】

【等你畢業了,我們一起跑的遠遠的,租一間房子,找一份工作,然後永遠不結婚,好不好?】

【你答應了?缈缈你真好!】

熟悉的,混亂的語言在腦內不斷重複,有時候是中文,有時候又是英語,我從中國跑到了地球另一端的新西蘭,開始我的新生活。

我過得那麽好,那麽快樂,為什麽要我重來一回體驗我噩夢般的童年?

我漸漸地哭出聲來了,我抓住擁抱我的那個人的手臂,質問她:“為什麽……為什麽塔菈·忒勒斯都能得到神明的注視,為什麽那種對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死手的女人都可以擁有神之眼,而我卻什麽都沒有?”

為什麽她那麽幸運,她有富裕的生活,哪怕不能學習也有機會去挖掘其他的愛好。有代表力量的神之眼,可以供她壓榨價值的孩子,給她給予金錢的丈夫。

只要她想開一點,不要那麽執着于學習,她完全可以擁有比我更快樂的生活。

可虛僞的塔菈·忒勒斯都能有這麽好的一切,我卻不行?

但擁抱住我女孩只是安靜地擁抱着我,任我哭喊着發洩自己的情緒,等我漸漸沒了力氣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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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眼不是由神明自主發放的哦。”

她的聲音輕和,嗓音稚嫩,卻又像一位長者一般成熟溫和:“擁有強烈的願望的人才有可能獲得神之眼,你的母親曾經有過一個足夠熱烈到将她的心髒都要燃盡的心願,盡管多年過去,願望逐步冷卻冰封,但它依舊存在。”

“斯黛爾,你有願望嗎?”

我愣住了,是啊,我有願望嗎?

從重生的那一刻起我似乎就沒什麽格外強烈的願望,即便想要離開這個家,但也因為自身的年紀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個世界比上輩子的要更危險,我從前只需要好好賺錢就能活下來,可這個世界裏能殺死我的因素卻有很多。

神之眼、鍍金旅團、魔物……塔菈·忒勒斯情緒失控的時候,四周陡然降下的寒意幾乎要将我凍傷。

擁抱我的女孩溫柔地親吻了我的臉頰,她像對待一個嬰兒一樣小心地将我在草地中放平,輕聲說道:“不要再為這些問題而哭泣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斯黛爾,孩子就是應該無畏前路才對。”

在我即将離開這個夢境的時候,我掙紮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握住了我不安顫動的指尖,輕聲笑了:“你可以叫我納西妲。”

——

我醒來的時候周圍為了一圈的人。

我茫然地望着人群,意識到此刻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我外公外婆一家子。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家裏,我媽沒敢将我的情況告訴我爸,只匆匆忙忙叫來了娘家人照顧我。

她不停地流着眼淚,一句疊一句地說着:“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爸爸來回跑太辛苦了,這段時間你先在家休息,媽媽幫你給佩爾塞老師請假好不好?”

但我沒有說話,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回應她了。

可即便我不想再和我媽對話,我也沒辦法沉下臉來應對我的外公外婆。上輩子的我在最小的時候都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在記憶都還模糊不清的時候,我偏偏記得外婆給我縫制的衣服,還有外公牽着我的手去田野摘菜的模樣。

毛衣很暖,田地間金燦燦的,我因為調皮從矮牆上摔進地裏的時候,是外公粗糙的大手将哇哇大哭的我一把抱進懷裏的。

我張了張口,外婆趕緊湊了過來:“怎麽了乖乖,想喝水嗎?”

我艱難地堅持了很久,才嘶啞着嗓子用氣音回道:“我……疼…。”

外婆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了,她比奶奶要年老好多,白發蒼蒼顫顫巍巍。也許她對我的好也是有原因的,是因為我爹的錢財,是因為我是她唯一的外孫女,可她真的對我很好,從來沒有罵過我、苛責我。

我的親人對我太過苛刻,以至于我對這點好都甘之若饴。

我無法無視他們心疼的目光,也無法忘記童年籠罩着光芒的狹窄屋子,外公的鼾聲曾吵得我睡不着覺。

所以我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閉上眼睛重新睡過去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治百病愁。

得益于我爸平日裏的金錢資助,我的傷口很快在私人醫生的治療下以驚人的速度好了起來,我原本還有些驚奇,但在看到醫生腰上系着的草系神之眼後就明白了一切。

……又是神之眼。

不是說神之眼稀少嗎?怎麽我在家呆着都哪哪都是。

我苦悶又無趣地過着養傷的日子,等幾乎要對這種生活麻木的時候,我的房間窗戶忽然在某個夜晚被敲響了。

說實話,這種場景還是有點吓人的。

但也許是意識到三更半夜有人來暗殺我的可能性還沒有我媽突然覺悟來找我談心的幾率大,我突然就冷靜了下來,爬起身敲了回去。

對面安靜了一下,很快的,窗戶被推開了。

我在月色下看到了一身狼狽的艾爾海森。

他有些別扭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聲回道:“……第一次爬窗,總會有點失誤。”

我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

為了防止笑聲吵醒我媽,我示意艾爾海森坐在窗臺上,然後走過去将臉埋在他的腿上“噗噗”地笑。

艾爾海森沒再說什麽“別笑了”之類的話,他輕輕拂開我手邊散亂的長發,又用手指在我肩膀上的繃帶摩挲了幾下。

他問我:“……需要我幫忙嗎?”

我好容易才忍下笑意,擡頭看向他:“你打算怎麽幫我?”

艾爾海森一句句地列着法案中的條例,告訴我:“我會讓祖母去向風紀官舉報你的母親,以虐待兒童為由逮捕她,然後你的撫養權就會被轉移……”

我打斷他:“然後我的撫養權就會被轉移到我爹手上,我會回到璃月,再也不能接觸學習,最後像所有普通的女孩那樣長大結婚生子。”

艾爾海森:“可我記得你的父親是個非常疼惜女兒的人。”

我笑了:“那你猜,他知道我媽把我打成這樣後會和她離婚嗎?”

艾爾海森沉默了。

我沒有因此責怪他,而是望着他溫和地回話:“我爹是商人,他會做出怎麽樣的決定我再清楚不過了。他是個從泥窩裏爬出來的商人,哪怕再怎麽僞裝上流人士,也修改不了他自小耳濡目染形成的三觀。”

如果我媽被剝奪了撫養權,我爹只會選擇把她和我一起接回璃月,離婚是不可能離婚的,父母打打孩子怎麽了?哪怕下手重了,天下無不是父母,就不能原諒這一回嗎?

更何況,我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誰會相信我媽會傷害自己七歲考上教令院的天才女兒呢?

我慢慢地将自己趴在艾爾海森的膝上,輕輕撥弄着他的手指,對他說:“所以,用別的方法幫幫我吧,艾爾海森。”

艾爾海森終于開口了,他問我:“你需要我怎麽做?”

我将手指鑽進了他的指縫,十指相扣:“唔……可能需要祖母配合一下,偶爾讓我留宿吧。”

留宿要接觸的可能可就大多了,我媽需要時刻擔心佩爾塞女士會不會在給我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留下的傷痕,擔心我會不會因此說漏嘴些什麽東西。

我仰頭故作可憐地把他的手貼到了頰邊,問:“你會願意把床分我一半一起睡覺的吧,艾爾海森哥哥?”

艾爾海森別開了頭:“……只要你的睡相不要太差。”

我彎了彎眼睫,假裝沒有看見被月光透過的泛紅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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