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科瑞爾
科瑞爾
從不同通道離開收發平臺後，蘇漸聽見身後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大群人慢慢跟上，和他一起進入拘禁區。
太空警署拘禁區的移動格和五號星系的空間站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冷光燈源隐蔽地鑲嵌在深黑牆體中，亮得恍若白晝。但不知是構造獨特還是材料特性，整個拘禁區高不見頂深不可測，不自覺透露出威嚴冷肅的氣息。
移動導軌縱橫交叉，快速電梯在其中穿梭升降，拘禁室也沒有閑着的，以更低的速度不斷變換位置。
最後停在轉換平臺前的是一部快速電梯，蘇漸和研究員規規矩矩地在裏面站好，安靜等待。
沒有語言交流，但眼神交流少不了。蘇漸明明第一個進電梯，硬是莫名其妙被擠到了正中間，接收來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注視洗禮。
大部分人的疑問都很直白：“你怎麽也在這？”
連押送蘇漸的警察都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真正的主角卻相當淡定，甚至有些疲憊似的低下頭。
看不見的虛空中，胡生隐匿身形，在蘇漸耳邊壓低聲音說：“這裏太大太複雜了，我記不住移動路線和規律。”
一旁的警察警覺地扭頭。
胡生有恃無恐：“而且沒有無人看守的出口……你确定要越獄嗎？”
警察皺着眉，小幅度轉動頭部和眼珠，試圖找出是誰在發出聲音。
太奇怪了，沒人動嘴，這像又不像人聲的動靜是哪來的？
蘇漸低垂着頭，好像沒聽見詭異的聲音，實際上默默把胡生召回鬼魂圖鑒，走神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太空警署守衛森嚴，一路上連顯眼的監控都沒看見幾個，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越獄太難了。
所以他壓根沒打算跑，派胡生熟悉環境也只是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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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若無的詭異低語突然消失了，快速電梯也終于送完了乘客，最後走出去的是蘇漸。
“所有生活物品都在儲物櫃中，請及時更換囚服，準備好提審。”
蘇漸微笑着點點頭，順手拉開儲物櫃，随意掃了一眼，取出根據他尺碼提前備好的囚服。
以他跟人口走私案牽扯的深度，第一次提審絕對不會等很久，而且多半不是白庭來審。
後者已經在白庭那裏得到證實，就是不知道會換成誰。
蘇漸換好衣服幹脆盤腿坐床上，右手托着臉，用膝蓋做支撐，很深沉地嘆了口氣。
白庭明明想幫他，怎麽就不肯多透露一點，至少先串好詞吧，他又沒有和警察叔叔斡旋的經驗，老實交代更是會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程度。
“你這麽擔心會被判刑的話，”李艾冒泡，“不如多攬點罪名，判了死刑我好上執行者的身，不比越獄更方便。”
蘇漸：“……謝謝，一票否決哈。”
不是擔心李艾會趁機給他一槍，主要是害怕一次沒死成會再判一次。
不過她的建議給了蘇漸一點靈感，圖鑒裏還有一大群鬼呢。
幸存者的聲音太過渺小，那就讓更多受害者加入。死去的□□無法訴說真相，那就讓靈魂代替。
“諸位，我可能還需要大家幫個忙，”蘇漸雙手合十，仿佛虔誠的信徒在祈禱，“如果我不能證明鬼魂真實存在，那一定會被扣上人口走私兇手之一的罪名，你們的冤屈再也無法申明，未來還會有更多受害者。”
鬼影隐匿在虛空中，一個接一個從某個普通的拘禁室中飛出，四散分開。
遍布拘禁區各個角落的監控嚴密注視正常運作的移動格，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
又等了一個小時，蘇漸無聊得開始往牆上随便敲摩斯密碼，不過是他自創的版本，有人聽到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金屬門打開的時候吓了他一跳，門縫逐漸變寬的兩秒裏，蘇漸好像悟明白拘禁室裏的床為什麽要正對房門了。
因為提審是悄無聲息的，移動格會自己開到正确點位，金屬門打開的時候警長們就可以欣賞到嫌犯迷茫震驚混亂的表情和反應。
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嫌犯的心理準備，并且視臉皮厚度決定對嫌犯造成多大的壓力。
像蘇漸這種人，呆愣一會就能若無其事對坐在記錄員位置的白庭打招呼了。
負責審訊的是總長官科瑞爾，很新鮮的組合。
科瑞爾很意外地看看表情更冷的白庭，又看看蘇漸：“很少有嫌犯跟太空警署的警察關系這麽好。”
白庭壓抑了一會還是沒忍住：“這種情況是從取消提審前通知嫌犯開始的。”
科瑞爾很驚訝：“你知道？這是在你進警署之前的事了。”
蘇漸瞅着白庭的臉色越發難看，大約是被奇葩規定坑過，所以知道以前沒有這回事之後耿耿于懷。
另一邊科瑞爾已經不顧白庭的無聲抗拒開始追憶往昔：“你剛來的時候我還擔心你搞不好人際關系，現在看來完全是多餘。”
蘇漸發覺科瑞爾說話時一直盯着他，甚至十分自然地把話頭引到他身上了：
“連嫌犯都會被白庭警長的魅力吸引，幾次放棄逃跑回來救你，感情真是不一般。”
科瑞爾一邊說話，白庭手邊的文字記錄以幾乎同步的速度增長，充滿調侃意味的話語變成沒有溫度的文字，在案子結束之後會随着衆多審訊記錄一起封存入檔案。
白庭沉默地盯着仿佛被問倒而陷入沉思的蘇漸，隐約有些焦躁，但礙于記錄員的身份不能再開口，只好按耐住淩亂的心跳。
蘇漸确實在沉思，不過是在震驚科瑞爾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抓住和案件最沒關系的重點，甚至話裏話外都在暗示他和白庭關系不一般，有意圖踹白庭下水的嫌疑。
那就更奇怪了，科瑞爾貌似是招攬白庭進太空警署的人吧。
單純想用此事給自己立個愛惜人才的好形象？
這方面大概拼不過摩瑞議長，畢竟聯盟議會在鏡頭前的時間比頂級明星還多，科瑞爾完全沒有可比性。
蘇漸眉頭緊鎖，很難以置信般問道：“這也算一項罪名嗎？”
科瑞爾搖搖頭：“不算，随便聊幾句，讓你放松一點。”
“哦，那我應該比您放松，”蘇漸很随便地凹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床頭，“說重點吧，你們比較趕時間。”
科瑞爾輕輕捏了一下手腕，彈出個人終端，手指滑動幾下：“我确實有很重要的問題想問你。”
“在囚禁霍塔星和新連京星部分被綁架者的空間站裏，你多次幹擾專案組的調查，行為非常詭異，似乎在為其他嫌犯制造逃跑空間。”
這是想把他扯進馬多林逃跑的事裏，這樣就有理由說明他和綁架犯是一夥。蘇漸輕笑，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但之後，你找到了研究所商艦的蹤跡，不僅救出所有受害者，還抓住了做人體實驗的研究員。”
蘇漸有些疑惑地看向白庭，後者一動不動地和他對視，眼裏的情緒複雜難懂。
好奇怪的審訊走向，蘇漸有點搞不懂科瑞爾到底想問什麽，非常迷茫地等他慢悠悠說完：“這非常奇怪啊，你前後的态度轉變是出于什麽原因？”
出于對您調侃過的不一般感情？
蘇漸遲疑了一下，說：“其實我一直站在警方這邊。”
科瑞爾眯起眼睛：“那幹擾警方調查的，就是另一個你了。”
“不，其實您……”蘇漸醞釀好的說辭戛然而止，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什麽？！”
什麽時候的事？誰說的？專案組有誰見過另一個他嗎！
白庭輕輕咳嗽一聲，提醒道：“剛才沒來得及跟您彙報，根據我們調查，蘇漸并不知道有人全身整容成他的模樣，兩人也一直被我們分開拘禁。雖然因為我們的疏漏，讓另一個人跑了，但我可以保證這個蘇漸是本人。”
科瑞爾很信任白庭，連蘇漸的異常反應都原諒了：“怪不得這麽驚訝。很不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白庭心安理得接受表揚。
蘇漸：“……”
不僅沒來得及跟領導彙報，也沒來得及通知當事人，可能連下屬都沒來得及串通。
蘇漸有點疲憊地閉眼，揉揉眉心，感覺放鬼出去鬧事有點沖動了。
“所以，違法的那些事都不是你幹的嗎？”科瑞爾直直看向蘇漸，語氣倏然淩厲起來，“我記得你和托克先生關系很好，他和你們剛剛說的可不一樣。”
“整容需要模板，不管是以你真人為參考，還是直播中為數不多的鏡頭。你有什麽證據能說明你是無辜的？”
蘇漸嘴角一僵，想起那位“偷渡”來五號星系的小少爺，胡生偷聽了他被父親勒令回去的通訊。
科瑞爾的反應似乎說明了福瑟·格瑞的消息來源不是太空警署，他顯然更信任白庭，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意思是蘇漸或許欺騙了白庭什麽。
蘇漸先看向白庭，不知道這個疑點是故意放出來試探科瑞爾的，還是不小心疏忽了。
“現在還沒有，”蘇漸平淡地說，“不過很快就能向您解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