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寒風呼嘯而過,卷落枝上積雪。
陳烺朝蓮心湖疾步而去,未至跟前,就眼睜睜看着傅卿跌入湖中。
那一瞬,渾身的血液似乎凝住,從頭倒腳宛若被凍住,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好在他反應極快,立即對身後的兩個小太監吼道:“還愣着做甚,快救人!”
小太監如夢方醒,當即跑過去脫了衣服跳下湖救人。
小太子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呆了,他滿臉驚恐,跌跌撞撞往後退去,看見陳烺,好像是見到救星一般,立即抓住對方手臂,不等他開口,就先自己說了出來:“表哥,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關我事,你看見了,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說到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不知是說給陳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雖然此處光線不是很充足,可陳烺在廊子裏仍舊清楚看到當時小太子和傅卿兩人之間的動作以及傅卿隐隐約約的求饒,似乎還帶上了哭泣聲。
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罷了,現在太子竟然把人丢到湖裏。
寒冬時節,湖面結冰,湖水該多冷啊,這已經不是小孩子之間的矛盾了,這是在殺人!
同為皇子,太子是在弑弟!
他一直以為太子只不過是頑皮了些,沒想到竟然能做出殘害手足兄弟這種事。連自己的手足都能痛下殺手,若是将來登上大位......
一顆心冷到極點,陳烺不願繼續往下想,面色沉重不已,似是覆上一層寒霜。
或許是小太子抓的陳烺太過用力,他皺了皺眉,悄無聲息掙開對方的手,目光一直注視着湖邊,低沉着聲音道:“你先回去。”
小太子何曾聽過陳烺如此冷厲的話,當即不敢再嚎,瞟了一眼湖邊被救上來的傅卿,連滾帶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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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救的及時,傅卿只是嗆了幾口水,并無大礙,但人已經昏迷過去。
“快将九皇子送回住處。”陳烺吩咐兩個小太監。
小太監從湖中出來,剛上岸穿好衣服,凍得哆哆嗦嗦,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不情願。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把他救上來已是極大的恩惠,他們自己還冷得要死呢,居然還要再送他回去,果然跟他沾上了就沒有好事。
可陳家不是他們敢得罪的,礙于陳烺及其背後的陳家,兩個小太監輪流背着傅卿将其送回住處。
陳烺跟了一路,直到進了傅卿的房間。
看清一切後,陳烺幾乎以為自己來到了貧民窟。
整個房間,除了基本的床榻和幾口箱子,再無其他。
比宮裏的下人住的還不如。
這真是一個皇子的房間?
心中一陣酸澀,他總算知道為何陳烺身為皇子卻一直被人欺負了。
生母去世,生前也未得到皇帝多少寵愛,死後留下的孩子更不會得到皇帝的憐惜。
後宮佳麗三千,皇帝有的是人可以寵愛,不差這一個。
同樣的,皇帝兒女衆多,也無甚精力去關心每一個兒女。
幸運的,可以和自己母妃一起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安然度日;不幸的便如傅卿這般,受了委屈,連個可以哭訴依賴的對象都沒有......
今日若不是他及時出現,恐怕此刻躺在床上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不,或許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傅卿溺亡......
自古天家多薄情,陳烺如今才算有了切身體會。
兩個小太監七手八腳給傅卿換上幹燥的衣服,陳烺迷迷糊糊的,倒也十分配合。
衣服換好,兩人不待陳烺發話,便告退一溜煙跑沒人影了。
他們一刻都不想和傅卿多待。
陳烺站在塌前,看着傅卿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他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覆上對方額頭,觸到的剎那,手像是放在滾燙的火爐上。
他心中一驚,再燒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現下沒有別人,只能他跑一趟太醫院請太醫來診治。
手收回到一半,被傅卿抓住。
“是你嗎,陳烺?”傅卿艱難掀開眼皮,腦袋十分沉重,連帶着看人也不清楚,嗓音沙啞的厲害,聲音虛弱,似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說話。
指尖被滾燙的掌心包裹,像是要灼燒起來,陳烺默了默,也沒注意對方直呼其名,喉嚨裏輕輕吐出幾個字,“嗯,我是陳烺。”
話音落下的霎那,握住指尖的掌心猛然收緊,傅卿目光逐漸清明,聚焦到陳烺身上。
“你不要怪太子殿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跟太子殿下沒關系。”傅卿虛弱着,聲音也很小,“我知道太子不喜歡我,沒人願意喜歡我,但太子肯定不會做推我入湖這樣的事情。”
都這樣了竟還想着替太子開脫,陳烺心裏發悶,他反握著傅卿的手,順勢坐到床邊。
真硬,還沒有他書房裏的椅子軟和。
傅卿就是夜夜躺在如此堅硬的床板上入眠的?
陳烺面皮一抽,随即恢複正常。他把傅卿的手塞回破舊的被子,又仔仔細細給他掖好被角,輕輕拍着安撫道:“你現在發燒了,我去請太醫來診治,至于其他的,等你好了之後再談也不遲。”
說着就要起身,衣袖又被拽住,傅卿本就生得極好,此刻眼含淚光,加之潮紅的兩頰,淩亂的頭發,倒是有了一種破碎之美。
他嗓音帶着哀求:“你能多陪陪我嗎?我好難受。”
仿佛是一只被抛棄的小獸,可憐兮兮的求人帶它回家,任誰見了都不免生起恻隐之心。
陳烺心軟了又軟,輕聲哄道:“我去去就回,你先在這裏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我就回來了。”
衣袖被松開,陳烺起身朝太醫院走去。
注視着陳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傅卿緩緩勾起唇角,鷹隼般的眸子眯了眯,眼底一片清明。
陳烺能如此待他,也不枉他在看到對方尋來後冒着危險故意跌入湖中。
這一跌,很是值得。
他就是要将陳烺從太子身邊慢慢奪走。
他就是要陳烺看清太子的醜惡嘴臉。
太子不配和陳烺坐在一起,不配跟陳烺談笑風生。
只有他才有資格與陳烺并肩。
将來的天下,也是他的。
天下和陳烺,他都要。
只要是太子的東西,他統統都要搶來;若是搶不來,那便毀掉......
也是從這時開始,兩人之間的關系才越走越近。
此後種種,自傅卿産生這些想法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原以為自己是睡不着的,沒想到卻安安穩穩地睡着了,睜眼醒來,屋內一片黑暗,亓煊翻了個身,陡然看到一團黑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頓時吓了一跳。
“誰!”亓煊緊緊攥住枕頭。
黑影起身,在床頭按了一下。
啪的一聲,屋內霎時亮了起來。
突然的光線讓亓煊很不适應,他條件反射般擡手擋住眼睛,待适應光線後才緩緩把手拿開,這才看清是荀啓坐在床前。
一顆懸着的心又慢慢落回去,亓煊默默松了口氣。
“抱歉,剛剛是不是閃到眼睛了。”荀啓一臉愧疚,方才亓煊的動作他全都看在眼裏。
“沒事。”亓煊淡淡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他的睡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沉了?
“也沒回來很久,看你睡得香甜,就沒打擾你。”荀啓嘴角帶着笑意,眸子亮晶晶,像是裝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怎麽樣,睡了一覺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亓煊臉頰微微發燙,泛着一層薄紅,眸中還覆着一層水霧,連眼尾也染上了紅,令人浮想聯翩。
荀啓滾了滾喉結,壓下心底的欲望。
“現在什麽時間了?”他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但看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想必睡了很長時間。
“現在正在上第二節晚自習,還有一節課晚自習就結束了。”荀啓如實回答。
亓煊:! ! !
都已經第二節晚自習了,那他少說也得睡了兩個小時!
“我得去上課了。”說罷亓煊掀開被子便要下床,卻被荀啓出手阻止。
“你都這樣了還想着去上課?”荀啓愕然道,“我已經幫你跟老周請假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學習能有自己身體健康重要?再說你已經是全市第一了,少學一晚上不會有影響的。”
亓煊動作頓住,他凝着荀啓,不滿道:“你怎麽能私自幫我做決定,我只是扭了腳,不是摔斷腿,沒必要因為這點小傷就不上課。”
“我沒那麽矯情。”他又補充了一句。
話音剛落,亓煊的肚子便不争氣地咕嚕嚕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