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秒呼吸
16|7秒呼吸
如果不是河村爸媽回來的有點早，或許菅原孝支就能親到了。
河村麻枝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當時錯過了什麽。
還好她不知道。
*
在夏天訓練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
沒有空調和冰棍的安慰，悶熱的體育館能把人蒸成活體瀑布。
女排部逃訓的人更多了，河村麻枝和道宮結坐在一起，等待指導老師總結今天的訓練。
“IH地區預選賽已經輸了，我們只能再戰春高。”宮山老師嘆了一口氣，“三年級預備退役了，那麽我們的首發陣容需要新的變動。”
主将自然而然落到了道宮結身上，而河村麻枝……
她不知道該高興自己從冷板凳站了起來，還是該為自己的未來開始惆悵。
宮山老師說，一年級的二傳更有天賦，隊裏缺少一個接球穩定的自由人。
是選擇繼續做替補二傳，還是為了隊伍轉為自由人。
其實對于河村麻枝來說，沒有選擇。
“老師，我決定了，我當自由人。”
*
Advertisement
疼痛像被釘子紮爆的輪胎，它喘啊，卻發不出聲音。
折斷了飛翔的翅膀，不能發球，不能攔網，更別說扣球。
訓練內容開始大幅度地壓低生存空間，和身體接觸最多的成了地面。
即使河村麻枝第一百次鼓勵自己本來就是努力型，沒有天賦也能靠努力達到目的。
在第一百零一次還是會想要放棄。
她是倒黴慣了，可不代表能與深夜裏難忍的疼痛和解。
因為覺得自己努力就能得到結果才會去嘗試。但是一個多月的轉型訓練，得不到任何正面反饋。
她過去一年的訓練成果都仿佛跟着她的翅膀一起煙消雲散了。
努力了卻沒有回報，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像把她架在火上烤。
直到暑假前最後一天的訓練中，被同樣救球的一傳撞到了。
河村麻枝終于哭了出來——
如果她是真的喜歡排球到不可自拔就好了。如果真的能擁有某一項天賦就好了。
*
菅原孝支匆忙趕到醫務室的時候，河村麻枝還在哭。
見過她笑得燦爛，見過她偶爾傷感。
這是他頭一回見到河村麻枝的臉上出現串珠似的眼淚。
醫務室的老師一臉無奈：“下巴有擦傷，左胳膊扭到了，右腿肌肉拉傷，訓練過度加撞傷，近段時間不要劇烈運動了。”
“上次見到你也是被排球砸傷了鼻子吧，這麽容易受傷要不就放棄吧。”
菅原孝支手忙腳亂地拿紙巾給女朋友擦眼淚，視線從老師提到的各個部位掃過，能看到不同程度的瘀傷。
他說不出什麽來，只能摸了摸埋在他懷裏擦眼淚的河村麻枝的腦袋。
被汗水打濕了的發絲從菅原孝支指尖擦過，他心裏也跟着濕漉漉的，是心疼得下起了雨。
“我好想念空調，”河村麻枝哽咽着開口，“想吃媽媽店裏賣的草莓冰棒，想吃坂下商店賣的巧克力。”
沒有抱怨。
她只是拖着長調，軟綿綿地撒嬌，用這種态度來表達自己沒問題。
菅原孝支坐到她旁邊，拿着紙巾一點一點沾去她的淚珠，“好，我帶你去買坂下商店的巧克力，我們去最好吃的河村飯館買草莓冰棒。”
“晚飯要點一份最愛的咖喱飯，然後吹着涼涼的空調。”
菅原孝支和她十指緊扣，繼續輕聲說道：“沒事了，我在這裏了。我陪着你，做什麽都可以。”
“噗嗤，這可是你說的，”河村麻枝破涕為笑，鼻尖紅彤彤的，“那這個暑假，等我傷好了，你陪我去海邊玩。”
“好。”
“你要穿和我同色系的泳衣。”
“好。”
河村麻枝看着男朋友一臉溫柔，你說啥都行的模樣，開口問：“讓我摸腹肌？”
菅原孝支沉默了三秒，“我沒有。”
“哦，哦。”河村麻枝遺憾地砸了咂嘴，“那你能不能穿上次那套女仆裝，讓我再摸摸大腿？”
菅原孝支：“……”
菅原孝支：“如果麻枝還在為接球苦惱的話，我們那有個很厲害的一年級自由人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
這下輪到河村麻枝沉默了。
哼，玩不起。
*
暑假總是泛着鹹鹹的大海味道。
陽光，沙灘，還有泳衣是永遠的經典主題。
河村麻枝瞄了一眼菅原孝支的上半身，确認了是真的沒有腹肌。
比起沙灘上各種秀肌肉勾搭人的小麥皮男孩，菅原孝支像泡在牛奶裏長大的。
“啧。”
菅原孝支額頭跳出了十字路口，不着痕跡地擋住了看向河村麻枝的視線。
河村麻枝看得有趣，“我以為你會和其他人一樣，找點衣服直接給我遮住。”
“穿什麽是你的自由，我只要保證你的安全。”
上一秒還說着這樣正義凜然的話，下一秒菅原孝支就默默拿出了一條大披巾，“但是我覺得這天還挺曬的，你要不要遮一下。”
實在是看的人太多了他擋不過來了啊可惡。
河村麻枝笑起來，老老實實地接過來披上，朦朦胧胧的看起來更不對勁了。
難得失策的男朋友郁悶了，河村麻枝趕緊拉着人去海裏玩。
腳底發燙的沙子在海水的安慰下也會變得溫柔。
河村麻枝使壞地蹲下身抓了一把泡水的沙子糊男朋友的腿，然後被迅速反擊了一把在胳膊上。
追着鬧着，走到了深一點的海域，兩個人就踮着腳在海面上探出腦袋笑對方。
河村麻枝的長發已經濕透了，水珠路過側臉，還有幾滴依戀地挂在睫毛上，她每眨動一下眼睛，就仿佛掉落好些個彩虹碎片。
被水撲灑過的模樣真素淨又朝氣，唇瓣卻是紅的——
也會是草莓味的嗎？
“如果我說……”菅原孝支看不下去了，他側過臉，抿掉了嘴唇上的水珠，“我想要親你，你會覺得不合時宜嗎？”
話音剛落，菅原孝支松了腳上的勁，把自己越來越發熱的頭紮進水裏。
河村麻枝還在消化他話裏的內容，就見到他躲到了水面以下。
本來還挺害羞的，看到他那局促的樣子忍不住好笑。
于是她跟着沉下去，在她的注視中，菅原孝支慢慢憋紅了臉。
在海中只能感受到一片靜谧，交換的是彼此朦胧的眼神，河村麻枝慢慢把手伸過去。
菅原孝支牽住了。
他的掌心很熱，海水很涼，過一會兒好像也沒那麽涼了。
陽光透下來，一切事物都是折射的抽象畫，将顫動的睫毛畫作掀起龍卷風的蝴蝶翅膀。
唇縫間冒出搗亂的小氣泡，呼吸被占據了七秒。
沒有感受到風，可是夏天已經降臨了。
正如初吻躲藏在安靜的海水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