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九（1）
初九（1）
時隔五天，葉何和餘矜又站在了興遠大樓樓下。
這一次，兩人踏進大樓時沒有感受到莫名的冷風，乘電梯時沒有在空無一人的四樓停下，也沒有被卷進陰森離奇的空間裏。他們順順利利地坐到了十八樓，來到了“三只貓咖啡”貓咪咖啡廳的隔壁。
“風、水、館？”餘矜扶着眼鏡，睜大眼睛，擡頭望向那塊古色古香的隸書字體銅色牌匾，難以置信地問道，“我們上次來的時候有這個嗎？還是我記憶出問題了？”
“沒有。”葉何拍拍餘矜肩膀，冷靜地說道，“你記憶沒問題。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這兒連門都沒開，更沒有這些……裝飾。”
現在，這裏不僅挂了一塊寫着“風水館”三個隸體大字的古色古香的門牌，門上還貼着藍布打底的太極圖和八卦圖，圖邊上一副對聯，十六個隸體大字曰：“占蔔吉兇，請符作法”，“祛邪攘災，鎮宅捉鬼”。除此之外，還有一塊很容易被看漏的、斜立在門口地上的、很不起眼的小黑板，上面寫着：“提供傳統風水文化體驗”。
門打開了。一個穿着道士袍，戴頂瓜皮帽，臉上戴了一副圓圓小小的黑眼鏡的人在二人面前亮相，嗓音洪亮特有精氣神：“二位貴賓裏邊兒請！”
餘矜“噗”地一聲噴了出來，眼鏡差點掉了。
葉何瞪大雙眼，瞠目結舌，無語凝噎。
韓明亦見到兩人這副反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張泳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臉上寫着幾分葉何同款的無語，以及幾分生無可戀的滄桑。
張泳：“是不是跟他站一塊兒都覺得丢人？”
韓明亦不樂意了：“泳子你怎麽說話呢，我這身打扮不好嗎，不正宗嗎？這可是葉何推薦的！”
張泳和餘矜齊刷刷地看向葉何，表情如臨大敵。
葉何冷汗都要下來了，頓時覺得這是他二十四年以來遭遇到的最大的審美層面的挑戰和人格層面的質疑：“別聽他瞎說！我沒推薦！我們快進去吧！”
四人進入風水館。一關上門，張泳就作為先鋒，冷酷無情地把韓明亦的一身行頭扒了下來。葉何和餘矜充當後翼，在韓明亦追問“這副打扮就真的沒有一點兒可取之處嗎”的時候，狠狠地回複一句“除了讓你顯得像個神棍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鬧了一陣總算歇停了。
葉何其實能從韓明亦的表情看出來，這人也就是在玩兒，開開玩笑活躍氣氛，并不是真的品味有問題——嗯，應該不是。
風水館內部的陳設和門口的裝飾風格還算統一，很有股“玄學”的味道。一進屋就是一張桌子，隔開裏外兩邊。桌上整齊地擺着些蔔筮的書籍，貼着寫了很多字的手相圖，還放着裝了三枚銅錢的小碟子，以及裝着許多支木簽的簽筒。
再往後就是一個隔斷，隔斷之後是兩張茶幾、幾把竹椅和兩個沙發，牆邊還立着兩排木制書櫃。最裏面，則是一個關着門的房間。
四人圍坐在隔斷之後的一張茶幾旁。
韓明亦一落座，就開始聊風水館的裝修問題：“正式開門之前，店門得換成玻璃的。然後我準備在裏面兒加個屏風，兩邊牆上挂八幅本宮卦圖。你們覺得怎麽樣？”
張泳面無表情：“随便。”
餘矜推了推眼鏡，小聲道：“都行。”
葉何則無奈道：“亦哥，說正事吧。”
“這也是正事。”韓明亦道，“葉何、餘矜，麻煩你們把我這家風水文化體驗館的地址和我的聯系方式放在論壇首頁上。不要放在很顯眼的位置，邊邊角角的地方就行。”
“好的。”餘矜從黑色随身包裏掏出電腦，把韓客戶的新需求記錄了下來。
葉何：“亦哥，既然說到論壇了，那我們就先從産品交付開始吧？這一周我們工作室把功能又完善了一下。現在讓餘矜把demo展示給你看看？”
韓明亦點頭：“好，麻煩了。”
餘矜推推眼鏡，将電腦擺在桌上，調整角度讓四人都能看清畫面，一邊演示一邊介紹道：
“現在這個網頁就是‘異聞館’論壇的開發版本。最上面這塊是輪播圖，也就是插入廣告的位置之一。比如亦哥你的風水館，就可以拍張照片放在這裏。
“往下滑，可以看到論壇的四個核心版塊，分別是【異聞分享】、【原創故事】、【跑團/TRPG】和【閑聊水區】。每個版塊有一張頭圖，點擊圖片或者版塊名稱都可以跳轉到對應的版塊裏。
“如果是未登錄狀态，就會像我們現在這樣，在這邊提示需要注冊。
“登錄注冊功能是這樣的，看，跟其他論壇差不多，需要手機號驗證。
“但是跟其他論壇不一樣的是，‘異聞館’是前臺匿名制，而且是強制匿名。用戶注冊的時候不需要設置昵稱，而是會被自動分配一個由數字0-9和大小寫字母随機組成的8位UID。這個UID是前臺唯一會顯示的用戶名。當然了，只是前臺匿名。後臺管理員能查到每個UID對應用戶的手機號，也可以對違規用戶以及相應手機號做封禁處理。
“登錄注冊版塊大致就是這樣。登錄之後，就可以正常浏覽了。否則就只是游客模式，每個版塊都只能看到首頁，而且無法發帖，也無法回複。
“現在分別來看一下四個核心版塊。
“首先是【異聞分享】版塊。用戶可以在這個版塊裏自由發帖，講述自己遇到的超自然事件。這個版塊的整體視覺做得比較克系比較陰暗一些。暗色調，增加點氣氛。
“【原創故事】版塊，是用戶發表和超自然事件相關的原創故事的分區。當然了，他們要寫別的故事也可以。發帖的文字效果是可以設置的，支持markdown語法——也就是不僅支持普通的加粗、斜體、高亮、下劃線，像是數學公式、分割線、表格之類的，也都可以正常輸入和顯示。
“【跑團/TRPG】版塊，是現在還比較小衆的、跑團游戲的版塊。我專門給這個版塊寫了人物卡功能和骰子功能。人物卡是半自動的，參考了網上現有的開源版本的人物卡。用戶可以在論壇上直接填卡，也可以導入已經填好的xlsx角色卡文件，也就是excel文件，論壇會自動進行解析。而骰子呢，既可以選默認的百面骰、二十面骰等等，也可以自定義骰子的範圍。骰子有‘大成功’、‘極難成功’、‘困難成功’之類的提示，方便用戶在論壇上跑團。
“最後是【閑聊水區】。這個就是水帖區嘛，所以設計就比較中規中矩了。
“最下面是隐私政策和免責聲明。亦哥，你剛剛說的風水館地址和聯系方式，我就加在這裏了，沒問題吧？”
“沒問題！才三個星期，你們就已經完全寫好了啊？好厲害！”韓明亦兩眼放光地贊嘆道。
餘矜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還好，功能其實都不複雜。”
葉何道：“亦哥，論壇現在還是開發版，如果有什麽細節問題，我們還可以再調整。”
韓明亦沉思片刻，說道：“我有點擔心，【異聞分享】和【原創故事】這兩個版塊的功能會不會被混淆了。比如，前一個版塊裏的內容真假難辨，就變得跟原創故事一個樣了。”
張泳點頭：“有道理。”
葉何想了想，坦誠道：“但我覺得，‘異聞’本身就是真假難辨的。我們不可能從機制上保證【異聞分享】版塊裏的內容一定是真實的，而【原創故事】裏就一定是虛假的故事。”
韓明亦認可地點了點頭。
“或者直接把這兩個版塊合并呢？”餘矜提議道，“既然用戶可能會混淆這兩個版塊，那不如直接合并成一個。”
張泳：“這樣會不會有點太簡單粗暴了？”
“而且不太符合我的初衷。”韓明亦道，“我的初衷是幫助遭遇異聞的人，也就是可能遇到了‘異’的人。如果‘異聞’和‘故事’合并了，就更分不出真假了。”
“嗯……确實。那當我沒說。”餘矜道。
幾人就這個問題讨論了一會兒，沒有得出全員一致通過的解決方案，于是暫時擱置了，準備先按原方案操作。如果之後遇到了什麽問題，再進行版塊調整。除此之外，四人還讨論了其他的一些細節，比如異聞版塊UI界面的色調明暗、跑團版塊的角色卡導出問題、論壇上線前的宣傳方向等等。最後，他們還讨論了手機端APP的開發計劃。
技術上的問題談得差不多了之後，葉何說道：“亦哥，如果你沒有問題的話，網頁版論壇下周一就可以上線了。”
“沒問題！”
“好。另外就是，在這之前，嗯……項目尾款，你大概什麽時候……？”葉何拖長了疑問句的尾音。
“啊，這個——”韓明亦恍然大悟一拍手。
葉何見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樣子，頓感不妙。
果不其然，韓明亦下一句話的主題偏到了千裏之外：“對了，葉何餘矜，我給你們寫兩道符吧——平安護身符。如果你們在‘異’裏遭遇到了危險，符會自行燃燒并且幫你們抵擋一次致命威脅。”
餘矜一驚：“真的？”
“當然。而且如果遇到的危險尚不足以致命的話，護身符就不會自燃，而是會發燙。所以可以通過符的溫度來判斷身邊危險的大小。”
“好厲害！”餘矜贊嘆不已，連聲道謝，“謝謝亦哥！”
葉何倒沒有急着道謝，而是問道：“多少錢一張？”
餘矜：“啊？”
“呃。”韓明亦大概沒想到葉何這麽敏銳地看穿了他的企圖，眼神飄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道，“這種護身符我一般不單賣，只賣套餐。每三個月最多提供一道，三個月後可以找我要一道新的。套餐按季度續費，一年的費用是一萬二——”韓明亦說着，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們畢竟是一起經歷過‘異’的戰友，所以這道平安符我就免費送給你們了！你們先拿着，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續。”
餘矜聽得一愣一愣的。葉何扶了扶額。
張泳有點無語地搖了搖頭，對餘矜和葉何道，“雖然聽上去很像騙子，但他的符确實是有用的。”說着，他從褲子口袋中取出了一道折成了等腰直角三角形的黃符，“就是這個。只要貼身放着，在‘異’裏就能充當危險提示和一次性的保命措施。葉何，你當時在四樓的異境裏不是問我為什麽知道‘危害性不大’嗎？就是靠這個。”
葉何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餘矜聽了兩人的話，對護身符的有效性深信不疑，立刻對韓明亦道：“亦哥，我買一年的套餐——九人份。我、我爸媽、我爺爺奶奶、我外公外婆，還有我哥我姐，每人一份。費用我打到你項目那張卡上可以吧？”
“啊？”
不光韓明亦，葉何和張泳都是一愣。
“一萬二，九人份，一共十萬八。”餘矜說着，已經拿出了手機，點開了銀行APP，在選收款人賬號了。
“不是，餘矜，你等一下！”韓明亦反應過來，連忙按下餘矜的手機，不敢相信地問，“你……你，你要這麽多？你确定？”
餘矜推了推眼鏡，理所當然道：“确定啊。亦哥你的符是真材實料的，三千塊一張，不貴。”
韓明亦：“……”
張泳：“……那你也不至于一次性買這麽多吧！十萬塊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拿出來了？你家裏有礦嗎？！”
葉何：“他家還真有。”
張泳：“啥？”
餘矜趕緊搖搖頭：“沒有沒有，礦基本都賣掉了，現在主要做一些開發。”
葉何補充道：“上滬三角洲那塊的房地産開發。”
韓明亦、張泳：“……”
好耀眼啊，金錢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