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蔥白一般的手指伸到眼前,指甲粉紅圓潤,冷白的皮膚下幾根細細的青筋若隐若現。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好看的手呢?
傅卿順着手臂擡眼望去,一位穿着月白袍子的小少年映入眼簾。
羊脂白玉一樣的面龐上嵌着精雕細琢的五官,眉目如畫,尤其是那一雙眼眸,異常明亮,好像盛滿了夏日夜空的漫天繁星。
再加上一身月白袍子,氣質清冷矜貴,仿若九天之上的小神仙。
袍子外面披了一件白色鬥篷,領口一圈白色圍領将脖子遮了個嚴嚴實實,甚至還擋住了小部分下巴,給清冷的小仙童增添了幾分人間氣。
莫名有些可愛。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好看的人呢?
陳烺一身纖塵不染,而傅卿卻一身泥濘。
傅卿垂眸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手,又擡眼注視着那只美玉無瑕的手。
他擡眸看了看陳烺的臉色,對方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耐心等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極淡的笑意。
而後他定了定神,終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或許是陳烺等的不耐煩了,他一把抓住傅卿的手,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個動作來得猝不及防,傅卿一驚,待他反應過來,他已經站了起來,方才由于身體本能反應,他另一只髒兮兮的小手揪住了陳烺的白色鬥篷,在上面留下一抹刺眼的泥污。
衣服被他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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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頭受驚的小鹿,傅卿眼裏滿是惶恐,匆忙抽出被握住的手往後退,随時準備逃跑。
以前他就是不小心弄皺了小太子的課業紙,就被小太子還有其他幾個小皇子拳打腳踢了一頓,而他,只不過是想偷偷跟着學習.......
手中的冰涼觸感消失,陳烺擰着眉頭望向傅卿,對方的慌張害怕全落在他眼裏。
髒污的衣裳,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哪裏有一丁點兒皇子的儀範,分明就是路邊的小乞丐。
自己好心好意把他拉起來,結果人家還不領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有那麽可怕嗎?
原本他留下來只是幫小太子收拾爛攤子,沒想到傅卿如此怕生,這倒讓他對傅卿多了幾分好奇。
陳烺無奈一笑,聲音又溫和了幾分:“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你。”
他被傅卿手上的寒意凍了一瞬,大冬天竟然穿的如此單薄,方才還被幾個小皇子折磨一番,身上即便沒有大傷,淤青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慢慢走向傅卿,不顧對方警惕的目光,幹脆利落地解開披風把人罩了進去。
一股暖意倏然将傅卿包裹起來,帶着淡淡的冷香,很是好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不見。
傅卿立在原地,呆若木雞,臉上表情變幻,震驚有之,迷茫有之,愕然有之,疑惑有之。
他竟然把自己的披風給了我?
好溫暖啊!
他是除母妃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好想讓這份溫暖一直停在我身上......
趁傅卿怔愣的時間,陳烺把他額前淩亂的頭發撩到耳後,一雙深邃明亮的眸子便出現在眼前。
眼中的震驚還未散去。
白皙的小臉竟帶着些嬰兒肥,唇薄而紅,鼻高而挺,五官較之尋常的孩子稍顯淩厲。
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兒。
“你長得真好看。”陳烺真心實意地誇贊,又明知故問道,“叫什麽名字?”
傅卿羞赧地眨了眨眼,而後小聲說:“傅卿。”
你更好看。
他默默想着,沒敢把話說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他似乎鼓起勇氣才問出這句話。
陳烺笑意又深了幾分,傅卿一時晃了神。
他笑起來更好看了。
“我叫陳烺。火良烺。”
陳烺?
傅卿把這兩個字在喉嚨滾了又滾,默默記在了心裏。
“你是太子的表哥嗎?”方才他聽到太子是如此稱呼陳烺的。
“嗯。”
“那皇——母後就是你的姑母嗎?”
“是的,皇後娘娘是我姑母。”
有果必有因,多年以後的傅卿殺兄弑母,或許從這一刻就注定了,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陳烺從袖中又掏出一個白玉瓷瓶,遞到傅卿眼前,道:“這是專治外傷的藥,你拿去用吧。”
目光落在捏着瓷瓶的白皙手指上,這次傅卿沒有猶豫,接過瓷瓶道謝,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而後不等陳烺說什麽就小跑着離開了。
一陣寒風吹過,陳烺打了個寒顫,直到傅卿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折返回去。
......
亓煊是被鬧鐘叫醒的。
鈴聲把他從夢中拽回現實,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一時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慢慢地,意識回籠,如前兩次一般,他忘掉了具體的夢境,然而卻清晰地記住了一個渾身髒污卻又玉雪可愛的小孩兒。
小九......
腦海中冷不丁冒出這句話,亓煊心髒重重一跳,仿佛被狠狠揉了一把,一股陌生的感覺由心口湧向四肢百骸......
心不在焉洗漱完,裝好書包就去學習上課,亓煊打開門的剎那,腦中閃過一絲空白。
荀啓正靠在牆上低頭玩手機,另一只手拽着肩上的書包,左腿微屈,腳跟抵在牆上,動作很是惬意。
他換上了蘭廣一中的校服,明明是最普通的藍白色運動服,穿在他身上卻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硬是穿出一種國際潮牌的高級感。
聽到門響,荀啓擡起頭來,看到是亓煊後,眸光一亮,彎起唇角開心道:“亓煊,我們一起上學吧。”
似乎想起什麽,他把手機塞進褲兜,又把挂在肩上的書包拿下來,拉開拉鏈從中取出幾樣東西,獻寶似的遞到亓煊面前,喜滋滋道:“我還買了餌塊,沒有涼,鹹口甜口鹹甜口都有,你吃哪個?”
深邃明亮的眼眸,略顯淩厲的五官,這一刻,夢中的小孩兒和面前的少年重合。
......也許只是長得有些像而已,他們并不是一個人,一個在古代,一個是現代。
古代?
一個什麽東西從亓煊腦中極快閃過,根本來不及抓住。
“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亓煊突然問道。
荀啓一愣,顯然是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笑嘻嘻道:“也沒多久,我不知道你幾點上學,就早一些時間出門買餌塊,然後回來等着,嗯,還不到半小時。”
然而實際卻是荀啓買完早飯回來後只等了五分鐘左右亓煊就開門出來了。
早在他搬過來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亓煊,當然也包括他的作息時間以及飲食習慣。
雖然沒了前世記憶,但亓煊很多習慣卻依舊保留。
比如守時,比如不愛吃甜愛吃鹹。
所以他手上三分餌塊都是鹹口的。
他把等待時間說那麽長,只是想喚起亓煊的同情心。
前一世初見之時他就能在雪地裏将自己救起,不嫌棄自己身上的髒污,甚至還把披風給自己禦寒,還給自己療傷藥......還有後來種種,都足以見得亓煊是個心軟的人。
......若非自己當年說的話過于狠心絕情,或許他便不會自盡而亡......
“你還沒說你要吃哪種口味的呢!”荀啓又把三分餌塊朝亓煊面前舉了舉,後者身體略往後仰,眉頭微皺,壓平了嘴角,果斷道,“鹹口。”
對于這個結果,荀啓一點也不意外。面上雖不顯,心中卻是一副“全在我掌握之中”的得意模樣。
亓煊道謝後接過餌塊,朝電梯走去。
荀啓亦步亦趨跟在身邊。
“以後不要那麽早在外面等了。”亓煊沒有轉頭,拇指輕輕摩挲着還帶着熱意的餌塊。
高三生每一秒時間都很寶貴,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荀啓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啊?”荀啓一臉不解,“可是我想給你帶早飯。”
“如果你覺得我在外面等的時間太久,不如你告訴我你幾點出門,或者我們加好友吧,我在出門前給你發消息,你想吃什麽就直接發給我,我都給你帶。”
荀啓興致勃勃地說着,已經掏出手機點開了好友添加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
原本想拒絕的,可腦海中莫名出現一雙深邃明亮的眸子,亓煊掃視荀啓一眼,鬼使神差地拿過手機,把自己的微信號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