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病
生病
一語成谶,曲時清的擔憂還是成真了。
夏陽易無疑是有能力的,但在職場上光有能力還不夠。
他比大多數人都幸運的是,他還有能夠給他兜底的家世,可也正因為有底氣,所以才養成了他這樣不可一世的性格。
在接到電話時曲時清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他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場面,先是好聲好氣安撫了鬧事的人群,之後又帶着夏陽易請合作方吃飯賠禮道歉,整個過程緊湊又有條有序。
夏陽易站在他的旁邊,一改往日的嚣張跋扈,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就連曲時清讓他給合作方道歉也立刻就低頭認錯,沒有一句怨言。
他也不敢再有怨言,他第一次脫離家世真正去獨立跟進一個項目,摩拳擦掌想要讓家裏人和曲時清刮目相看,卻沒想到在帶合作方視察的時候碰到有人鬧事。
他本就不擅與人交際,過往的人生裏一直都是被周圍人忍讓順從的存在,當即就慌了,試圖安撫卻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只好給曲時清打電話求助。
按下號碼的那一刻,他想起自己對曲時清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覺得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意外的是曲時清聽完他磕磕絆絆的描述後沒有指責他,只是冷靜地讓他把地址發過去。
也是今天,夏陽易才真正對曲時清改觀。
曲時清不僅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空有皮囊的草包,還相當有能力和魄力,在對待突發事件的處理上也沉着又妥帖。
折騰了一天,從餐廳裏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天空黑沉沉的,稀稀疏疏的雲層渲染了半邊天,一輪圓月高挂在飄浮的雲層中,若隐若現。
曲時清貼心地給合作方打好車,笑臉相迎地把人送走,緊繃的精神才終于放松下來。
笑了一天兩邊的臉頰有些酸疼,他長舒一口氣,溫婉的眉眼染上幾分疲倦,一不留神轉身卻差點撞到夏陽易硬邦邦的胸膛。
漆黑的夜晚夏陽易像一座沉默的雕像,曲時清和他說話時大部分都是坐着的,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心裏以為的不成熟的新人其實比自己要高大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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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邊人的低落和挫敗,曲時清不由得想起對方和自己表弟好像差不多大,又同樣是實習期出現嚴重纰漏,心口忍不住軟了軟。
想了想,曲時清率先開口打破平靜:“你現在是想回家還是想去吃點東西?我剛剛看你沒怎麽吃。”
“……”因為離得近,夏陽易嗅到了面前人身上好聞的香氣,清雅溫柔。
他的聲音第一次那麽低落沙啞:“去吃東西吧。”
他其實不餓,現在滿心複雜也吃不下什麽,但他不知道曲時清是不是餓了,剛剛在餐桌上曲時清忙着陪合作方聊天也沒吃什麽。
曲時清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地圖,帶他去了就近的燒烤攤。
已經很晚了,燒烤攤依然人滿為患,曲時清先是娴熟地點了些招牌菜,又帶着夏陽易找了個位置坐下。
“你來過這裏?”夏陽易看他熟門熟路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
夏天的夜裏有風扇也依然悶熱,曲時清用手扇了兩下風,漫不經心:“來過一兩次。”
夏陽易看見他的鼻尖覆着一層薄汗,精致白皙的脖頸上也泌出香汗,默不作聲地去把風扇調高了一檔。
不遠處的燒烤攤煙霧缭繞,周圍各種喧鬧聲混在一起,顯得這一桌格外安靜。
曲時清一直沒有提,夏陽易心裏沒底,沒忍住主動開口:“今天,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似乎很少這樣和人道謝,眼神移來移去,表情很別扭:“但不管怎麽樣,多謝你了,你要罵就罵吧,這次我保證不還嘴。”
他平時工作沒出過大錯,但因為粗心總是小錯不斷,曲時清平時溫柔脾氣好對待工作卻一直很認真,罵了他很多次,他每一次都會不服氣地回怼。
說完夏陽易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曲時清的表情,只看見對方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眼眸裏盛滿了驚奇。
剛巧這時飲料和烤串拿上來了,曲時清拿過一瓶汽水遞給他,卻沒有罵他,而是堪稱溫柔地問他:“你下次知道遇見這種事情怎麽處理了嗎?”
不知道就算了,總會知道的。
後面半句他沒說出口,總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一次次去真正親身經歷才能明白的。
朦胧的燈光落在曲時清的身上,光暈與明暗交錯,皮膚更被照出細雪般的色澤,昏暗光線映出他秀雅的五官輪廓,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含着盈盈的水光。
夏陽易不自覺看入迷了,手上下意識接過汽水拿起來喝了一口,因為動作太急被嗆得連連咳嗽。
曲時清輕輕拍他的背,垂眸時纖長的睫毛輕顫,語氣沉靜:“深呼吸。”
視線朦胧間夏陽易看見曲時清給自己拍背的手指修長,似白玉一般細膩瑩潤。
鼻腔喉嚨裏一片辛辣酸澀,這種被嗆到的感覺讓他記了很久很久。
等他緩過來,曲時清才繼續開口道:“你有家裏給你兜底,就算我不來你應該也有辦法處理,我有什麽好罵你的。”
夏陽易的家世雖然沒有在明面說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已經當成了默認的事情,所以他提起也不顯突兀。
曲時清的語氣和态度不帶任何嘲諷的意味,不管是家世還是能力,都是個人具備的資源,合理運用沒什麽丢人的。
大部分人出來工作都是為了生存,而如果擁有雄厚的家世,像夏陽易那樣,工作就僅僅只是歷練。
但夏陽易卻像是被踩到痛處一樣激動起來:“但我不想依靠家裏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我一開始不想做這份工作,是我爸媽逼我來的,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強迫我從事和家裏相關的職業,我一點都不喜歡做這些,所以一開始……一開始态度才那樣的。”
曲時清想,或許是因為你的家人了解你的性子和脾氣,所以想着同行業你得罪了人他們起碼可以幫襯。
“但我現在想要把這份工作做好了,不是靠家裏,是我能夠單獨做好。”夏陽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紅,看着曲時清的眼神卻很堅定,也很誠懇:“你相信我嗎?”
曲時清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自己,還是一副全身心信任很期盼得到自己肯定的模樣。
他們說到底只是同事關系,還是說因為自己今天幫了他所以就對自己交了心?這也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斟酌了一下,曲時清最後還是選擇了鼓勵:“你有這個想法就已經很好了,很多人有你這樣的家庭條件都不會想着靠自己努力了。”
“你不相信我?”夏陽易皺起眉,看着他的眼神讓他感覺自己仿佛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曲時清心裏琢磨着,夏陽易剛開始步入社會,又是第一次遭遇挫折,或許是因此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了,認真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夏陽易。”
這是他第一次叫夏陽易的大名,看他嚴肅的表情夏陽易不禁挺直了脊梁。
“是我把項目安排給你的,我也有責任,所以今天才會去幫你,以後你轉正了我就不會管你了。”曲時清盡量溫和地說完,卻沒得到預料之中的反應。
“我知道啊。”夏陽易的表情堪稱莫名其妙:“我下次肯定不會麻煩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曲時清有些頭疼地揉太陽穴,他也沒比夏陽易大多少,怎麽說起話來那麽難溝通:“算了,快吃吧,吃完趕緊回家,明天還要上班。”
……
那天之後夏陽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收起了渾身的刺,對曲時清的态度乖得不行,曲時清說東他絕不往西,說是言聽計從也不為過。
這麽明顯的變化孟聞家當然能夠察覺,知道事情經過之後他只覺得啼笑皆非。
他其實一直覺得,沒有人會在和曲時清相處之後依然讨厭他,不是因為曲時清脾氣好,而是因為曲時清身上那種特殊的冷靜和溫柔,總能夠讓周圍人感到安心。
最近天氣早晚溫差大,公司裏很多人都感冒了,曲時清一直有注意添衣,辦公室裏也經常開窗通風,但還是沒能避免被傳染。
這天早上曲時清剛起床就感覺喉嚨有點幹癢,喝了很多水依然覺得難受,出門前特意戴了口罩。
初裴銳最近出差,這段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坐地鐵去上班的,早晨的地鐵人滿為患,空氣也不怎麽流通。
曲時清只感覺腦子裏一片混亂,好不容易到了公司,頭暈腦脹地坐在工位上,撐着一口氣開了電腦。
他幾乎是憑着本能在工作,中途周圍似乎有人和他說話,他回了什麽自己也記不清了。
昏昏沉沉挨過了一上午,他在桌上趴了會兒,覺得自己好一點了,正想下樓去吃飯,就感到有什麽東西放到了自己面前。
他擡起頭,正對上夏陽易關切的目光:“哥,你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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