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顧茶會
四顧茶會
翌日幾人再次找到劉如京,獲得一些有關南胤的線索。李蓮花聯系上如今代為管理元寶山莊的芷榆姑娘,去了趟金氏祠堂。
正思索如何吸引玉樓春注意加入今年的漫山紅,四顧門那邊傳來消息,肖紫衿召集昔日盟友,準備舉辦四顧茶會。
畢竟肖紫衿現在是新任門主,他想做什麽李蓮花不想管也管不着,陪老婆的時間都不夠呢還跑去湊熱鬧。倒是小徒弟義憤填膺,非要去瞧瞧肖門主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方多病并非想鬧事,他自然也希望四顧門振興,但污蔑李相夷之事他是絕對不能忍的,得知前來赴會的舊部名單後,他通過方家的線人查到幾人來歷,好家夥,什麽賭徒也敢來诋毀他家師父!
“師父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們這樣诋毀你的,看我不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李蓮花勸說無果,只好作罷。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賀映雪忽然出聲。
“阿雪,其實四顧茶會沒什麽意思,就一群江湖人吃茶聊天,大多還是男子。”李蓮花不知道賀映雪怎麽對這感興趣了,總不可能是想去交朋友吧。
賀映雪神色平靜不含情緒:“不是還有石院主和喬姑娘嗎,估計短時間也不會去百川院和四顧門了,我想去跟她們說說清楚,讓她們別再給我送東西了。”
有時過度的好意也是一種困擾啊。
賀映雪不讓李蓮花跟去,可他如何放心她離開,只好拜托蘇小慵陪同。
對于師父的顧慮,方多病深有同感,他壓根不敢多靠近師娘半步。賀映雪想看看他查到的東西,光是手伸過去姑娘便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只能讓蘇小慵轉交。
“師娘,你大可讓我幫你帶話,不必親自去的。待會兒若鬧起來,沖撞了你怎麽辦,就蘇小慵那三腳貓功夫也護不住你啊!”
蘇小慵一翻白眼:“我怎麽就護不住了!我跟你說,我今早剛拜笛飛聲為師……”
“你這是做不成夫妻就做師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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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也沒有想嫁給他!他說了,只要我不煩他跟他說什麽沒頭沒腦的話,他可以抽空教我幾招。”她師父說她基礎打得不錯,但內力不足,才顯得劍法招式軟綿無力,還教她背了幾句功法心訣呢。
兩個小朋友拌着嘴岔開話題,無人注意到賀映雪緊握着記錄漕幫三人所欠賭債的簿子,其中某個名字被指甲攥出一道褶痕。
……
四顧茶會上,那些人有備而來,今日定要将李相夷釘上恥辱柱,居然還找來了四虎銀槍之首何璋,人證物證,俱在……
賀映雪被安排在靠左前方的位置,是她提前跟石水說好的,石水哪能不依。
鄰座幾尺開外,無數次在夢中張牙舞爪的面容令她幾欲作嘔。
左臂纏綁的綢帶被她拉扯着滑至手腕處,當心底滋生的惡念漫過理智,她伸手探入袖中,握緊事先藏好的匕首。
——鋒利的刀刃捅入後頸,鮮血噴湧。
她問過李蓮花,若自身體力功力不及,如何找準時機一擊斃命,不光如此,力氣亦是她難以抵抗對手的弱點之一,一擊使其喪失行動力,必要再次補刀。
“……你是何人!放開我兄弟!”
方多病心中驚愕,卻也以最快的速度擋在賀映雪身前,蘇小慵石水同樣。
“我看誰敢靠近!”
四下嘩然,血淋淋的一幕分外駭人。
“此女當衆殺人,百川院竟要包庇?視律法門規與江湖道義何在!”
衆人議論紛紛,場面陷入混亂,上首肖紫衿一咬牙想開口解圍,比他更快一步的卻是匆忙趕來的喬婉娩。
“說起江湖道義,那我倒要問問——”喬婉娩轉向方才叫嚣最是起勁的二人,“十四年前,城東客棧發生的一起命案,死者受盡屈辱折磨自戕而亡,兇手三人,二人落網後相繼死于一百八十八牢,另一人逃脫,你們可還有印象?而這背後主使至今未能查到。你二人與他交好多年,稱兄道弟,應是清楚的吧?”
兩人對視,憶起從前,各自背後發涼。他們雖未參與其中,卻聽這位兄弟說起過某位大人物要送他們一個女人,事成之後可得五十兩賞銀,左右論起來都不虧,可那個女人最後居然自盡死了。若非那兄弟在幫派中有幾分地位,加之大人物從中調和,早被抓去百川院受審了。
大人物,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那兩人梗着脖子回話:“我們竟不知他是這般歹毒的惡人,殺得好!”
來客多數不明所以,可此地是喬婉娩的地盤,主人要趕人,他們豈能賴着不走。
喬婉娩命人把已然沒了生息的屍體拖走,可竟無一人敢靠近姑娘,一切安慰勸解,都沉入無言的悲痛之中。
她蜷起身子,低着頭,拼命地剮蹭着腕間的綢帶,上面沾了血,似是恢複當年鮮明的色彩,可太髒了,太惡心了。她試圖解開繩結,丢掉吧,殺人非她本意,丢掉就好了。怎麽扯不斷呢,原來打了死結啊,像她手腕上的疤一樣,再好的靈丹妙藥依然無法根除抹去。
後頸忽而一痛,意識霎時間抽離,眼前陷入黑暗。
考慮到賀映雪對男子的抗拒,石水背起姑娘護送她回蓮花樓,喬婉娩本要同去,但她得留下收拾殘局,有些事也需要說清楚。
滿地狼藉很快被清理幹淨,院中獨留下喬婉娩與面色鐵青的肖紫衿。
“這都是你安排的。”喬婉娩本以為自己會氣憤質問,可真到了肖紫衿面前,卻只餘下悲涼與失望。
肖紫衿無言,今日一場鬧劇自是他故意設計,以此觸觸李相夷的黴頭也好。
“單孤刀房中早已不見了那棋盤,是你特意找回來的。為了抹黑他,你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我不過就是抛了個引,就引來這麽多人補足,天底下恨李相夷的人那麽多,難道也怨我嗎?”肖紫衿話語頗具怨念,“今天的事傳開了,他李相夷可以事不關己逍遙在外,爛攤子留給的卻是四顧門,是我們!”
“紫衿!”喬婉娩厲聲喝道,“你亦知曉當年的事,是四顧門欠她的。這麽多年來,你總覺得我放不下相夷,可即便是十年前,相夷仍在四顧門之時,我與他又何曾有過超越朋友的情誼,我若對他有情,怎會選擇接受他人。真正放不下的,是你。”
心結難消,終究無法心無芥蒂地過好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尚未禮成的婚事,也不該這樣稀裏糊塗地繼續。
肖紫衿攥緊拳頭,或許某些話說出來會導致他們已有裂痕的感情徹底破裂,但他抑制不住內心的妒恨,脫口而出:“那方多病呢,他總是圍着你轉,明知你我的關系也仍未收斂,你敢說,你不知他對你有意,從沒對他生過男女之情嗎?”
色澤純淨的玉镯扣在腕上,觸感冰涼,喬婉娩只覺得無比刺目:“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見異思遷的人?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們的婚事,便算了吧。”
……
蓮花樓。
染血的衣裳讓蘇小慵幫忙換下,想來姑娘不會再穿,便通通丢棄。至于那條綢帶,李蓮花費了些時間解開死結,放入皂角水中浸泡,拿胰子搓洗多次才洗淨血污。
上面的字跡幾乎已經看不清了,依稀能辨出二三字,那是他年少時所作《劫世累姻緣歌》中的一句。
——人間卻見花如雪。
原來是這句啊,倒是挺有緣的。
他把濕漉漉的綢帶晾好,一轉身,被不曉得什麽時候出現的冷面石院主吓了一跳,拍拍心口:“哎喲,石院主,方小寶不是做好飯了嗎,怎麽不去吃?”
石水靜靜地看着他,在那張溫和的面孔重新展露微笑後才道:“我聽方多病喊你師父。”
“啊……臭小子就愛瞎喊。”
“我能猜到,也已經确定了。游醫生活一定比從前自在得多吧,這樣沒什麽不好。其實……我挺開心的。”雖然看不出半點開心的樣子,“不管她是活人還是死人,或是死而複生的……妖怪?能再見到她,我很開心。我最希望能活着的兩個人如今過得還不錯,我真的很開心。”