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抗體
抗體
第四層，空間突然變得擁擠，蘇漸嘴角僵硬：“為什麽不一層一層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狂暴狀态下的鬼魂死亡樣貌沒讓他有多大情緒波動，反而是見過第五層的景象後，蘇漸莫名想到昏迷不醒的白庭。
與此同時，還升起一股奇怪的疑慮——實驗樣本太少了。
除了霍塔星和新連京星，五號星系肯定還有不少星球存在人口走私，研究所裏怎麽想都不應該只有剛才見到的那些人。
難道不止這一個研究所？可是研究所越多就越容易暴露，除了自找麻煩還有什麽用？
“不是需要我們提供幫助嗎？”倫納金沒發覺蘇漸着急，露出回憶中的眼神，“你要查人口走私案，所以帶你去看失蹤的人。”
蘇漸語塞，按住誇獎倫納金重點抓得好的羅密，感覺很心累：“不，我現在想知道‘新生’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有沒有解藥。”
什麽人口走私，當務之急是讓白庭好起來，查案子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吧。
他已經把冒充警察的事抛在腦後，可是倫納金還記得，有點疑惑怎麽這幫警察不按常理出牌，但只是想想，沒有說出來。
“他們沒有研制過解藥，”倫納金說，“但是……”
可能是忍不下去倫納金慢吞吞的性格，密集的鬼魂中傳出一道陰森森的聲音：“注射‘新生’之後人體會産生抗體，提純的抗體能用來治療。”
蘇漸下意識看過去，試圖尋找說話的鬼，但衆鬼突然動起來，重疊的話語中依稀能聽見：“不該讓倫納金去的，過來自己看吧。”
蘇漸感覺背後被猛推一把，輕飄飄的生魂往前飛了一大步，眼看就要撞進群鬼中，前面卻突然騰挪出一條路。
前面是一直被擋住的白大褂們，這些人研究員打扮，戴着防護眼睛和手套，遠看普普通通的白色外衣其實是輕薄款防護服。
忙裏偷閑摘下手套的研究員搓搓胳膊：“真冷啊，錢先生還沒有把那個靈異主播抓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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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身份突然被點到，蘇漸恍惚了一秒才驚悚地意識到這說的是自己，另一個研究員又說：“想什麽呢，你還真信他能抓鬼？”
最先提起靈異主播的研究員剛要反駁，同事怨念極深地說：“他是淨化兇宅的，你看這裏像房子嗎？”
“沒床沒飯，睜眼做實驗閉眼做噩夢，天天在太空裏瞎逛，我們明明是流浪漢。”
蘇漸：“……”
其他研究員：“……”這股陰森森的怨氣是否來自你呢我的同事。
嗡嗡作響的機器永遠不會讓這一層安靜下來，摸魚的研究員幹笑着打破凝固的氣氛：“恒溫系統的問題，讓駕駛員修一下。”
有人冷笑：“我們都多久沒落地了？能不能找對方向還是未知數。”
蘇漸回頭一看，還是那個尖酸刻薄的研究員。
顯然大家很習慣他随時随地散發怨氣，竟然沒人生氣，甚至順着他的話扯回靈異主播身上：“錢先生要是能抓回來做場法事也好，不然總感覺有人吹我脖子。”
說話的研究員旁邊圍了少說四五只鬼，大概是飄累了，于是八九十只胳膊挂在他身上，眼皮耷拉着要睡不睡的樣子。
人形爬架憔悴地嘆氣：“我本來就認床，這下更睡不好了，實驗也沒法做。”
“睡不好嗑藥，實驗不會做是蠢。”
“很正常，太空焦慮症而已，堅持做實驗就會好的。”
“你不焦慮，你幫我們都做了。”
蘇漸一邊震驚活人也可以讓橫死的鬼魂退避三舍，一邊觀察刻薄研究員分秒不停地操作儀器，顯示屏上寫着預估産量，數字不停閃爍跳動，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不等。
幽幽的聲音：“這臺儀器用的原材料是實驗中死亡的人，用來提取抗體。”
蘇漸毛骨悚然，生理和心理上的：“第五層的那個女孩不是堅持五十天了嗎？之前的……能用這麽久？”
鬼魂含糊不清地低笑：“誰說原材料只有研究所裏的死人？”
不止研究所，還包括囚禁在空間站裏的受害者？！
怪不得這些地方都沒有屍體遺留，明明鬼魂數量如此龐大，可環境幹淨得令人發指，原來都變成了提取抗體的原材料！
別說蘇漸，四只契約鬼見到這一幕也被震驚到說不出話，蘇漸慢慢扭過頭，眼神複雜：“羅密，你的身體……”
羅密白着臉擡手，捂住蘇漸的嘴：“別別別說，我有點接受不了。”
憋了一會，羅密忍不住崩潰：“有必要嗎？為了一具身體又是全身整容又是篡改屍檢報告，我又不是抗體做的人！”
聞言，四面八方的視線彙聚在他身上，倫納金難得搶了先：“你不是綁架後被注射的‘新生’嗎？”
羅密一臉“天塌了”地點點頭。
“其實‘新生’早就流入聯盟了，”倫納金慢慢說，“食物、水源、甚至是醫療中心開出的藥，只不過濃度很低很低，低到醫療中心只能檢測出這是一種未被記錄的物質，但很難用現有的提取方法獲得。”
“那些被極低濃度影響也能發病的是易感人群，體內産生的抗體是用來研究的最佳樣本。”
羅密傻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才苦笑：“原來在這些人眼裏，我們只有研究價值嗎。”
那個言語尖酸刻薄的研究員無情地按下重新運行的按鈕，等待下一批抗體被提取出來，然後通過管道運輸到下一個研究員工位。
“提取，初步純化，”倫納金說，“這一層就做這些。”
儀器運轉的噪音仿佛擴大了無數倍，蘇漸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睛，跟着倫納金飛向上一層。
第三層，研究員的數量幾乎多了一倍，氛圍也不像樓下那樣日常，沒人離開座位寒暄聊天，都低着頭專注在高倍數電子顯微鏡上。
目光觸及顯微鏡的高清畫面，倫納金忽然想起來：“我是不是忘了說‘新生’怎麽導致發病的？”
沒等回答，倫納金就用他那仿佛刻意放慢的語速說道：“其實‘新生’本身無害，只不過會促進人體合成一種病毒破壞器官，最先被破壞的是皮膚層，很多人也只能撐到這個時候。”
蘇漸一一掃過沉默不言的研究員：“那這一層做什麽工作？”
“最終純化，然後根據第二層提出的需求，給‘新生’加一點基團。”
“至于第二層，”倫納金沒動，“你們可以去看看，但是基本看不懂也聽不懂。”
蘇漸身形頓了一下，突然要跟他較勁一樣加速：“那我還非要去看看。”
當時從第一層總控室直接下到第五層的時候，蘇漸沒來得及仔細看每一層的構造，雖然有個大概的印象，但真正進入第二層的時候還是被震撼了。
和三四層不同，第二層一大半的空間都被半透明懸浮屏幕占據，不禁讓人懷疑機甲的核心智能安在這兒了，還被這幫白大褂用來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最大的屏幕上是一團字母和斜杠組成的東西，以蘇漸前世不太牢固的化學知識來看，字母組合貌似是元素什麽的，這一大團應該是“新生”的化學結構。
五只沒見過的鬼突然出現，必然會收到注目禮，蘇漸已經能忽略了，往前飄想聽清楚研究員在聊什麽。
唯一一臺儀器閃爍着綠燈，在蘇漸經過的時候響了一聲，輕柔的女聲說道：“純化抗體。”
蘇漸停住，死死盯住發出聲音的儀器。
“是樓下送上來的抗體，不用理。”
好心鬼說道，蘇漸放松了臉部表情，彎彎嘴角：“謝謝。”
原本聚攏在屏幕前的研究員一下子散開，幾乎同時站起身：“是幾號樣本的？”
“9480多久之前抽的血來着？如果插隊的話，應該是她吧。”
蘇漸輕輕問：“你們有編號？”
旁邊的鬼互相看了一眼：“當然有，為了方便他們區分抗體。”
抗體的原材料是實驗失敗的樣本，僅剩的價值就是提取抗體，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插隊這樣的說法聽上去是某個價值更高的樣本突然出現了。
他沒猜錯的話，9480應該是第五層打破紀錄的女人。
研究員拿起那管試劑，心情愉悅：“沒錯，是9480。沒想到霍塔星被太空警署盯上了，還誤打誤撞給我們送過來一個完美樣本！”
“哈哈哈哈沒錯！而且我記得9480是新連京星人，無妄之災啊，不過我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蘇漸慢慢靠近拿着抗體的研究員，聞言先是一愣，緊接着猛地轉身，卻只來得及看見李艾沒入地板的發頂，安瞳被她突然的動作吓到，不假思索地跟着飛下去。
“你們留下！”蘇漸喝住也想跟過去的胡生和羅密，一扭頭，飛身進入研究員的身體，強行擠出了對方的魂魄！
研究員的身體短暫失去力氣，捏着試劑的手指一松，珍貴的抗體悄悄向下滑動，周圍驚呼和慘叫混成一片。
蘇漸睜開眼，兩手趕在理智回籠前迅速合攏接住抗體試劑，順勢握緊在手心。
“天吶，馮！”
“你小心點，用一點少一點！”
蘇漸勉強笑了一下，不屬于他的心髒瘋狂跳動：“不好意思，剛才突然頭暈，可能是累了。”
“那去休息吧，別把抗體弄壞了。”一個研究員趕緊過來要扶起他，被蘇漸不着痕跡地躲開：“好，我去休息。”
說完，他故意轉身背對所有人，卡着視線死角将試劑放回去，儀器嗡嗡作響，吐出新一瓶試劑，推到一邊。蘇漸默默收回手，白色隔離服蓋住手心裏的玻璃試劑管。
“馮，休息室在這邊。”
蘇漸神态疲憊地轉身：“我真是……忙暈了都。”
真正的馮被一屋子鬼魂吓得嗷嗷叫，但昔日同事都關切地望着蘇漸，目送他進入休息室。
胡生和羅密扯着馮的胳膊拖進休息室，蘇漸已經從別人的身體裏出來，鬼影凝實，手裏攥着抗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