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道

地道

試劍出了差池,少師劍是假的。衆人在劍室發現不知何人、何時所挖的地道,決定下去一探。

肖紫衿面露擔憂地看着身旁的喬婉娩:“阿娩,地洞空氣定不好,別激起你的喘症,你在上面等着吧。”

喬婉娩還未回話,方多病湊到兩人中間,獻寶似的遞出手裏的荷包:“阿娩姐姐,這是我特意找李神醫配的藥丸,吃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再說了——”說着乜了眼肖某人,“少師劍是阿娩姐姐千辛萬苦尋回來的,就這麽幹等着怎能安心?”

李蓮花适時露出溫和的笑容,他就說這幾天小朋友每日幫忙做家務求他配點藥丸是為了什麽呢。

地道下方連着簡陋的梯子,李蓮花和賀雲最後下去,他先落地,将姑娘小心翼翼地抱至地面,随後跟上衆人。

李蓮花舉着火折子,把試圖走開去觀察地道的姑娘拉回身側:“這麽黑看得清路嗎?”

她小手綿軟溫涼,語氣幽幽:“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很熟悉?”

“沒……”

“這地道夠長的啊。”前方白院主朗聲道,“此處有明顯分界,我們剛走過來這段是新挖的,往這邊就有些年頭了,起碼有十年。”

看來是有人借着舊地道挖了條新的,可十年前百川院乃四顧門分院,有這麽條地道為何他們都不清楚?

喬婉娩忽然停步:“這地道,是相夷挖的……”

肖紫衿皺眉,仍關切道:“阿娩,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時,相夷他每每入夜都會聽到女子哀恸的啼哭……”喬婉娩話語極輕,似是怕驚擾了什麽,“他說,她待在那陰暗的地底深處,一定很害怕吧,她有沒有和家人團聚呢……相夷說,他只有在這裏,才會安心一些。”

四顧門幾人或多或少都聽過那件事,自那之後,李相夷再未和任何女子有過感情發展,倒不是說他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姑娘産生了什麽情誼,這其中……或許只有他本人才知曉吧。

一行人繼續向地道深處走去,發現一名被當胸一劍殺害的女子,是喬婉娩的婢女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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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站在稍遠處,沒有随李蓮花上前,聽他不疾不徐地道出自己觀察到的細節。他變了很多,跟她從前在旁人口中聽說的李相夷完全不一樣,這樣沒什麽不好,只是,英雄隕落,總是令人難過的。

線索指向普渡寺,殺死阿柔的兇手想來是半月前寺裏新來的廚子。

無了方丈支走方多病和肖紫衿,邀喬婉娩去禪房稍坐。

叫上李蓮花可以理解,但賀雲實在不明白自己有什麽一起去的必要。

“你倆敘舊,我去幹嘛?”

“我們現在對外可是名義上的夫妻,你放心我一人前去嗎?”李蓮花感受着掌心相貼傳來的溫度,勾唇,“你不想去,為何還牽着我?”

賀雲面無表情:“如果我能觸碰別人的話,絕不會賴着你。”

李蓮花笑容一僵,沒好氣道:“那、那若是你能接受笛飛聲,你也會去牽他,去抱他?”

甚至,更親密的事……

姑娘竟還認真思考了下:“前提是他不會揍我。”

他只感到氣血翻湧,內心無名的妒火燃起,調整好呼吸後,抽出自己的手:“我覺得,你我之間還是保持距離,注意分寸比較好,我只在你出現異樣時幫你,對,理應如此。”

賀雲并未回話,神情淡漠地跟着方丈前往禪房。是啊,理應如此,他們之間不該産生過度的感情。

左右不會有人相信死而複生那等離奇之事,她不參與不挑明,靜待時機便可。

“……獅魂?這名字我聽過的,我定幫李先生查清楚。”喬婉娩勉強撐起一絲笑容,時不時看向李蓮花身旁默不作聲的姑娘。

姑娘膚白如玉,呼吸清淺幾不可聞,像一陣煙霧,朦朦胧胧的。

賀雲假裝看不見,略略不自在地伸手去拿茶盞,結果被李蓮花攔下。

“還燙。”

“……喬姑娘不也喝了嗎?”人家能喝,她為什麽不行,能燙到哪去?

李蓮花面色不悅:“昨日你便不等茶水放涼就喝,讓你小口喝也不聽,舌頭燙起泡了不記得了?”見她動了動嘴,大概是去碰傷處,他沉聲道,“別碰,你不想好了?說幾遍都不聽……”

莫名被訓了一頓的賀雲唇線緊抿,頰邊兩抹緋色顯現:“你憑什麽兇我?”

“只是希望你上點兒心……罷了,你想怎麽樣都随你吧,我有什麽立場對你說這些。”李蓮花冷哼。

二人雙雙扭頭,眼不見為淨。

這出乎意料的場面倒是驅散了喬婉娩心底纏繞的愁緒,她掩了掩唇,忍俊不禁,也許這笑算是得了寬慰吧。

見喬婉娩似乎有話想對賀雲說,李蓮花借口去一旁添水,本着能逃一時是一時的想法,只要他與賀雲都不将那事戳穿,擺到明面上,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什麽“似曾相識”,只要他不聽,就好了。

打破這份刻意制造的平靜的,是喬婉娩失手打翻茶盞,李蓮花回頭,尚未問話,賀雲語氣意味不明地道:“喬姑娘大概是想起了什麽往事,李大夫不來哄哄嗎?”

她在吃醋嗎,絕對不是,她不過是仍在惱他,逮着時機陰陽怪氣一番。

李蓮花微笑:“娘子這是哪裏話,要哄也得肖大俠來哄。”說罷轉向驚魂未定的喬婉娩,溫言:“喬姑娘,你沒事吧?”

“……他們該出來了,我去看看先生所問之事,查到便告知先生。”喬婉娩強壓下話音起伏的顫意,匆匆道別離去。

賀雲見此,也不願和李蓮花待在一起“相看兩厭”,他們要查獅魂她就不跟着添亂了,不如回廂房睡覺。

“你去哪?”李蓮花下颌緊繃,嗓音微冷。

“和你無關啊李大夫,記得保持距離,注意分寸。”賀雲疏離一笑,轉身出門險些撞上正準備進屋的笛飛聲,她避如蛇蠍般躲開,轉眼間跑遠了。

笛飛聲玩味地瞥向李蓮花,哂笑道:“又惹她生氣了?一個女人而已,這都哄不好?”

李蓮花默了兩秒,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聽起來笛盟主很有經驗啊。”

“如果是她的話,那倒真有一點。”笛飛聲拖腔帶調地回憶,“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吧,又嬌氣又煩人,當年非得纏着我讓我為她受的傷負責……”

事實當然也有些出入,姑娘并非無病呻吟的嬌小姐,雖說不會武功,但離家出走,啊,獨自闖蕩江湖,怎麽沒點膽量和魄力呢。只是輕信了旁人被騙到城外,若非笛飛聲恰巧路過,還不知會發生何事。姑娘知道他的身份後,絞盡腦汁想讓他帶她去四顧門,說租了去扁州的馬車,誰曉得會遇到騙子嘛。笛飛聲沒丢下她,大抵是見她倒抽着冷氣卻随意包紮傷口的模樣挺好玩吧。這般貌美的姑娘,若手臂留下一道疤,多可惜啊。

這些話定不能如實告訴李蓮花,瞧他故作不耐地打斷自己的話,別說,還挺爽快的。

兩人倒也沒在這話題上繼續拌嘴,處理正事要緊,可誰料半個時辰後,方多病急匆匆趕來,說喬婉娩追着黑影不知所蹤。

“先別慌,分頭……”

“我聽寺裏的小沙彌說,歹人劫走了賀姑娘……”

“你說什麽?”李蓮花深知此刻再心急如焚也無用,詢問仔細姑娘最後出現的位置,理清思路,分頭尋找。

……

地道深處,跳躍的火光照亮男人扭曲的面孔。

“原本想抓個女人做人質,結果喬女俠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就怪不得我了。”男人目光陰鸷,“你們封了山口,逼得我走投無路,臨死前讓兩位美人陪葬,也不虧。”

喬婉娩因喘症發作努力平複呼吸,仍挪動身子想擋在那個蜷縮起來顫抖不已的姑娘身前。

男人高舉短刃步步緊逼,忽然眼前寒光一閃,他揮拳擋開突然襲來的軟劍,狠厲有餘,力道不足,不值一提。

“就憑你,也想殺我?”男人勃然大怒擡腳就想朝那不自量力的女人踹去,卻驚覺背後劇痛,鮮血淹沒意識,他直挺挺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姑娘跌坐在地,手腕失力握不住劍柄,落下的那一刻被人接住,收入袖中。

指腹溫柔擦去面頰淚痕。

“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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